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岳嘘了一口气,心想要是不离开秦淮河,不离开那个脂粉地,整天沉浸在香水味烟熏火燎中,是否不会体味到人生的艰辛？不离开秦淮河,不为了飘血剑谱,也 不会有那么多的血型,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为之而死.自己也不会被江湖中人追杀,他们这种追杀,虽是嫁祸,目的却很明了.
刘五岳满眼凄迷,想流下一滴眼泪,可他没有流出来,不知该为谁而流.为死去的姜月娥和蘖水姬而流,还是为不愿见自己的徐孟琴？为青阳竹君和王睡梦,还是玫瑰红人和兰儿？还有那些为了自己而不惜牺牲一切的人？
望着不远处山上的绿光,想着要去月魔宫,到时便能见到香儿,世事变化莫测,她还能像往常一样,保持着那份矜持吗？
刘五岳想着想着,忽飘来一阵酒肉的清香,猛地一回头,见小萝卜头站在面前,手里拿着酒壶和两只烧鸡.小萝卜头蹲下身,焖了一口酒,将烤鸡递给刘五岳道：“天魔宫这么大的架子,还以为有啥好吃的,找了半天,只找着了这个,就将就着吃吧.”
刘五岳不禁笑道：“想不到贤弟的品味越来越高了.”
小萝卜头又将酒壶递给刘五岳道：“大哥不知,从不归谷回来的路上,我去了一趟秦淮河,皇宫里的美味,可谓应有尽有,吃起来令人流连不返.要不是得知大哥还留在杨柳镇,我才不愿离开呢.兰儿说她们也会赶来,只是都那么长时间了,都没见到影儿.”
刘五岳仰头倒下一口酒,又啃了几口鸡肉,笑道：“好久没见她,你是不是有点想了？”
小萝卜头忙道：“大哥,我……,我可没那意思,只是她对你挺不错的.我是想她能早点见到你,一天也好有一个吵架的.”
刘五岳晃晃身子,指着小萝卜头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吗？得了,这事包在大哥身上.”
小萝卜头忸怩地道：“大哥,她喜欢的是你,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我这还是兄弟么？”
刘五岳将酒壶递给他,忙道：“快些吃完,我们还得赶到对面的山上去.找到长生水,等我恢复功力了,揭开之间的秘密,我便归隐江湖,再不出江湖半步.”
小萝卜头点头道：“大哥厌倦了江湖上的杀戮,算是件好事.的秘密,还得让飞花血月剑来揭开.等去月魔宫时,我们亲自问香儿姑娘,他必知道这事.”
刘五岳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故人重逢,是件好事,可我心里为何忐忑不安？”
小萝卜头伸手摸了摸刘五岳的头,叽咕道：“没有发烧,我吃完了,大哥,是不是该离开这里了？”
刘五岳点头道：“还得劳烦贤弟,带我到对面的山上去.”
小萝卜头微微一笑,道：“大哥看好了,你的飘血剑能御剑飞行,这点根本拦不着我小萝卜头.大哥,把飘血剑递给我.”
刘五岳伸手从背上解下飘血剑,低低的道：“太沉了,我都拿不动.”
小萝卜头笑道：“大哥看好了,小萝卜头今晚御剑飞行给你看.萧怀曾告诉我,御剑飞行,全在于心,虽无内力驱使,亦如往常.剑在脚下,随心所欲,剑人合一, 便可御剑飞行.他老人家的一席话,当日我不懂,也没有飘血剑,根本不会这招.近来我不断思索,凭我旋风腿的威名,不会御剑飞行,岂不为天下武林所耻笑？”
刘五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江湖阅历尚浅,这吹牛皮的本事倒学了不少.今晚就要看看你御剑飞行的本事,可别把我俩都带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小萝卜头将飘血剑拔出,顿见一缕霞光,冉冉升起,他拉起刘五岳,朝对面山上疾奔而去.两人来到山上,小萝卜头收好剑,扛在肩上.四下打量,见一小池,似有美女娇笑的声音.
小萝卜头轻轻在刘五岳耳旁一嘘,笑道：“大哥,咱俩艳福可不浅,你听那些女人的声音,多甜？简直让人想入非非,不知所以.”
