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岳望着青阳竹君优美惬意的步子,在小林内穿梭,她的每一步,都有节奏的踩着音符,顺着微风吹拂的涟漪,在青萍上徜徉.这不是柳枝留下的败絮,而是娇柔清亮的湖畔.她的身子,在湖水中凝柔,清水出芙蓉,荷藕尘不染.
刘五岳嘴里喃喃念道：“青阳,我的剑,为你而舞；我的魂,为你驱驰；我的心,为你流连.而你,是否懂得,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不需要你永远守在身旁,但愿能 与你相度今宵.短暂的美好,让我有了回忆的勇气.青阳,对你,除了懵懂的爱恋,愿留给你一份珍藏.青阳,对你,除了痴情的不倦,愿留给你一片海洋.青阳, 对你,除了欣喜的流觞,愿留给你一刻温暖.”
“尘世间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相遇,往往让我们彼此消亡.而你的到来,让我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尘世,厌倦得不想多留.但来到世间,就会受那无穷无尽的痛苦,而我,只愿留给你一片欣悦的想象.”
刘五岳朝远处瞥了一眼,多么美好的夜晚,仿佛高耸的险峰,只有他和青阳竹君.青阳竹君凌波微步般的倩影,在败絮中游走,是种多么惹眼的享受.一道亮丽的风景,几时才能寻觅到它的芬芳？
刘五岳不会像征服姜月娥那样占有一个美人,也不会像对徐孟琴那样,日久生情.眼前的美人,没看见她俏丽的脸庞,而其内在的气质,让他不能抑制内心的冲动,无时不刻的都在想着她.
刘五岳的心在空谷里飞扬,飘到远方,到那个黑暗得只有他和青阳竹君的地方幽会,共叙幽情.
刘五岳不愿想象今后发生的事,只想抓住眼前,像青阳竹君所说,抓住眼前的美好,才是生活的真谛.陪在青阳竹君的身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喜悦.这 种喜悦,一直在他的心底燃烧.刘五岳坐在火堆旁,仿佛见到了姜月娥的身影,从空中飘来,在火光前一凝,又消失不见.
他不禁轻声唤道：“月娥,是你？”
忽听一声娇笑道：“公子,你在说什么呢？”
刘五岳醒过神来,见是青阳竹君俯身蹲下,忙岔开话题道：“没……,没说什么.青阳,外面风大,夜深很冷,还是留在火堆旁,比较暖和.”
青阳竹君微微一笑道：“我可以想象和你相处的人,是多么的幸福.我虽然肯定你不是杀人凶手,但我初见你时,还是心存畏惧.跟你相处一晚,反而觉得你与众不同,心里也没有了那种恐惧.五岳,你真的不离开杨柳镇吗？”
刘五岳点头,拨弄着火堆,良久才道：“本来我打算三天后离开的,现在看来,我是不愿离开了.”
青阳竹君想问,是因为我吗？可她没有问出口,她也不好意思问出口.这样的问题,只能逼在心里,问苍天,问大地,问刘五岳的身体,是否能感知她的想法？青阳 竹君明眸一扬,幽幽的道：“你不离开这里,危险重重,难道……,难道在这里,等着江湖上的高手发现你吗？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刘五岳心头微微一震,朗声道：“我怕,可躲到天涯海角,还是要被他们找到.他们不会因为杀人而齐集杨柳镇,也不会因为让江湖安宁而齐聚杨柳镇,只会为了飘 血剑谱.飘血剑谱横空出世,没有人不艳羡.当我没有学到飘血剑法时,我也是那么的想得到它.可当我得到它时,才感觉到那是一种累赘,是一种负担.有时候还 把它看作是一种莫须有的东西,它很有可能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更有可能将自己的生命付之东流.我不再希望得到世人追逐的剑谱,宁愿多一分平静,也不愿多一 分杀伐.”
青阳竹君抿嘴不语,心道：“你真正悟懂了学武之人的精神,难怪你会如此镇定.面对那么多的高手,还不惧怕,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大多数高手在一举成名之后,便一蹶不振,再不敢出江湖.可刘五岳,成了众人害怕的高手后,还不怕众人.他输得起,放得下.”
青阳竹君忖毕,不禁对刘五岳更加崇敬.她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一个男子,陪在自己身边,和自己说着话,杨柳镇的人都厌恶她,害怕见到她,可他没有憎恶.青阳竹 君害怕是因为自己蒙着面纱的缘故,更害怕刘五岳见到自己的脸时,匆匆离去.害怕,让她有些紧张,也让她有些无法自制.
刘五岳继续谈着自己对人生的看法,全然没有在意青阳竹君的感受.
“武林都以武为尊,认为武功第一,才是天下的强者.而在我看来,武功第一,也未必是天下的强者.没有德行,没有情操,再高的武功,也不会泽被苍生,更不会造福武林.”
