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西城郊外一个十分普通的农家院落。院门外,停着几辆华贵的马车。有几只母鸡,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觅食。院子中央放了一张小木桌,桌上摆着茶壶、茶缸。三王子嵩、顾大学士、崔百安围桌而坐。木桌上堆着一些干鲜果品,茶缸里冒着热气。
嘉元七十六年的初春,接连发生了几件事,让崔百安心里格外的堵得慌,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是走了什么霉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第一件事,是自己的上司,督察院的卞副都统,莫名其妙地在自家附近的小巷中被刺身亡,而后自己负责率队看守的人犯,却被假冒的卞副都统带走。卞副都统死后,崔百安便自然成了这事的最大替罪羊。
第二件事是卞副都统死后不久,有天晚上轮到他值夜时,因心情郁闷喝醉了酒,失手将烛台打翻,在督察院中引燃了一场小火灾,致使督察院中的一些存档文件被焚毁,因而被撤职查办。
崔百安被撤职查办期间,与他一起双xiu的女子,却将家中的财物席卷一空,不见了踪影。好在督察院念他当差多年,也破了不少的大案,没有将他投到狱中,只是革职了事。脱了牢狱之灾的崔百安,至此心灰意冷,也无颜再在城中待下去,便将房产变卖,到这郊外买了些田地,只求安生度日。
见到嵩王子出示的督察院腰牌,没想到会派人再来找他调查这些事,而派来的人竟是他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到的督察院的人,只是一看来人的派头,便知来人非比寻常,只得耐着性子小心伺候着,将所发生的这些事又详细的说了一遍。
“催管带平日里酒量如何?”风轻听他说完后,才开口问道。崔百安这人,风轻还是从几个督察院的护卫闲聊时得知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向他们略微打听了一下这个督察院所谓最倒霉之人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应酬完东越四王子后,借着到吏部办理手续的机会,调阅了此人的资料,便拉着顾大学士来找此人聊聊。为了慎重起见,先将几个督察院的护卫打发走了,身边只带着若虚和妙灵两人,来此寻他。
崔百安没想到来人还会再称呼自己原来在督察院的官职,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卑职,……我。。我酒量还行,平日里喝个半斤八两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督察院火灾的那晚,你喝了多少还记得吗?”
“卑职那晚本来没打算喝酒,只是当时心绪有些烦闷,想到袋里还有个小半瓶,就摸出来喝了,喝完后,一点事都没有。与我一同值夜的杨管带看我没有尽兴,便将他的半瓶酒也给了我,还让我慢慢喝,巡夜就不用我去了。喝完杨管带给我的半瓶酒,我就有些上头了,然后就想趴在桌上睡一阵。没想到等我被烟呛醒过来,才发现起火了。”
“平日里你如果也喝那么多,会上头么?”
“这个绝对不会,那晚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概是跟心情不好有些缘故吧。”
“查你的时候,这些事你说过吗?”
“这些事我都没有说,这是我闹出来的事,怎么好意思再连累别人。”
“你被审查期间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子去看过你吗?”
“开始的时候去过一两次,还说会等着我出来,没想到等我出来时,却……唉”崔百安说到此处,还是一脸的愤懑。
“被看守人犯的身份,除了你们几个负责看守的人知道以外,督察院里还有谁知道?”
“我们是到了宫里才被告知人犯的身份的,卞副都统特别交待过,让我们故意将人犯的身份泄露给宫内之人。除此之外,在宫里办差的那几日,我们吃住都在宫内,一步都没离开过。”
“你们把消息泄露出去后,是否感觉到有何异常?”
