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笛音再次响起。
徐孟琴听来,与先时大有不同。声音忽高忽低,幽怨非常。似是那女子曲诉幽肠,又似独叹山间寂寞,可她吹出来的每一个音符,都令人难忘,令人黯然,却不落 泪。有种欲哭无泪,欲罢不能得苍凉,又夹着几多辛酸苦楚。徐孟琴心道:“我何时有了知己,竟能将我的处境和遭遇融入笛音?她是谁?天下间除了五柳萧客郭静 斋的萧何宁氏七君子的萧声,还会有谁能吹出此等佳音?这种乐音,与宁氏七君子的高亢沉闷大是不同,别出心裁,五柳萧客郭静斋也不能与之匹敌。此人可谓当今 武林的翘楚,她的低音没有内力的注入,耳鼓不会疼痛,难道此人不会武功?如果遇到宁氏七君子这样的奸诈小人,她必会吃亏。宁氏七君子的宁氏剑法让人痛绝, 她又会什么呢?”
徐孟琴听完,恍惚梦里。她不禁道:“多谢姑娘,要不是姑娘一曲,我几乎看不透人世间的一切。”
“姑娘不必客气,他遭需存大善之心,少起杀念。小女子这便去了,后会有期。”
徐孟琴不便相强,只得微微颔首,道:“后会有期。”
她听着那女子细碎离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再伸手摸摸赵五岳的额头,他的脸,有了些许余温。徐孟琴喜道:“姑娘大恩,孟琴今生当报,只不知此人姓甚名谁。日后若能再见,救五岳之情,当重礼相酬。事不宜迟,趁夜过西河,去密林,碰碰运气。”
说罢,搀着赵五岳,朝山的西面行去。
行了一程,天色渐明,曙光初现。徐孟琴经过大半夜的激战,身困力乏,功力耗尽大半,正欲坐下歇息,忽听得野猪似的嚎叫声,她大吃一惊,心道:“难道玉龙飞云剑派的人又追来了?我杀人无数,再杀几个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五岳内伤甚重,我该怎么办?”
她忙将赵五岳藏在隐蔽的山石下,再见爬到山上,四处张望,并不见一人,心下稍慰。慢慢来到赵五岳藏身的地方,抬眼一望,早不见了赵五岳的踪影,地上只有几片血迹。徐孟琴大骇,喝道:“谁?”
但见石灰满地,没有任何印迹。徐孟琴吃惊之余,心道:“要是寻常野兽,会留下痕迹,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会是什么东西?难道五岳已遭了毒手?血迹只有石灰上有,可不到五步,什么都看不见。不好,五岳……。会是谁?”
她越想越害怕,朝五步开外的山道寻去。
山路越走越险,越险越难行走。徐孟琴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朝山下四望。以她的轻功造诣,无论任何人,都不会逃得很远,行了半里不见人影,不由得心慌意乱,用脚乱踢路边的石头。
山石嶙峋,草木盎然,美丽妖娆,婆娑多姿,令人痴醉。
徐孟琴无心赏景,焦急的四下搜索,走到路的尽头,但见洞天石府,别有洞天。山上更有一山,绵亘万里,夹山山花烂漫,云雾弥漫。白鹤孤鹜齐飞,轰隆声不绝。旁边一块巨大的天然青石,依山作屏,平整如刀削,上书三个朱红大字“不归谷”。
徐孟琴站在谷口,向内一望,不见一物,满是云烟。她禁不住回头望望谷外,天色如洗,碧蓝无云。
徐孟琴心道:“此处四周环山,别无去路,五岳倘若被人抓走,定在谷中。反正都找不见人,我何不进谷内探个究竟,找到他也未可知?”
她这么想,正要踏入谷内,恰巧脚下拌着一巨石,那石受她的力一带,不远处的大青石訇然一声,横空折断。
徐孟琴额上的青筋暴现,猛退数步,砰砰乱跳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回眼再望那石时,就落在自己刚站的位置,心想:“要是再迟一步,就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了。谷内机关重重,稍不留神,恐为孤魂。”
她再向断石处望去,凭空多了几行小楷,上面写道:“欲入此谷,归者不归,不归者归。”
徐孟琴不解其义,喃喃念道:“归者不归,不归者归?归者不归,不归者归?……。不归谷,江湖中从未传说过此谷,既然有字,那就会是一个前辈名宿或是高人隐居的地方。既是隐居的地方,少有人知,那是自然。可这两句话到底蕴含着什么意思,它有什么秘密?”
