古余松愕然。
这时，江妍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冲着古余松可怜兮兮地道：“古管事，求你拦住大姐姐。之前是我鬼迷心窍，都是我的错，我已经知道错了，请你拦住大姐姐，别让她……让她……我……”
“大小姐，小的从来没有生过那样的念头。”婆子被甩到一边后，手里的灯笼也灭了，几人的面目都看不清楚，只有稀薄的星光勉强映出轮廓，古余松清俊的脸上满是郑重：“事关二小姐的声誉，还请大小姐手下留情。”
“我对她手下留情？她可曾对我手下留情？”江妞妞冷冷收回手臂，抿唇盯着江妍儿，“二妹妹真是好手段。做出设计别人替嫁的事，一计不成便要毁掉别人的一生，做完这些事情还有人为你求情！”
江妍儿挤出两行眼泪，可怜兮兮地道：“大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才怪。
江妞妞冷笑一声，抓住她肩头的衣裳，便是用力一扯：“我不信你。”
“啊！”肩头的凉意，让江妍儿怔了一瞬，随即花容失色，尖叫起来，忙不迭地抓衣裳，试图笼住白花花的膀子。
纵然没了灯光，但是漫天的星光，还是将她白腻的肩头映得一清二楚。配上她惨白的小脸，格外动人。
被江妞妞抽了一鞭子并踩了下面的下人们，此时都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古余松也被这一幕怔住了，随即转过身去，暗暗叹息：“大小姐，你——”
“我怎样？”江妞妞冲着他的背影抽了一鞭子，“吃里扒外的东西！她要毁的是我的贞洁，我不过扒了她一条膀子，够对得起她了，你还要说什么？！”
古余松叹了口气：“小的想说，大小姐的心胸宽广。”
其实，他心里并不觉得意外。虽然很惊讶，但是并不意外。
他早知道江妞妞的心性的。抬手摸了摸胸口，被她拿着匕首扎进心口，险些就要了他的命。
这个少女有着旁人没有的狠绝。
江妍儿够阴，而江妞妞够狠。
“这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被小丫鬟叫来的江云海，姗姗来迟。
才一进院子，就见倒了一地的下人，以及被扯破衣裳露出半个膀子的江妍儿，顿时大怒。
“爹爹来得迟了些。”江妞妞慢吞吞将鞭子缠回腰间。
“你做了什么？！”江云海大怒。
江妍儿“哇”的一声哭着扑进江云海的怀里：“爹爹！大姐姐她欺负我！”
“妍儿，你告诉爹爹，这是怎么回事？”江云海心疼坏了，连忙揽住她，“愣着干什么？拿衣裳来给二小姐披上！”
跟在后头的下人才回过神，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爹爹！”江妍儿却只顾着哭，泪如雨下，好不可怜，被问得急了，才断断续续道：“我好心来看大姐姐，谁知大姐姐却拿我出气，还扒了我的衣裳，想要把我，把我……呜呜！”
江云海顿时大怒：“江心儿，你好狠毒的心肠，这是你的亲妹妹！”
“爹爹这就信了？就不打算问问我？”江妞妞的声音很平静。
江云海见她如此，再听怀里江妍儿的委屈哭泣，更是怒不可遏：“好，你说，你为什么要如此害你妹妹！”
“我被爹爹关禁闭，一步都不曾踏出屋子。是二妹妹遣了一群下人来，要闯进屋子污我名声。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说着，目光一扫江妍儿，“况且，我也只是扒了她的膀子，小惩大诫一下。若真是依她打算对我做的事，她此刻可不能站在这里了。”
“你胡说八道！”江妍儿从江云海的怀里扭过头来，泪目指控，“那些下人是我叫来表演把戏给你看的，我担心你被禁足，心里闷得慌，你那么跳脱的人，我一心为你着想，你怎能这样反咬一口！”
站在一旁的古余松，倒吸一口凉气：“禀老爷，并不是这样的。”
他万万没想到，江妍儿会如此。方才她让他拦住江妞妞，可还说着知错的话。
“……正在这时，老爷来了。”古余松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道了出来。
期间，江妍儿几次想要打断他，都被古余松忽视了。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几分坚定，说服力倒比江妍儿的哭诉要强一些。
听罢，江云海的脸色难看起来，低头问怀里的江妍儿：“他说得可是真的？”
虽然他也不喜欢江妞妞，并且恼怒江妞妞破坏他的计划，倒是不曾想过用这种方式教训她。
