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万熊杰手掌一翻,拍上赵四海的天灵盖.赵义季身子一颤,双腿发软,险些栽倒地上.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赵四海身子一偏,刚好避过,谁知万熊杰出招更快,随即补上一掌,赵四海就算武功盖世,也非被击中不可.
赵义季见他闪过一招,心里一喜,恍惚间见万熊杰又补上一掌,脸色惨变.
赵四海见他大掌拍来,知逃不过一劫,但又想到爹爹赵义季的安危,抱着一死,冲了上去.右掌猛地朝万熊杰的胸前击去,赵义季猛喝一声道:“不要,四海.”
赵四海听得如雷般的吼声,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万熊杰见赵四海倒下,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杀子之仇,终于得报,霎时傲对赵义季,赵义季见他得意之际,手掌一翻,朝他拍出如罡劲风.掌影滚滚,好似滔滔江水,决堤而去.
万熊杰见他倾注全身内力而来,不敢与之对掌,身子一飘,几个兔起鹘落,又飘上远处的巨石.
“放箭.”万熊杰奔雷吼般的声音响彻云霄.
“慢着.”忽有声音道.
万熊杰怒吼道:“什么人?敢管老子的事.”
“老朋友,多年不见,连故人也忘了?”那声音沙哑,却内力充沛地道.
“谁?”万熊杰怒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怨毒和杀气,在山间回荡,内力不济的回行山的万氏弟子,都捂紧了耳朵.
“不认便罢了,今晚之事,我是管定了.”那人继续道.
赵义季和万熊杰斗了大半个晚上,不分胜负,此时天色渐明,雾气蒸腾,远山一派朦胧.说话之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万熊杰听来,似是熟悉,可又想不起是谁.眼见大仇就要得报,半路里杀出一人,怎叫他不恼怒.当下催动内力,啪啪的响声不绝,山石崩裂,闪电夹着雷声,搅成一片.
万熊杰咆哮着,将手猛推,身前身后的巨石瞬间夷为平地.
“好强劲的内力,只可惜中气不足,空有招式,却难以伤人.杀气过重,实非习武之人.”那声音又道.
万熊杰冷哼道:“有种就出来,我们单打独斗,龟缩起来当缩头乌龟,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
“那好,只要你让赵义季父子离开,我就和你打.”那人镇定且有力地道.
“老子凭什么听你的,你算什么东西?”万熊杰从未听到有这么傲慢的话语,顿时吼道.
“就凭这根银杖.”说完,空中白影一闪,一条银杖从空而降.
万熊杰大吃一惊,后退数步,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怔怔的道:“师父,是您.”
“熊杰,不要怪师父吃里趴外,赵义季本无辜受害,你却指他为凶手,当年江湖上多少自称正派人士,是他们害了小牛儿.师父也感到难过,可为师自那次事后,再不在江湖上走动,凡是江湖中人来求我,我都一概不救.听为师一句话,放下屠刀,不要再一错再错了.”那声音突然变得慈祥,像是老人在抚摸孩子的背,轻声的教诲.
万熊杰望着一动不动的赵义季,失声道:“可是……,可是牛儿他死得冤,这样的大仇我不能不报.”
“你找错地方了,当年赵义季也曾帮过你,是你自己要亲手杀掉牛儿,也怪为师当年听信谗言,才铸成大错,要怪你就怪为师好了.”那声音埋怨地道.
万熊杰道:“师父没错,这么多年,徒儿没尽到半点孝心,还记不起您老人家的声音,都是徒儿不好.”
“熊杰,人死不能复生,即使你能找到凶手,杀了他们,可冤冤相报,无穷无尽,试问,你能过上安宁的日子吗?况牛儿他也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过,才激怒了天下武林英雄群起而攻.”那声音安慰道.
万熊杰怒喝道:“可是……,可是翠菊她有啥错,还是被他们残忍的杀害了?那天下间又哪来的正邪好坏善恶之分?”
“熊杰,为师平生就你一个徒弟,也不希望你出事.天下英雄也得休便休,没有赶尽杀绝,算是老天有眼.翠菊她固然无辜,可牛儿一去,她也不忍心独自活着.天下英雄并没有逼她,是她自己想不开,才自尽身亡.”那声音缠绕在赵义季耳力,使他听来,句句在情在理,不由得点了点头.
他忍住悲痛,朗声道:“前辈莫非便是仇谷子么?”
仇谷子轻啸一声道:“在你面前,怎敢忘称前辈,正是贫道.”
赵义季失落的心顿时燃烧起来,道:“多谢前辈,晚辈当年也有不是,答应万兄留牛儿一命,可晚辈还是没有做到.”
仇谷子道:“义季不用自责,我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你所称呼,倒使我消受不起.当年的事,早当忘却.当年时势,师弟想必也无从救他.当着武林群雄的面,徇私救人,不但于情于理不容,于天地良心也不容.也许正如牛儿死前所说的,‘没有谁逼他,是我自知罪孽深重,一死以谢天下.’此言豪壮,至今思来,也不枉曾在我身边生活十多年.”
赵义季道:“仇前辈通情达理,倒使晚辈羞愧满面.”
万熊杰怒喝一声道:“你这么说,倒是老子不通情达理了?赵义季,老子今晚就给你算算总账.”说着,正要出招攻击,忽见青影一闪,一瘦小的身影拦在了他的身前.
万熊杰知是师父仇谷子,只得喝退众人,跪倒地上.