刘五岳啐道：“你看前面的巨石上写的什么字？我看上面写着长生池三个大字,听说长生池由不少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把守,你可要小心哪.”
说完,拍了拍小萝卜头的胸脯,不再言语.
小萝卜头一愣,不解地道：“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人？”
刘五岳想起当日和徐孟琴闯入月魔宫之时,见到的月魔宫内的那些美人,都是男童变成的妖里妖气的东西.不禁心里暗叹,天地月神四大魔宫,同气连枝,每宫定必有这么些东西.随即朝小萝卜头笑道：“你见过月魔宫内的美人吗？”
小萝卜头笑道：“徐姑娘不就月魔宫的一大美人胚子么？她俏佳人的美名可是在江湖中响极一时,只是物极必反,如昙花一现.”
小萝卜头说完,才觉自己说漏了嘴,忙道：“算我什么都没说.”
刘五岳微微一笑道：“天缘机巧随性灭,无缘对面转成空.往事已矣,又何必追寻？”
小萝卜头朝长生池内望了一眼,但见绿水盈盈,光晕冲天.四周悬崖绝壁,跳入池内,恐怕武功再高,也不能从池内爬起.就算这里没人,要取到长生水,都有些异想天开,何况这里有人看守？他不禁皱紧眉头,四下扫视.
回首刘五岳,只见刘五岳望着近处的石壁,兀自出神.他暗道：“你不在乎池水,却望那东西干嘛？难道不想取到长生水了？听到众美人的笑声,却没见其人,不知这里的美女有多美？是否能超过徐孟琴,姜月娥之流？”
小萝卜头忖了半晌,笑声经久不息,令人陶醉痴迷.不多时,但见数名白衣女子,从巨石旁的小道,走向池边.
小萝卜头心想,今晚不但大饱眼福,还有可能抱得美人归.个个美人,如出水芙蓉,仪态万千,娇羞可人.笑似媚态风流,绝世芳华,似含苞待放,露水欲滴.翩翩碎步,婆娑迷离.洁白裙裾,虽雾飘飞,遐想连连.偶有山风轻起,撩动衣袂,销魂体魄,忽隐忽现.
小萝卜头正看得出神处,却感觉身上一凉,忙回过神来.望着刘五岳道：“大哥,伊人眼前,作何感想？”
刘五岳想起在玉龙飞云剑派的小山上,自己附身剑上,偷窥到香儿芳魂体态,如今意味犹存.不禁心里惦念,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小萝卜头牵起他的回忆,他却没有回答小萝卜头的话.
他朝池中瞟了一眼,见众人解开衣襟,嬉笑着跳进池内.自己所要的长生水,就在池内,要取得它,便可趁此之时,跳到池内,与众美同浴.他似觉池内深不可测,只见众美跳下,唯有雾气冒出,并不见众人.她们的嬉笑声,似乎从很深的地方传来.
刘五岳朝小萝卜头望了一眼,怔怔地道：“听见她们的声音没,池中的绿光,好像是陷阱,幸好刚才我们没有急着下去.要不然,你我都中计了.”
小萝卜头大骇道：“难道武林各派已知道我们的行踪,故意派人守住长生池,让我们取不到长生水？”
刘五岳点头道：“很有可能,我们再看看,变化万端,防不胜防.”
两人正说着,忽见又有数十名美人,从巨石旁经过.个个红人垂地,翩跹款步,缓缓而来.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态.刘五岳心道：“长生池透着古怪,切不可贸然 行事.只是长生水在长生池内,迟早要下去取,去了那么多的美人,大概都是旷夫怨妇,我要去取,不死在长生池内才怪.小萝卜头他年少气盛,更不能让他下去. 中了奸人之计,后悔还来不及.”
两人嘀咕着,心里想着,天魔宫的长生池,令人琢磨不透.
娇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两人都不明白,山水朦胧的夜色里,竟相约来此同浴.难道这是天魔宫的盛大节日,还是举行秘密集会？刘五岳望着迷人的夜空,牛郎织女星总是在这一刻出现.他不想再见到它们分离的样子,也不敢再想鹊桥相见前的痛苦.