破坏一个女子的贞洁，未免太阴毒了些。
何况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爹爹，不是的，他胡说。”江妍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古管事跟大姐姐是一起的，自然向着大姐姐说话。”
江云海听罢，便又动摇起来，他还是更愿意相信江妍儿一些。
“即便如此，她也是你的亲妹妹，你怎能在下人面前辱她名声？”江云海厉声喝问江妞妞。
江妞妞冷笑一声，掏了掏耳朵：“亲妹妹？不见得。我瞧着老爷这个模样，似乎二妹妹才是老爷的亲女儿，我却是捡来的呢？”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江云海喝道。
江妞妞挑眉反问：“难道不是吗？按理来讲，我是老爷的原配发妻所生的嫡女，没有错吧？但老爷是怎么对我的？五岁，就把我送到千里之外的穷乡僻壤，美名其曰算命先生说我命硬。但送就送了，每个月连吃穿用度都不管，老爷可知我吃的什么，穿的什么？”
说到这里，她摊开双手：“二妹妹的手，细软柔滑，一摸就养尊处优，想必连棵野草都没拔过。但我呢？我的手上布满老茧，为了有口饭吃，什么活没做过？我若当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老爷舍得这么对我？”
江云海听到这里，脸色有些不好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命硬，克死祖父、祖母、亲生母亲，我送你去有什么不妥？难道要你把我也克死吗？”
江妞妞一听，心下顿时一寒。她还想为原主质问，他心里有没有这个女儿？听到这里，心下什么都明白了，他心里是连一丁点儿疼爱都不曾留给大女儿的。
“好。既然我在乡下度过了难关，回到了府里，老爷又是怎么对我的？”江妞妞毫不客气地指出来，“老爷是不是想叫我嫁给许文嘉？二妹妹瞧不上他，老爷便要我嫁？二妹妹是老爷的亲女儿，我便不是吗？”
“你是长姐！便该爱护幼妹！”江云海斥道。
江妞妞笑了：“看来老爷是没有读过书了？便连我这样乡下长大的也知道有个词叫‘兄友弟恭’，从来没听说过弟弟阴险毒辣，哥哥还要爱护弟弟的！”说着，冷冷扫过江妍儿，“二妹妹若诚心实意请我替她嫁，说不定我就应了。偏偏瞒着我，骗我嫁！”
她一声声、一句句，全都占着理，便连周圈的下人听了，也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什么叫你妹妹瞒着你、骗你嫁？”感觉到怀里二女儿哭得发抖，江云海忍不住心疼，冲江妞妞怒道：“你是我生的，吃我的、用我的、花我许多银子，我叫你嫁人，你有什么资格不嫁？”
话到这里，站在一旁的古余松已经忍不住替江妞妞心疼了。
他还记得江妞妞刚开始口口声声自称是老爷的“心肝儿”，当时她那样说，既有讽刺，又有期待吧？
可惜……
“老爷若说这个，我就更不服气了。”江妞妞淡淡道，“我才来府里几日，吃了老爷几口、花了老爷几个？老爷便叫我唯命是从？二妹妹自小娇养在府里，吃的、用的不知是我的多少倍，怎么不见她对老爷唯命是从，反而只见老爷对她疼爱有加？老爷说我和二妹妹是亲姐妹，我真不信的。”
江云海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唉！”半晌，江云海叹了口气，“你不知，许家委实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你二妹妹娇养十几年，哪里应付得来？爹爹是看你机灵，又能隐忍，看重你才叫你去的。”
江妞妞冷笑一声：“这种‘看重’，恕女儿承受不起，老爷还是看重别人去吧！”
反正是撕破脸皮了，江妞妞也没想再隐瞒什么：“人心都是肉长的。二妹妹从小长在老爷跟前，老爷偏爱她几分，我无话可说。但我也是老爷的女儿，老爷的心都偏到脚底心了，什么好的都依着二妹妹，什么脏的臭的都丢给我，我是不认的。”
场面一时僵住了。
江妞妞的话，句句在理，倒叫江云海一时想不出如何挽救。
就在这时，下人带着江妍儿的衣裳来了，小心翼翼地递过来：“老爷，二小姐的衣裳。”
江妍儿本来垂着头，低低地抽泣，见状，衣裳也不接，推开江云海就往最近的墙上撞去：“是女儿不争气，叫爹爹为难了！”言罢，一头碰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