徐孟琴思来想去,终不知何意。
她缓步朝谷内走去,行不数步,又见一白石,上面写着四个细字道:“入谷者死”。
徐孟琴冷笑道:“天下间还有不让人进的地方,果真霸道之极,本姑娘倒要看看谷内有什么机关,能难倒姑娘我?”
她边说边朝里行去,越走越觉得雾气袭人,令人窒息。又听山间不断的滚下巨石,越走越冷清可怖,全是山上滚落的巨石。稍不小心,不但会被巨石砸中,还会掉落陷坑。
徐孟琴才知不归谷机关深重,防不慎防。
她行了一程,渐觉谷内瘴气弥漫,急寻路返回,可来时的路竟不能辩。徐孟琴倒抽一口凉气,心知不好,又见四周到处都是一样,不停的在谷内转圈,额头上的汗如雨直下。
正无奈时,忽听一人道:“不归谷内,藏有月魔宫的飞花血月剑,这次我们来,可赚大了,老大。”
徐孟琴一惊,连忙闪躲。
但听另一人道:“趁月魔宫捉拿徐孟琴和去秦淮夺取飘血剑谱之际,我们算是赚了一笔。不过飘血剑在夺命七星剑崔三郎手里,我们倒没赚上。要是能找到崔三郎,没有飘血剑谱,我们也会成为天下第一。”
“老大,天下第一拥有飞花血月剑和飘血剑,那是何等的威风,天下谁人敢不从?”
徐孟琴听两人说话的声音,像是魏国人,但何门何派,她却听不出来。飘血剑和崔三郎她都在醉云坊见过,飘血剑比传说中的飘血剑谱还重要,为什么江湖中的人都只追寻剑谱的下落,而不从夺命七星剑手里夺飘血剑呢?
徐孟琴百思不得其解,又听得后说话的那人道:“我们只是有名的江湖大盗,却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也不是什么天下第一。有了两柄足以号召天下武林的宝剑,我们 就可以隐居江湖,让人无处可找。像月魔宫的老鬼一样,得了宝剑就躲到这种鬼地方,还布下什么奇门异阵,害得我二人好苦。”
“老大,你说老鬼会不会知道我们到来?”
“不但知道我们来了这里,还有得折腾我们的。你可要小心了,听说这地方进去的人都没出来过。你没听江湖中传言不归谷是死亡之谷吗?”
徐孟琴一怔,心道:“难道这真是人们所说的死亡之谷,只要进去了都找不到路口出去?”
一提死亡之谷,她便听师父冷柔雪当年说过,死亡之谷内白骨累累,尸横遍野,至今无人敢闯。有进无回,所以传闻甚少。徐孟琴听两人说来,又似乎明白了两人来此的真正目的。
她又想起了师父的那句话,,飞花血月难为情。飘血剑、飞花血月剑一出,玲珑笛必现身,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徐孟琴不敢想象,她相信师父说得没错,只是不解其中的意思而已,正如不归谷外写着的几行字一样。
又听先说话的那人道:“看来一场恶战难免。”
“不错,老鬼机智再过人,也想不到我们天下第一偷司马兄弟会进得死亡之谷。”
徐孟琴听那人说完,心头一惊,暗道:“司马兄弟,天下人都敬畏三分,只因他们一向少在黑道上混,声名远播,倒是一时的名流。可恨天下间的宝贝只要被你兄弟二人相中,无不偷走之理。”
先说话的那人道:“老大,有点异样。传说中的死亡之谷处处机关,可我们进来,一路风平浪静,几乎走到了尽头。”
徐孟琴大骇,心道:“我竟没有沿路返回,也没在原地打转,那是什么指引我到了这里?”