“消息泄露出去后,我觉得经过看押人犯小院附近的人明显少了,好像宫内的人都尽量避开那儿。我听卞副都统谈起过这事,他说那几日,宫内的人都没离开过王宫,生怕万一出什么事牵连到自己。他安排了不少人手准备负责盯梢,结果一个都没用上,我们正觉得不会出什么事时,卞副都统却出了事。”
“哦,我看了事后的调查笔录,这事怎么没有记录?”风轻与顾学士对望一眼,这么明显的线索尽然无人查问。
“可能是当时卞副都统出了事,大家有些慌乱,问得有些仓促吧。”崔百安似乎不想再为这事而生事端,遮掩道。
“当时是谁来给你做的调查笔录?”风轻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明显的漏洞。
“这个……这事已经过了些日子了,当时脑子很乱,现在有些记不太清了。”
“嗯,记不清也没关系,等回去查一下上边的签名就清楚了。”风轻冷冷一笑,道:“只是恐怕崔管带如此回护别人,别人却未必真拿你当朋友。”
崔百安被他的冷笑吓得直冒冷汗,这人虽然他没见过,但看服饰肯定是王族中人,而且顾学士他是认识的,随车而来的那两人的修为,他虽然看不透,但自己绝非与他们在一个层次上,问自己话的这人八成就是眼下风头正劲的三王子嵩,想到这便赶紧回道:“给……我。。做笔录的是。。是杨管带。”
“刚才问你怎么不说?”风轻的语气忽然转冷。
崔百安越发显得局促不安起来:“我倒霉之后,别人对我避之惟恐不及,只有杨管带对我还不错,不想这事再连累他。”
“在你有事之前,他与你关系如何?”
“算是一般吧,谈不上好也不算坏。”
“他怎么对你个不错法,说点具体的。”
“督察院火灾那天,若不是他帮着连放了几个符咒,可能整个院子都会被大火烧掉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他知道那个女人将我的钱物都卷走后,接济了一些钱物给我,我搬到这后,也只有他到过我这看过我,还说有什么难处,尽管可以去找他。”崔百安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风轻越发对这个杨管带感兴趣了:这人究竟是个活雷锋,还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来这督察院中真的有鬼,自己的第六感确实不错,没带那几个督察院的人来。“不想步卞副都统后尘的话,你就跟着我回城吧。我刚接了卞副都统的差事,对督察院不是很熟,一下去找些能做事又能让我放心的人确实有些难办。”
“这位是三王子殿下,此次奉旨来查卞副都统的案子,知道你的事后,觉得事有蹊跷,便来此处寻你,若是查出另有别情,自然会还你清白。”顾学士这才开口解释道。
崔百安闻言,如蒙大赦一般觉得自己的人生又看到了希望,赶紧深施一礼道:“多谢殿下栽培,崔某愿肝脑涂地,誓死为殿下效命。”这崔百安是在西秦第四大世家岑家入的门,靠着天赋异禀和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到督察院管带的位置,没想到飞来横祸让他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即便是想要另投别处,像他这样在西秦督察院做过事的人也是无处可投的。这次有可能让他咸鱼翻身,怎不让他感激涕零。
圣西城的南门,有一条向南穿城而出的楠溪河,楠溪河两岸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浆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在楠溪河与南门间的文华街,是繁华的商业区和居民区,文华街上的南口有一进院落,高大的院墙和高大的乌桕树将院外的喧嚣阻隔开。一辆马车从南门进城后,转一个湾便进了院内,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风轻下了车,向院中的四周看了看,点头道:“王老实找的这地儿不错,苏有禄,王掌柜那边有信过来吗?”
“殿下,王掌柜的在里屋候着呢。”见嵩王子问话,苏有禄赶紧上前两步回道。
“嗯,你先给这位崔管带安排一下。”风轻交代了两句,便与顾学士一起进了内屋。
见到嵩王子进来,王老实连忙上前见礼,风轻摆了摆手,道:“有信派人送来就是了,你不在那盯着行吗?”
“回殿下,来人将信送进去后,便离开了,卑职怕有个闪失,就自己跟着,没想到那人就住在这附近的莉香楼,看着那人到了地,卑职就干脆自个儿来一趟禀告一声。”
第057章: 筑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