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常,石之轩哪里不知道中计。只可惜,石之轩的身体已经被极端压缩的天魔气场给禁锢住了。
一只洋溢着婴儿香气的手伸出。
这一手很快,快到不知道怎么形容,石之轩只知道连自己也看不清这只手的具体轨迹。他只知道自己在感觉到令东来出手时,这只手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胸口。只要再进一寸,自己的心脏肯定给对方刺穿。
千斤坠。
两人皆是处于地面上半丈的高度,石之轩在生死关键的时刻逆转生死,以最高负荷地施展不死七幻,堪堪闪避过令东来这一刺手。
可是,石之轩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上一轻,皮囊丢了。
嘣!
再一朵黑色莲花绽放。
令东来的身体伴随着这一爆炸性的冲刺,身体迅速飞掠向南门。若论直线冲刺,恐怕三大宗师也奈何不得令东来,只不过事关邪帝舍利,石之轩明知道很可能追击不上,但他也不想放弃。
理由也很简单,令东来伤了,伤得很严重。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宋缺的‘天刀八诀’,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至多能支撑三个时辰而已,我倒是想看看你在三个时辰之内能抛下我多远!哼!到时候,这天下间就要少一个最有可能晋升大宗师之境的高手了……”
石之轩带着深深的不甘和层层的迷惑,施展出幻魔身法追杀过去。
而在石之轩的后边,隐约有几个高矮不一的身影快速飞掠过来。只可惜,以令东来和石之轩的速度,邪帝舍利是与他们无缘了。
…………
“咳咳……”
令东来辛苦地连咳两大口鲜血,整个人瘫在河边。
感觉到自己气息的越来越薄弱,身体力量正以可觉的速度迅速流逝,而身体也是越来越冰冷。这样的感觉,可是令东来许久不曾遇到的。
经常面对死亡,熟悉死亡的令东来知道自己的处境,此时的他多么希望自己那些兄弟有一个在身边照顾自己,至少可以带着邪帝舍利离开。否则,至多半时辰,那个石之轩又会追杀上来的了。
“天命如此,徒叹奈何……”
令东来很不甘心地看着天空,心情无比地虚沉。对于令东来来说,今天或许是最风光的一天,但也是他最无奈的一天。
心神皆伤的令东来突然间想通了许多事情,也领悟了许多事情,虽然他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可是他的心依然,有感而发地呢喃起来:“寇仲啊寇仲,希望你别让我失望才好啊,不然我一切的功夫都白费了。可恶的子陵,居然这么快就跑路了,也不替我们分担一点压力。”
没有了魔门和白道的追杀,这半天的时间里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叶轻舟突然在波涛汹涌的大河拐弯出杀将出来。原本这也没什么的,依靠这条大河生活的渔民本来就不少,一路飞奔过来,令东来至少看到过近十条这样的小渔船。
可是,当令东来看到轻舟的老者,时间仿佛停顿了。
这么轻巧的小舟在汹涌的河面上是很容易翻侧的,可偏偏这叶轻舟自始至终都能保持着一个均匀的速度,慢条斯理地朝令东来这边飘荡而来。而最令人注意的是小舟上那位峨冠博带的老人:他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显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躲开更是伟岸如山,正一脸慈祥地看着令东来,颇有点知己相逢的味道。
“先生不如上来歇息一下?”
老人的声音很祥和,让令东来听得很是舒服。
令东来辛苦地挣扎起来,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小舟上。不过令东来毕竟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倒是把水面荡出了一个大大的涟漪,若是以前,令东来根本可以做到落舟无波的境地。
“多谢宁道人解救。”
令东来恭敬地给宁道奇施了一礼。
虽然令东来知道宁道奇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多数是出子师妃暄的手笔。不过对于令东来来说,邪帝舍利放到宁道奇的手里总比给石之轩炼化了才好,至少,自己的老命算是保住了。
宁道奇一边将一支鱼杆递给令东来,一边答道:“先生的确是我们道家奇才,居然能将一种不甚精妙的内功修炼到如此地步,难怪连才气傲人的石之轩,观人无数的师妃暄也对先生赞叹不已。”
话完,宁道奇竟然开始了他的钓鱼大业。
“呃……”
令东来对于宁道奇的作为有点不理解。
不过难得有这么安全,完全可以放松心态的地方,令东来也抛弃掉所有的烦恼,忘记自己的伤势,陪宁道奇一起钓鱼。
扑通!