她凝眸细思,听两边的巨石滚下的声音,虽震耳欲聋,却让人感到它在跌宕起伏,落拓有声。每进一步,声音越加强烈。谷内渐渐的透着昏黄的浊气,遮蔽人眼。
徐孟琴有些害怕,自言自语道:“我又不贪飞花血月剑,不过来此寻找五岳,却无意间得知我月魔宫的宝剑在此。你二人要寻宝剑,我要找人,不如我跟在你们后面,二人以天下第一偷自居,必有本事,见得了什么老鬼。”
她主意打定,见司马兄弟一前一后,并背而行,身旁滚落的巨石都被两人的掌力劈成碎粉。
徐孟琴不禁讶然,两人可谓见多识广,用内力将滚落巨石夷为平地,到见了老鬼,岂不是内力耗尽,再无力与之相抗了。但她转念又想,若不如此,巨石滚落,将来 时的路尘封,不但不能出去,只能变成白骨。她伸手在地上一摸,正见一堆尸骨,足有五具之多。她连忙将尸骨一扔,心里毛骨悚然。
越往前行,尸骨越多。
徐孟琴见两人内力劈石,却没有损耗多少内力。渐渐的行到一处,楼台亭阁,物物俱全,山水车榭,奇葩异卉,尽立其间。
徐孟琴吃惊地望着眼前的景色,赞道:“不归谷简直人间仙境。”
她望向身后五十步开外才有白骨,其实只要那些人多坚持坚持,便能来到这里,可他们还是留下了尸骨,再没前进。她再去看司马兄弟时,早消失得踪影全无。
徐孟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漫步在百花丛中。她仿佛觉得此情此景,多么美好,似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转过流淌的溪水,绕过几座楼阁,徐孟琴见到一洞,洞壁陈设豪华,有如仙府。洞口藤蔓坠地,异香扑鼻。更有一溪由上直下,垂涎千里,美不胜收。四周湿气蔓延,骨碌碌的细叶,绿油油的嫩草,让人一见倾心,流连忘返。水鸟乱飞,朝洞内扑去。
徐孟琴忙往山石后面一闪,原来司马兄弟已接近山洞。
只听老大笑道:“老二,是这里了。”
“老大,有两行字。”
老大喝道:“管他娘的,拿到飞花血月剑再说。”
徐孟琴听说有两行字,极聚目力,远远一望,见上写着:“千岩万壑洞扉开,司马小儿丧身时。”
徐孟琴飞身一闪,几个起落,已到了司马兄弟跟前。转身朝两人喝道:“前辈,切不可进洞去。”
司马兄弟见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一眯色眼,笑嘻嘻的道:“今天我兄弟二人真走运,剑与美人双收,真是痛快。”
徐孟琴见两人高大威猛,行走如风,恐自己不是对手,退到洞口,忙道:“两位前辈,此洞万万不可开启,不信你们看看这两行字。”
“少废话,我兄弟二人来此,志在必得。难道你是老鬼什么人?别以为以黄金为墙,珠宝当路,我兄弟就会稀罕?”司马兄愤愤地道。
徐孟琴见两人不听劝,还伸手朝自己攻来。不禁娇喝道:“本姑娘见你二人也是一时豪杰,才好言相劝。”
说完,见司马弟的手已抓向自己的锁骨,忙将右手一扬,飞针如离弦箭般疾射司马弟。
司马兄见徐孟琴梅花针一出,断喝道:“俏佳人徐孟琴。”
徐孟琴冷哼道:“亏你还识得本姑娘。”
司马弟喝道:“老大,徐孟琴是月魔宫冷柔雪的弟子,抓住她,不难找到飞花血月剑。”
司马兄点头道:“有理。”
说完,左手一招轻抚瑶琴,右手一招半掩秀面,朝徐孟琴抓来。
徐孟琴见他虽然内力深厚,使的确是温柔一招。身子连忙退到洞口,喝道:“两位前辈,再逼本姑娘,本姑娘就启动机关,进入洞内。”
司马弟邪笑道:“徐孟琴,只要你侍候好我兄弟二人,温柔乡里,绝对让你沉醉不起。我兄弟二人奇货山积,你想要啥要啥,从此富贵难当,敌国天下。你又何别守在这荒芜人烟的冷漠落魄地,受此凄凉之苦。”
徐孟琴冷笑不语,心道:“两人素以天下第一偷自居,简直两个蠢货,本姑娘进来了你们都不知,还来偷剑。”
忖毕,右手飞起处,一招玉雪邪魔手里的红娘牵线,朝司马兄迫去。
司马兄见她使出玉雪邪魔手,咦了一声道:“天下只有月魔宫宫主才会的武林绝学你也会?”
徐孟琴冷笑道:“不信你试试。”
她对司马兄弟顿感恶心,杀心顿起。
第50章 :不归幽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