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可光在曾府里,每日见众人虽与他亲厚,却大不如前。他自己心里,不解众人为何如此待他,难道自己,真的前世和梨园里的女子,有纠缠不清的缘念?
曾可光从脖子上扯下玉来,不停的观望,他见上面,刻着的三个字,曾字曾有改动的痕迹。曾可光一惊,轻轻的将玉一吹,猛然间现出一钱字来。曾可光大骇,飘然间来到梨园。梨园的梨树,竞相枯萎。
曾可光叹息一声,走进曾和美人缠绵的草屋,倾斜倒塌,暖暖的绣被,还躺在那里,睹物思人。曾可光的心里,不知是否还对那个身影,念念难忘?
曾可光行了一程,来到寒冰洞口,望着雾气,心想当晚在这里,要是能舍身相救梨花色的女子,想必能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曾可光望着枯萎的梨树,望着远近一带的山色,又是另一番景象。
万花凋零,总令人生悲。曾可光转过山石,站在高高的山峰上,俯视四野,只觉茫然不知所为。曾可光回想起当日在洞口的情景,要不是被磁石吸住,恐怕还不会进入寒冰洞,去救那女子。回到府里,众人对自己的态度,都大为改变。
曾可光仰着头,望着天空朦胧的雾气,仿佛这里,也变成了一片荒场。曾可光见满树的梨花,落在地上,剩下光光的树干,惋惜之情,犹然而生。不知自己前世是谁,或许有种隐隐的伤悲。
曾可光无情无绪地往回走,经过梨园,落花飘来,有种死寂的香气。曾可光伸手触摸花瓣,瞬间滑落地上,变成了黑色的干枯的花瓣。曾可光俯身蹲下,望着那一瓣花瓣,呆呆的出神。
过不多时,便听梨园外有人喊道:“公子,该吃饭了,你怎么又来梨园了?”
曾可光听得叫声,走出梨园,朝婢女道:“你们看那一树梨花,原本开得很好,为何如今却凋零了?我来到此处,本想散心,心情却沉重起来。”
婢女朝梨园望了一眼,唉声叹气的道:“公子有所不知,原来梨园有狐妖作怪,花开四季。而如今,狐妖被捉,花自然会凋谢了。狐妖为害人间,往往会有些物事反常。要不是钱捕头捉住狐妖,还不知这里的花会开多久?”
曾可光摇摇头,跟着婢女,回到曾府上房。夫人见他回来,淡淡的问道:“你去了哪里,家里都担心着你,可别到处乱跑?”
曾可光微微一笑,朝夫人道:“娘,我就去梨园走走,没去别的地方。”
夫人听罢,一惊,朝婢女道:“我叫你们看住公子,不让他往梨园去,你们怎么不阻止?”
曾可光慌忙摆手,又向夫人道:“是我悄悄溜去的,那里的梨树,竞相枯萎,我的心里,一直不安。我本想在那多呆一会,却被丫鬟们叫住了,我便回来。”
夫人朝婢女望了一眼道:“以后不许让公子去那里,免得他见了枯萎的梨树伤心。”
婢女应了一声,朝曾可光道:“公子,该吃饭了。”
曾可光来到小玉屋里,和她一起用膳。吃过饭,便倒在床上,朦胧睡去。恍然间走进一个所在,满园桃花。曾可光四下一望,好一个所在,桃花纷纷盛开,行不数步,便有一圆坟。曾可光伸手去摸,仿佛圆坟在动,他心下一惊,退出数步,却见圆坟里,闪出一人。曾可光愣愣地望着他,和自己一比,完全一样的人。
曾可光指着他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
那人朝曾可光笑道:“十几年前,你就一直居住在这里,难道你不知道?”