青阳竹君听着,似有所感,想着最近几十年武林中发生的事,的确如此.谁不是为了一本武功秘笈,而掀起腥风血雨,不是为了一柄宝剑,而滥杀无辜？更有甚者,捏造事实,为所欲为.
她朝刘五岳点了点头道：“五岳,谢谢你.我也该走了,你多保重.”
刘五岳一震,忙站起身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回去.”
青阳竹君幽幽的道：“五岳,你还是照顾好自己要紧,我会没事的.你放心吧,不用送我.你听风声,好像有人来到.明晚,我会在湖畔等你,不见不散.”
刘五岳有些失落,点头道：“不见不散.”
当他说完这句话时,清晰的听得有人的脚步声欺进.会是谁？刘五岳的心里一震,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望着青阳竹君离去的身影,不禁有些痴了.
刘五岳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冷喝一声,拔出长剑道：“谁？”
来人并没有出声,只是迅猛地奔向刘五岳.刘五岳几乎看不清来人,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清那人从哪里来,也没看清他手上的兵器.好厉害的人,竟然先声而到.刘五岳握着飘血剑,额上的冷汗汩汩直冒.
那人来到刘五岳跟前,将火光挑起,仰天狂笑道：“你为何不出剑？”
刘五岳淡淡的道：“因为你没有偷袭我,我不愿出剑,并不是不想杀掉你.因为你来到这里,知道我的行踪,全武林的人都会知道我的下落.”
那人微微一笑,坐到火堆旁,朗声道：“全武林的人都在找你,你却悠闲得很,在这里谈天说地,勾引美女.真让我不懂,你为什么不离开杨柳镇？”
刘五岳朝那人一笑道：“你要是我,也会留在杨柳镇的.”
那人叹了口气,良久才道：“自从玉龙飞云剑派一别,我也想不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我们既然是朋友,江南四大门的人都不会管此事,我来是让你离开杨柳镇的,并不想把你的行踪公之于众.”
刘五岳伸手拿起木棍,将剩下的兔肉递到那人的手里道：“江南四门的人,果然信义为重,在下感激不尽.不过我是不会离开杨柳镇的,我一离开,天下的人便认为我是杀人凶手.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难道你想陷我与不义之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南四门掌门之首石诗龙,白天在人群中无意发现刘五岳,是以晚上偷偷来此,劝他离开.没想到刘五岳执意不肯,倒让他有几分过意不去.能 结交上刘五岳这样的朋友,是他的荣幸,他不愿见到他白白的送死,也不愿亲眼见他被人围攻.一个阴谋,他想戳穿,可连影也捞不到.帮不了刘五岳的忙,只能劝 他走.
石诗龙叹了口气,不再劝他,只是怔怔的道：“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我江南四门都会极力帮你,让你逃脱这场劫难.”
刘五岳摆手道：“我不能连累江南四门,石掌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得罪天下武林,就等于与天下各大门各大派作对,我不能让你们这样做.”
石诗龙听他说完,只得道：“我会命四门弟子,连夜撤出杨柳镇.月魔宫方面,也没有派人来,看来赵啸天也不是无情之辈.赵公子,话不多说,就此一别.要是还能相聚,来我江南四门,没有人不欢迎你.”
刘五岳忙拱手道：“多谢掌门人.”
石诗龙没有回答他的话语,身子也驰向深邃的夜空.待石诗龙去后,刘五岳屈膝坐下,想着他刚才说的话,不禁对江南四门充满了感激之情.四门离开杨柳镇,日后 也不会与飘血剑和飘血剑谱沾染半点关系.要作出这样的牺牲,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的.江湖中的朋友,能如四门掌门人的,又有几人.
像柳无情那样的无耻之辈,打不赢就出招暗算,到头来,还是害了自己.可见人世间的人,也不是都像柳无情辈无情,更有江南四门这样的豪侠之士.刘五岳想到此 节,感到些许的欣慰.就算死在众人的剑下,也是值得的.能遇到江南四门这样的豪杰,不对输赢计较,也不对宝剑剑谱有丝毫的挂念,倒让刘五岳有些汗颜.当初 误认为江南四门晚一步离开玉龙飞云剑派,便是觊觎飞花血月剑,没想到他们竟…….
望着明月,想着近来发生的事,刘五岳几乎迷茫,不知道天底下什么人值得结交,也不知道不该结交什么样的人.
四门离去,江湖上少了几个对头,也少了几分杀戮.刘五岳感到高兴,可想着那么多的高手来到杨柳镇,明是伸张正义,实则来夺飘血剑谱.刘五岳明白这一点,想到离开杨柳镇,也会被人们找到,还不如留在此地,听由天命.
想着明晚又能见到青阳竹君,他的精神为之一振.见到她,使刘五岳全身充满了力量.她是一个不同于其它的女孩,是个修养极高的女孩,自身的魅力让刘五岳不得不对她尊敬.一生中难得遇到这样的女子,他只能用崇敬来观赏这样的女子.