一条大鱼在令东来的面前耀武扬威了一次。
只可惜,令东来的心境破碎,难以安宁,自然无法像宁道奇那般至静至祥,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不能缠绕其身一般。
宁道奇似乎有所觉,呢喃道:“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宁道奇的古文念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眼睛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水面。
令东来仿佛有所领悟,心境也随之越发平静。
顿了一下。
令东来接道:“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
宁道奇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继续念道:“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宁道奇的话音刚落,忽然面露喜色,像小孩子得到宝物般嚷道:“上钓啦!”
鱼竿上提,钓到的鱼肯定重达数十斤,整条鱼竿竟吃不住牵力的弯曲起来。宁道奇脚旁的鱼篓仍是空空如也,这显然是宁道奇钓到的首尾大鱼,不过此鱼若如钓竿呈示的重量,保证塞不进这区区的小鱼篓。
钓丝缓缓离水,赫然竟是空丝,没半个钩子。
这一幕,就是宁道奇在原著里的出场秀:空丝得鱼。
不过令东来没有像寇仲一般看得背脊发凉,亡魂直冒,清澈的双眼完全停留在仍是给扯得弯曲的鱼竿上。
如此玄功,除了正牌的“散手八扑”还能是什么。
鱼丝在半空荡来荡去,宁道奇就真的钓到大鱼般一把揪着,手中还呈示出大鱼挣扎,快要脱钩,鱼身湿滑难抓的动作景像,全无半点做作,真实至令令东来怀疑是否确有尾无形的鱼,给钩在无形的钩子上。
一番功夫之后,宁道奇终把无形的鱼解下来,钓竿也回复本状。紧接着,宁道奇熟练的把“鱼”放进鱼篓去,封以篓盖,问:“不知道先生可有所悟?”
令东来缓缓起身,先给宁道奇一个深深的谢礼,再认真地说:“今日得宁道兄传授‘散手八扑’的真正奥义,他日若是有所成就,必有回报。”
宁道奇笑应道:“先生才华盖世,不仅诗才无双,更能于乱世之中寻得寇仲这样的明主,已经是天下苍生之福。贫道这点微薄的伎俩,怎能得先生挂提呢。”
令东来悟了,彻底的悟了。
原来宁道奇并不是师妃暄手底下的木偶,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作为三大宗师里最为神秘,境界最高的绝顶存在,怎么可能凭借一、两人的口头言语就妄下结论呢。耳之所听,眼之所见,寇仲在江南一带的经营成就,已经深深地打动了宁道奇的救世之心,故而才有今日的传艺之举。
当然的,这未必就不是净念禅院和慈航静斋的示好。毕竟李世民的处境比想象的还要恶劣,而塞外群狼已经跃跃欲试,随时都有入侵中原,再度上演五胡乱华的血腥之举。所以,寇仲就成了净念禅院和慈航静斋一个可以规避风险,寄托希望的第二选择。
“东海告辞了……”
令东来深呼吸了一下,出口告辞。
宁道奇问:“虽然先生的伤已经恢复了些须,但若是要面对石之轩这样的不世凶魔,恐怕还有点力所不逮。”
令东来可不像原著里的徐子陵那般神奇,仅仅一个领悟,就可以把所有的伤势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彻底康复,甚至更胜往昔。不过先受了宁道奇的点拨,又得了宁道奇的散手八扑,令东来已经充分肯定了自己的身份定位,明白了自己的生命意义,即使身有内伤,但已不是未竟大圆满的石之轩所能应付的了。
于是,令东来笑道:“现今,这天下间能与难得倒我令东来的人只有寥寥数人而已,未竟大圆满的石之轩已不再其数。”
宁道奇仿佛有所觉,叹道:“先生的身法源自道家一脉,似乎是一套完整的道家修炼功法。饶是如此,其特性一点也不逊色于石之轩的幻魔身法,只因先生之前未竟其中的真髓,方才为敌所乘。”
“火里种莲……”
令东来再度拜谢宁道奇之后,转身踏水。
嘣!
水面爆开,荡漾的涟漪与无数飞溅的水滴组成一朵巨大的晶莹莲花,一开一谢之间演绎了生死轮回,玄奥无比。
一步一朵,一朵一轮回。
这就是令东来的道,也是令东来的最后境界。
宁道奇带着一个前所未有的神采看着令东来踏水而去,耳边只听远远飘荡而来的吟唱声:“若得我命皆由我,方能火里种金莲……”
第100章:若得我命皆由我,方能火里种金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