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美人赋诗,传扬出去,京城里的豪富,都想一睹舞娘的风姿。来到飘香院,挤得阁楼几乎难以容下。飘香院的老鸨,见人多为患,便涨起价来。每位进入飘香院的人,都得给一两银子。众人一想,进里面不过看一歌姬,又不能把酒言欢,共叙幽情,花那一两银子,很不值得。但也有不少富家子弟,为睹舞娘一面,不惜重金,进入楼阁。
多数公子,在飘香院外,听得琴音,早已迷住。此时进入院内,仔细打量,望着舞娘的身影,如痴如醉,回到家中,望着一干妻妾,有如歪瓜裂枣,不忍再见。但想她只一梨园女子,虽迷恋她的美貌,却也有不少人不敢染指。家中住着河东狮,只要河东狮一吼,随时有跪地求饶的危险。
除了年轻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就连各府里的老爷,听得舞娘之名,纷纷来看个究竟。有人想将舞娘包下,可飘香院的老鸨,哪能放过这大好挣银子的机会?被一人包去,岂不是少了很多白花花的银子?老鸨不许,众人也无奈。老鸨也没直接拒绝众人,站在门口,朝众人道:“只要姑娘喜欢了,你们可以出重金把她买走。要是姑娘不愿,你们也别妄想。”
谁都知道,飘香院的后台便是对门曾府,都不敢胡来。众人忍耐住性子,坐在台下,听舞娘弹琴。每每来此,都见一公子,面白如玉,跪在舞娘跟前。疑惑之间,问明情由,都骂曾可光,是一书呆子。为了美人,却什么也不顾。当今风行科举考试,他却不考,在此寻花问柳。院子里的人,有几个是专情的女子,见了银子,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要是好好博个功名,或许姑娘喜欢了,便会跟他离去。可他一穷酸秀才,谁会跟着他走?
即便曾经是他的娘子,可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京城里的富家子,谁把她娶去了,她都受益无穷。黄金白银,要有尽有;绫罗绸缎,取之无穷。一辈子呆在府里,不用出来,也不会受那风雨侵蚀,热晒雨淋之苦。
舞娘轻捻手指,望着台下的公子,虽轻浮,却温文尔雅,也是名流之属。更有不少,当是文人骚客之辈。来此一饱眼福,回去也能做出几首浓情艳丽的诗赋,供人赞赏。当中一人,听完琴音,便朝老鸨道:“要是能得美人陪酒助兴,那就更加好了。”
老鸨走到公子跟前,微微一笑道:“要是公子多给些银两,讨得姑娘欢心,也未尝不可。只是姑娘心性,恐怕在场诸位,都没那能耐。”
众人一听,不服气地道:“诸位听老妈妈的意思,都说我们没有那能耐,那我们就使出点手段来,让老妈妈见识见识,看我们是否能将美人揽入怀中?”
众人拍手,朝刚说话那人道:“在座诸君,虽不是皇家子弟,却也是当今富贾之辈。如今大家使出手段来,一亲芳泽,传将出去,也是京城一佳话。”
众人都比手画脚,欲一试方休。当下站出一人,朝台上的曾可光道:“公子在台上,虽亲近美人,却不能与她共舞,同床共枕,你何不想出些办法,亲近亲近美人?”
曾可光斜睨了那人一眼,怒喝一声道:“谁敢再放狗屁,我就和他拼了。”
众人听得此言,也不示弱,有一公子,飘然驰上高台,朝曾可光拱手一礼道:“听说公子,乃钱塘一带,乡试第一名。当时有公子和你赋诗作对,都败在你的手下,如今我和公子赋诗,要是我输了,立即离开此地。你要是输了,在场诸位做个见证,他要是输了,就让他滚蛋。”
众人点头称善道:“公子乃曾府的座上客,要想赢台上的公子,不在话下。大家都是京城里的朋友,自会为你做这见证。”
公子抱拳朝台下众人道:“多谢诸君。”
公子说完,伸手朝曾可光一指,微微一笑,道:“公子,请。”
曾可光望着舞娘,喃喃地道:“我为娘子,就算作尽天下之诗,倾诉我对她的一片真情,也不为过。”
当下说罢,朝公子瞥了一眼,念道:“捻水浮萍几催花,淤泥白荷不尘染。谦谦相如难相谑,漠漠昭君塞难翰。”
公子听罢,朝曾可光道:“短短四句,道出了你对美人的思念?从字里行间,我怎么就没听出味道?诸君在此,刚才曾公子所作之诗,点评一下。”
当下一人,捻须站起身来道:“曾公子才学,当属一流。只是浓诗艳墨,不足世人道。所作之诗,也与世不容。”
台下之人,纷纷点头道:“咱们虽处身此景,却没像世人所想那般,狎妓而歌,促酒而眠。在座诸君,想必一睹美人姿色为快,却无相戏之心。我来此间,也不过饱览美人颜色,听闻琴音,却没想过将美人占为己有。”
上台的公子一听,仰头冷笑一声道:“既入梨园,谁敢保证独善其身,有如荷莲乎?来此望美人一眼,回到家中,抱着妻妾,犹如歪瓜,试问诸位,心境如何?”