他扑灭地上的火,朝道观行去.
没有酒,他有些醉.
可他的心又像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刘五岳来到道观,见门虚掩着.他大吃一惊,捏手捏脚的接近道观,想窥探里面发生的动静.来到门口,但听一人喝道：“你敢肯定住在观内的就是刘五岳？”
又听另一个人的声音道：“众人都说刘五岳早来到杨柳镇,这里没有他,那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了？难不成被飞云山庄的庄主沈万里请去了？”
刚说话那人用剑挑着道观内的日常用动的东西,哼了一声道：“这里好像今晨还有人住过,你看地上的焦炭,说不定今晚他还会来,我们倒不如躲在暗处,看个究竟.”
后说话的那人道：“要是真找到刘五岳,我们红鹤门的人疾足先登,看谁敢小瞧了我们.”
先说话那人冷静地道：“师弟,我红鹤门不过江湖中的一个小门小派,你我又年岁已高,想悟透飘血剑谱里的武功,谈何容易.来这里,也不过看不惯那滥杀无辜的行径,难道你真想拿到飘血剑谱去练不成？天下的门派之多,难以想象,真正得到飘血剑谱,又能怎样？”
后说话的那人沉声道：“听掌门师兄一说,那我们来杨柳镇,是来观光来了？”
先说话那人叹了口气道：“来杨柳镇,也是为了伸张正义,为了武林同道着想.刘五岳没有去我红鹤门杀人,我们也没亲眼看见,难道真要围剿了他不成？师弟,凡事得与人方便,近来武林中发生了那么多大事,你又不是没看清孰是谁非？”
后说话那人愤愤地道：“掌门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的了,你要是害怕,你就下山去.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等着刘五岳回来,他一天不来,我等一天,一月不来,我等一月,总有等着的时候.”
先说话那人无奈,叹了口气道：“师弟,我们同路来,当然得同路回去.你不走,我也不走.”
后说话那人冷哼了一声,一飘身,落到檐柱的横梁之上.
先说话那人见他飘身直上,也只得藏到横梁上去.刘五岳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道：“什么红鹤门,怎么从没听说过？江湖中的门派的确不少,可他们的名头也太小了些.”
转念又道：“不管你什么门,既是来找我的,索性让你们见见,吓唬吓唬你们,让你们不敢再来道观.”
刘五岳主意打定,不禁心里暗笑.大踏步闯将进去,佯作醉酒状.
两人在横梁上见一白衣闯了进来,都全神贯注,手按剑柄,像鹰一般瞪视着刘五岳.刘五岳大喇喇地走到香炉前,斜躺地上.不多时,呼噜声不断传来,震动屋梁.两人见机会难得,对视一眼,飘身直下,来取刘五岳.
两人长剑一勾,捏个剑诀,朝刘五岳的要害迫去.
但听铮铮的两声轻响,两柄利剑,断成两截,剑尖分朝左右两边射向檐柱.两人如梦初醒,跪倒地上道：“大爷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大侠,还望大侠不要……,不要…….”
刘五岳见两人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脸上的冷汗随着月影,不停的流下.刘五岳抽了一口凉气,冷哼一声道：“没出息的东西,在我没有后悔之前,早点滚.”
两人对视一眼,屁滚尿流地爬下山去.
刘五岳见着两人惊惶的情形,不禁心里暗笑.心想两人虽不知自己是谁,日后别通知江湖各派,来这里找他.此地不宜久留,再觅别处作为安身之所.
红鹤门也到不长进了,竟有这样的掌门人,教训教训他们也好,免得日后行走江湖时不知天高地厚.听掌门人的意思,没有来围攻我的意思,也不好废了两人.他既然有意离去,为何又为虎作伥？
刘五岳缓缓走出道观,月影西沉,落到山的后头去了.他独自来到道观后山,心道：“我躲在道观之后的石洞,就算你们有天大的本事,再神机妙算,也找不到我.”
他边走,边回望着远山,天空一片静谧,多让人神往.
杨柳镇的山,有点特别,没有枫叶坠落,也没有柳枝轻拂,只有零落的一些矮小灌木耸立山间,像是迎接客人.刘五岳算不上是这里的主人,但经过一月的时间,对这里也不算陌生.躺在洞内,自觉冰凉.他晃动火石,点燃拾来的干草.
这一夜,他难眠.
这一夜,他听到了湖畔的笛音,那缕悠扬的笛音,传到他的耳朵,想起了她的清影.一夜无眠,这在刘五岳行走江湖以来,从未遇到过.就算为他人担忧,他也没这样彻夜没睡.大概是遇着那个令人着迷的女子,才这样神不守舍.
坐在火堆旁,回想着空谷里和她相处的情景,慢慢入睡.可刚有些迷糊,天边的云彩便挂在了眼前.黎明的曙光催得他双眼发疼,胡乱的迷了一会,便站起身,朝洞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