刘五岳拍了小萝卜头一巴掌,笑道：“贤弟,今晚长见识了吧.”
小萝卜头连连点头道：“大哥,你看这些美人个个身子白皙,娇柔无骨,风吹欲倒,玲珑香消,惹人喜爱,你怎么就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呢？”
刘五岳凝神道：“你看此间石壁,石壁上似有水珠冒出,可又有许多绿光发出,恐怕上面有机关.长生水作为天地月神四大魔宫的圣水,岂能容外人轻易取走？”
小萝卜头手摸着下巴,细细一想,点头道：“大哥说得极是,我们再等等,说不定还有青衣的人到来.”
刘五岳一怔,道：“你能肯定是穿青衣的？”
小萝卜头笑道：“你不信我们打赌,这次我绝对不会输给你.谁输了,罚他大醉一晚.”
刘五岳点头道：“好,我要是输了,不但大醉一晚,还替你说媒.”
刘五岳说完,心里大笑,却没让小萝卜头看见.小萝卜头一皱眉道：“说媒？大名鼎鼎的催命三郎,怎么变成了媒婆了？”
小萝卜头边说边笑,果见一丛青衣人款款而来,比前时众人,更加妖艳非常.前面白衣和红衣人说得上是含苞欲放的话,那这些人,便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各有 千秋.刘五岳指着小萝卜头道：“真有你的,要是上次你和我赌彩头,你便输了.这次没想到你还真的赢了,我就破例当一次媒婆,也为贤弟谋划一番.”
小萝卜头笑道：“大哥,做媒这事你办不来,还是我自己来.这酒,咱们得找时间喝喝,要不等遨游完四大魔宫之后,我们来个不醉不休？”
刘五岳道：“这话正合我意.”
刘五岳和小萝卜头正说间,忽听一个声音喝道：“来者何人？竟敢私闯长生池？”
刘五岳一听声音,像老态龙钟的老太婆发出,又像是个男人的声音,不禁道：“贤弟,你听这声音,妖里妖气的,我没说错吧.”
小萝卜头头一探,朝发声处望去,却不见人影.
忙道：“大哥,这下我们可惨了,私闯长生池,偷窥美人共浴,这可是武林大忌,传将出去,催命三郎的美名从此变毁于一旦.”
刘五岳啐道：“什么催命三郎,那些不值分文的东西.现在我不过一个普通人,一个平凡的人.贤弟,他既招呼我们,我们也不得无礼,就拜见拜见他老人家.”
刘五岳说完,朗声道：“晚辈刘五岳,拜见前辈,打搅之处,还望前辈多多宽恕.”
声音响在池内,久久未绝.
但听那人的声音,飘响崇山峻岭之中,道：“传说中的刘五岳,已在半月前被武林群雄抓获,你竟敢冒充刘五岳,不怕天下武林兴师问罪,手刃了你吗？”
刘五岳微微一震,心道：“我自从杨柳镇而来,也知道望月领盟主坛的一些事,却没听说有人被抓回望月领盟主坛.难道卧云虎等找不到我,便随便抓了一人,带去充数,滥杀无辜了吗？”
刘五岳忖罢,朝小萝卜头瞟了一眼.小萝卜头会意,忙摇了摇头,示意刘五岳没听过这样的传闻.
刘五岳朝小萝卜头一点首,长笑一声道：“前辈既不信晚辈便是刘五岳,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让我们相信刘五岳也被抓获呢？”
那声音冷笑一声道：“我老太婆隐居深山,消息虽不灵通,却知道的也不少.我知道你们来长生池为了什么,不过还是请回吧.长生池乃天魔宫盛长生水的圣地,容不得人玷污.”
小萝卜头怪笑一声,将辫子一甩,冷喝道：“老太婆,假若我们不走呢？”
那声音突然阴沉了许多道：“那就送你们见阎王.”
阎王两字未出,两人顿觉一股阴风扫来,身子也飘在了半空.刘五岳忙抓紧小萝卜头的身子道：“贤弟,当心,快拔出飘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