先生听闻此言,站起身来道:“公子所言,那在座的诸君,都是你口中之辈?我在此听音,却无独得美人之心,更无此念。公子来此,想必是想亲近美人,才有和曾公子比诗词歌赋的心境。诸君要是觉得曾公子诗作不妙,那请台上公子,作一首与诸君听听,一较短长。”
上台去的那公子冷笑一声,抱拳微微一笑道:“月明入怀盼佳音,待上重楼揽香魂。壮士驻足凭栏望,断肠幽冥思不群。”
公子念罢,抱拳朝诸君道:“请诸君评判,我与曾公子,谁作得好?”
先生捻须一笑,朝台上的公子道:“在座诸君,请问刚才公子所作之诗,与曾公子所作之诗,是否听出一辙?”
众人点头道:“公子所作之诗,也是浓词艳赋,不足为世人道。”
公子怒视众人,抱拳道:“那请诸君择一优者,决定在下和曾公子,谁去谁留?”
众人摇摇头,朝公子道:“都来此悦人耳目,又何须将人赶走?谁要是有曾公子的魄力,就跪在美人面前,一直不起。他之所以能在那里,却是跪地不起,而在座诸君,都坐着听琴音。想必诸君,也不会将曾公子赶走吧?”
正说着,忽听一人,羽扇一扇,一袭白衣,翩然而来。众人听得羽扇的声音,都知是武林中的高手。慌忙回首一望,不禁惊得呆了。
先生一怔,才来人打量了一眼,只见他身材高大,行动如风。钱捕头武功盖世,恐怕都难是他的敌手。他每一行动间,带动地板上的灰尘,朝众人扫去。在座的众人,只觉一个阴风袭来,令人生畏。
此人全身管带,左边脸颊,有一黑痣,醒目耀人。他的到来,令台上的舞娘,抬眼微微斜视。每来一人,舞娘的眼神,都不离开琴弦。但当此人出现的时候,她的眼神,却发生了变化。一种钦佩的表情,让曾可光感到无地自容。心想娘子被贬为凡人以后,心性大变,尽与梨园时不同。
曾可光低下头,回想着梨园的情景,除了自责,他几乎不敢看舞娘一眼。曾可光见来人瞬间来到台上,朝舞娘瞥了一眼,随即将扇子一扇,冷笑一声道:“人人都说天仙美女,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如今本公子见了,也不过如此。”
众人听得他这话一出,都不禁一呆。曾可光也朝此人打量一眼,心想他如此打扮,一定是皇城里的皇亲国戚。
但见来人走下高台,朝在座诸位道:“诸君来此,一睹为快。而我来此,却毫无所获。这里的老鸨,也太没见识,竟然将此货色,比作宝物。”
老鸨一听,慌忙走来跪下,朝他道:“公子乃贵客,请上座。”
白衣公子将扇子一合,冷笑一声道:“老妈妈,你这飘香院可是我曾家扶持的,怎么到老爷跟前,胡说八道,竟说是京城内外,仅有的货色?”
众人心想,台上的美人,几百年来不出一人。就算昭君、西施之流来此见到,都会自愧不如。他来到此,为何说台上的美人,不及他所见之人?难道此人,还有更加诱人的美人,藏在深闺?
先生望着白衣公子,心想他既是曾府里的人,那应该是曾老爷的子侄之流。可凭他那一身武功,绝不是曾老爷的子侄。他到底是谁?要是钱捕头亲自来京,和此人遇上了,恐怕也会相互交手。
先生暗自叹息,心想曾钱两家,虽系同乡,却水火不容。要是两家在京城争势力,到底谁输输赢,鹿死谁手?
先生又朝白衣公子望了一眼,心想前些日进曾府的时候,也不曾见此人,那他到底是曾府里的什么人?
先生朝阁楼下望了一眼,见有一队人马,朝阁楼驰来。心下暗道:“不好,是曾府里的人,他们来此,一定会带走舞娘。”
第89章:曾府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