仇谷子忙扶起道:“多年不见你,都瘦了不少.天色将明,你和义季的事也该忘却了,看得出他也很懊恼,虽然他没能救下牛儿,可这些年他也难过.你打伤了他的儿子,他连怨你的心都没半点,你该向他赔罪.”
万熊杰做事粗俗,却最孝顺尊长,听仇谷子这么一说,逼住满腔的怒气拱手道:“义季兄,得罪了.”
赵义季抱拳还礼道:“万兄,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仇谷子笑道:“难得那么化干戈为玉帛,义季师弟,快快救醒你的孩儿.”
赵义季不慌不忙道:“但凡前辈操心了.”他知赵四海命悬一线,自己绝救不了他.仇谷子乃当世名医,他说能救,自只有他才能救,心里一喜之下,直接求他相救,也少废了不少唇舌.
仇谷子笑道:“师弟过谦了,当年师父传我医术,传你七星剑法,可你就是不用.要是你使七星剑法,怎会让七星剑派那帮小猴子拨弄是非,为所欲为?”
他说完,走到赵四海身旁,俯身蹲下,此时大雨也停,山间的雾气渐消,已能看清人影.仇谷子摸了摸赵四海的手脉,朝赵义季道:“义季师弟,我倒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
赵义季忙道:“前辈但说无妨.”
仇谷子皱了皱眉道:“我想让你这孩儿留在我身边,不知……?”
赵义季沉思道:“如今朝廷对我颇为忌惮,不知哪天皇上不顺眼,大祸临头还不知道.既然他喜欢我这孩儿,便会全力栽培他,也保住他一条性命.”
他还在犹疑,便听仇谷子道:“师弟,这事我也不勉强你,你有为难之处,我就…….”
赵义季忙道:“不,前辈,四海留在您的身边,是他的福气,还望前辈收留.”
仇谷子道:“师弟,你可要想清楚了,他以后跟着我,可没你的王府那般锦衣玉食,我过的可是清苦的日子.”
赵义季道:“前辈莫这么说,四海他能得您指点,今后胜过载王府千倍万倍.”
仇谷子道:“你放心交与我,那我可先约法三章,日后你不许再去见他.当年师父隐居的地方,你应该不会忘记.倘若你踏入半步,休怪我无情.四海和我走后,你要留下证据,便说他追敌不力,坠毁山崖,尸骨无存.这些,师弟,想必你…….”
赵义季点点头道:“前辈所说的约法三章,指的是当年师父留下来的遗训?”
仇谷子哈哈长笑道:“师弟,你终于肯认我这师兄了.当年师父就说你贪图富贵,不愿与他共清贫困苦,可他老人家想不到的是,你居然还惦记他.”
赵义季叹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年前辈所传授晚辈的武功,与师父何异?”
仇谷子道:“同门师兄弟,比武切磋,又无辈分之分,师弟,你就别…….熊杰,快来拜见师叔.”
万熊杰原本赵义季的下属,可赵义季一直当他兄长看待,从没有怠慢过他.只因牛儿死事,余鲠在心,才回回行山居住.但此时仇谷子和赵义季相认,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叫他师叔.况赵义季比他年轻得多,此种尴尬,只有他自己知道.
赵义季忙道:“师兄,万兄和我相交多年,我们一直兄弟相称,您就别为难我和他了.”
仇谷子点点头,右手按住赵四海天灵盖,左手捏住赵四海右手脉搏,将全身劲力汇聚两手,一股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赵四海的体内.
赵义季见赵四海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方才吁了口气.
半晌,仇谷子才缓过神来道:“要是内力再厚一成,神仙也救不了他.”
赵义季道:“师兄旷世神医,四海遇着您是他前世修来的福.”
仇谷子道:“师弟,师兄只能医一般的内伤,倘若肺腑经脉全段震断,那师兄就无能为力了.但江湖中有一人,他能救死扶伤,只要求他的人,无论是什么疑难杂症,或者剧毒浸身,还是经脉断裂,他都能治愈,还从不失手.”
赵义季一怔道:“师兄,您见过此人?”
仇谷子道:“虽没见过,但见过来求我的人转求于他.当时我也束手无策,来人不但心脉停滞断裂,还全身剧毒,几乎无人能救,可他遇着了他,他给那人用移花接木的疗法将他整个人像是重新塑造了一个一般,硬让他活了过来.”
赵义季听得毛骨悚然道:“他是谁?”
仇谷子道:“汪晓阳.”
万熊杰一惊道:“汪晓阳?汪晓阳?”他连问了两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仇谷子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汪晓阳.自那以后,他的名声,响遍整个武林,可就是很少有人见到他.他又神出鬼没,时而在江南,时而奔到朔漠,似是无处不在,又无从追踪他的行迹.”
万熊杰道:“去年他来过回行山,曾说他能治百病,药到病除,也能治百毒,日后不浸.当时我听得茫然,骂道:‘有谁能超过我的师父?’今日听师父这么一说,我小瞧了汪晓阳.”
仇谷子道:“救死扶伤,匡扶武林正义,乃是好事,就怕他用此谋取暴利,为害武林,那就后患无穷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希望能知道他的师承门派,可一直徒劳.你见着的汪晓阳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万熊杰道:“只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像他这样的相貌堂堂的彬彬公子,走到哪说自己是绝世神医,都没人相信.虽长得面如敷玉,可看得出他一脸病容,绝不像医术高明的神医.”
仇谷子叹道:“我虽救得四海性命,却不能使他痊愈,若找不到神医汪晓阳,四海也等于废人一个.”
万熊杰和赵义季听罢大惊,再说不出话来.
第10章 :山巅密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