曾可光听罢,朝那人望去,却不见人影。曾可光慌忙走进圆坟,朝里面一看,只见圆坟内,不少枯骨。他大骇,正要离开,却见圆坟内飘出一人,桃花色的羽衣,翩然若风,娇俏迷人。曾可光见她出来,慌忙一揖。桃花色衣服的人,却向他道:“相公,你回到这里,让我心里高兴。你离开此间,也有十几年,没把我忘却,我也心满意足了。”
曾可光大骇,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猛然间醒来,也是半夜时分。小玉见他做了噩梦,慌忙扶起他道:“公子,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曾可光嗯了一声,朝小玉道:“最近总是梦见在梨园见的那女子,钱捕头曾让我救她,可我害怕寒冰侵袭,才没有进入寒冰洞。我梦见她常来找我,说我是她的相公。”
小玉摸着曾可光的头,朝他道:“你就放心吧,我想她对你,也没有恶意。要是她再来,你随她去便是。你放心不下夫人,这里有我照顾着呢。”
曾可光坐直身子,望着小玉,感到有种离别的悲痛。曾可光又望望孩子,朝她道:“小玉,这辈子,我对不起你。”
小玉微微一笑,伸手去摸曾可光的额头道:“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怪就怪我当初,太韧性了。要是狐妖用相思帕引诱你,你也不会这样。公子,你是否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知道你想去看个究竟,但你的心里,又有几分不想离开此地的感觉。”
曾可光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我放心不下的,还有你和孩子,你们在这里住着,我一个人出去,总觉得欠你们很多。”
小玉浅浅一笑,拉着曾可光的手道:“公子,你就放心的去吧,这里会很好。有我在这里,我就不会让曾府塌了下去。”
曾可光感激地望着小玉,亲了她一口,两人躺下,亲热一番,才又朦胧睡去。第二天一早,曾可光便偷偷的来到梨园。梨园的梨树,都变得干枯了,不再像昨日,还有落花纷纷飘落。他朝四周望了一眼,拿出美玉,仔细的打量一眼,猛然间见玉里有人走出来,拉着他的手道:“相公,你愿意回来,我心里很高兴。”
曾可光大惊,慌忙撒手,却把玉扔在了地上。他慌忙拾起玉,却不见一人。他四下呼唤道:“舞娘,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曾可光边走边呼唤舞娘的名字,冷风吹来,干枯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整个梨园,回荡着曾可光的声音,却没有人应答。
曾可光在梨园里,四处游荡,他希望能再次遇着梨花色的女子。曾可光游走了一天,忽觉形神俱乏,便坐到一棵枯萎的梨树下休息。他望着梨树,只见阳光照下,孤零零的树叶,在风中不停的哀号。
他累了,眼睛迷糊,似乎见到了梨花色的女子。女子带着他,回到曾经居住的地方,回到那个满是桃花开放的世界。迷人的湖畔,断桥之畔,曾可光猛然恍悟。他曾经在这里,搂着淑玉的尸体,搂着她颜色如玉的身子,是她将美玉赠送给他。
曾可光摸着淑玉的身子,望着她苍白的脸,喃喃地道:“淑玉,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变成这样。”
淑玉微微一笑,朝曾可光道:“死书呆,你要好好照顾舞娘,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曾可光听完,拍拍脑袋,朝四周一望,竟是枯焦的梨树。他抹抹额头,沉吟道:“我在这里,怎么又做梦了?舞娘,她真的是舞娘。那块玉,是淑玉给的。淑玉,淑玉……。”
曾可光站起身,朝梨园里狂吼道:“淑玉,你在哪里?你告诉我,舞娘现在在哪里?”
曾可光吼了一阵,又坐下身来,蹲在梨树旁,难受至极。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死书呆,你终于记起舞娘了,她在这里的时候,你为何对她无情?”
曾可光听罢,朝发声处道:“谁,给我出来,我要去见舞娘。”
猛然间见一黑影晃动,闪身出来。曾可光认得,她就是那晚拼命救自己的女子,不禁拱手一揖道:“神仙姐姐,是您?”
夜叉望着曾可光,见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桀骜不驯,如今变得乖巧多了。便道:“你的心里,真的有舞娘?”
曾可光点头道:“我都记起来了,她带我到南山葡萄架下投胎,正好遇着桃园里的老婆婆。她让我到了奈何桥,不喝孟婆汤,能记住前世是谁,好寻找自己的爱人。可我到了奈何桥,见老婆婆用性命换我不喝孟婆汤,我极不情愿,便喝了孟婆汤。”
夜叉听完,才猛然间记起钱捕头说的话,他曾去过南山,能在那里打探出消息,一定是老婆婆没死。夜叉点了一点头,朝曾可光道:“你似乎记起了很多,可你的心里,依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记起。”
曾可光回忆着往事,回忆起和舞娘在圆坟里住的日子,他的心里,一阵痛苦。朝夜叉道:“神仙姐姐,我知道你知道舞娘的下落,您就带我去找她吧。就算我求求你,我这里给你磕头了。”
曾可光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夜叉想起两人在圆坟里恩爱的情景,不禁心里一酸。这一切,本来都属于姐姐淑玉的,可她宁愿放弃这一切,她恨恨的望着曾可光,不知该带他去,还是不带他去。
第82章:梨园花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