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持不下。
皇帝寻思半晌,不想把这个比干的荣誉头衔加在这位仁兄身上,只好撤退了。
皇帝气得半死,为了不自找没趣,从此,再也不好意思盯着国库了。
人穷志短。
可想而知,今后的赏赐,也没那么随心所欲了。
那些先进宫,资格老的,赶上了皇帝最初挥霍的黄金时代,捞了许多好处,积累了很多私房钱。
但是,后进宫的,再怎么受到宠幸,赏赐也有个限度了。
像周美人,马夫人这些后起之秀,是才来几个月的,再是被宠上天也没法,底子薄,私房钱很是羞涩。
不过表面风光而已。
所以,这一万两白银意味着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根据当时的购买制度,这一万两白银怎么算呢?
举例,一两银子可以买1石大米。
一石大米是多少斤?
一斗为十升,每升约重1.5公斤;一石等于10斗,1斗等于10升,所以1石米就是100升米,也就是150公斤,300斤。
当时的购买力,大约相当于人民币2元一斤米。
这样下来,一两银子能买300斤米,相当于600元。
1万两银子,自然就是600万元。
六百万,在哪里颁奖都不是小数目了,奥运冠军总奖金才100万呢。
嫔妃们一个个红了眼睛,誓死要争夺这笔巨大的奖金。
如何分配,也是一个问题。
具体来说,就是把这些精美的丝绢,剪成一条一条的细条,比如,最后恰好是一万个细条,对应一万两银子,那就是一两银子一条,你捡到100条就一百两。
以此类推,捡得越多的人越是发财。
所以,昔日柔弱不堪的美人儿,今日是卯足了劲,一个个忽然精神抖索,生龙活虎,非要争个第一不可。
三名操刀选手已经拿起剪刀。
大家等到丝绢都落下来了。
果然不负众望,三名美人儿开始卡擦卡擦……她们已经训练多时,所剪的丝绢,大小合适,比列适中,如漫天的彩雨落下去。
台下的美人们尖叫着,熙攘着,哄抢着,大声地笑,大声地争吵,互相推搡,互相抢夺……不亦乐乎。
玩闹了大半天,彩娟剪完了。
负责公证的女官就开始登记造册,点数,弄清楚了,就开始发放奖品。
一切都很正常。
登记完毕,一共有5000条细条,平均是2两银子一条。
这也不是问题,每人按照自己捡的多寡去领钱就是了。
大家都排好了队,伸长脖子,看着白花花的银子。
捡得多的高兴,捡得少的骂骂咧咧。
最大的胜利者是周美人。
她一个人捡了3000条。
也就是说,她可以领取6000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她一个人占去了一大半。
问题是,负责剪彩的女官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在剪彩之前,为了速度问题,头天已经先准备了1000条现成的,往下洒就是了。然后,临时又剪了1500条,一共应该是2500条才对。
但是,现在怎么点数时变成了5000条?
也就是说,平白多了2500条出来。
三个女官,就这么一会儿,要剪4000条绸子,哪怕手都剪断了也是不可能的。
三人面面相觑,小声嘀咕——
不好,莫不是周美人出老千?
是不是她私自先藏了2500条颜色相同的细条,冒领银子?
其他妃嫔们自己最多充其量每人捡个两三百,很多人才捡十几条,几十条,见周美人居然捡了2500条,本就妒忌得双眼冒火了。
你又不是千手观音,大家都两只手,凭什么你速度那么快?
可是当时场面混乱,又没人盯着她看,谁知道她的2500条是怎么来的?
大家心里嘀咕,可是周美人正当红,揭发她吧?
谁也不敢,也不好撕破脸。
不揭破她吧,难道就让她白白把银子刷走?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马夫人可不干了。
她由于身子不舒服,皇帝特赦,让恩准她派两名亲信宫女帮着抢。其他美人儿都是亲自上阵,她两个人上马,才捡得300条,不过区区600银子。如今,看周美人单枪匹马,怎么可能是6000两。
丫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作弊。
她也是个人精,眼珠子一转,想起周美人出自什么地方?
青楼!
那可是个赌徒酒徒聚集地,出老千的人,司空见惯。
再加上看到负责剪彩的女官们交头接耳,面有疑色,立即招手,悄悄地问明了缘由。
这下,她就不干了。
站起来,大声嚷嚷:“不许发钱,周美人作弊了,这丫的刷银子。”
眼看6000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到手了,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周美人怎肯甘休?立即反唇相讥:“你凭什么说老娘刷银子?你看到了?告诉你,诬陷是要犯法的,你有种的拿出证据来。”
马夫人当然拿不出证据。
因为,周美人手里的细条,和女官们剪出来的是一模一样的。
这可怎么办?
难道就白白让这厮把银子给刷跑了?
眼看周美人越来越嚣张,其他美人看到她的受宠程度,谁也不敢再真的较劲,甚至三五个平素就巴结她的美人,开始调转风向支持她了:
“人家周美人人漂亮,手脚麻利,捡得多也不奇怪……”
“有的人就是这样,捡得少就妒忌,眼红了,不好好参加体育锻炼,争取锻炼好身体,以后多捡点,反而在这里说三道四,你无聊不无聊啊……”
“周美人这个人我了解,其他的不敢说,但是她的速度是有目共睹的,质量是无可挑剔的……我信她,绝对她没刷银子……”
……
捧臭脚的出来了。
马夫人气得面红耳赤。
慌不择路,想起皇帝。
老板说真的才是真的。
问题是,皇帝大人今天不知为何,一直举着个酒杯,时不时地喝一点,神色很奇怪,身在万花丛中,竟然就像没发现这场闹剧似的。
“皇上,皇上……”
直到马夫人粉脸通红,眼角含泪,他才醒悟过来,强笑一声。
“美人儿,还不去领银子,叫我干嘛?”
马夫人委屈得珠泪直流:“陛下,你就不管管啊……有人明目张胆的出老千,刷银子啊……”
“谁啊?”
“周美人,她一个人刷了6000两,皇上,这真是太不公平了,你快想想办法,处罚她吧……”
周美人但见这个阵势不妙,赶紧跑过来。
“皇上,你可别她胡说八道,我绝对没有刷银子,是我捡得多,是我辛苦挣来的……”
……
一时间,美人们分成两派,支持的,反对的,旁观的,幸灾乐祸的,口水四起。乌烟瘴气。
皇帝今日心情也不好。
区区6000两,吵毛线啊。
反正这一万银子是赏赐的,谁得也是得,都是自己的美人儿。
再说,他也忙不过来,因为,太监高凤已经走过来提醒他:“陛下,时间到了,你请的进士们等着你去开席呢。”
他啊一声,想起这件大事,立即一挥手把嫔妃们的区区小事压下去:“各位美人儿别再为区区小事多吵闹了,走,我带你们去玩更好玩的。”
美人们果然闭嘴。
“走,带你们去看帅哥。”
看帅哥?
爽!
还吵个屁啊。
长年累月,对着皇帝一个人,狼多肉少,太监众所周知,又用不得,所以,能真正见到外面生猛的帅哥,谁不惊喜?
好在皇帝大人还不算太离谱,觉得在自己的豹房让大家参观私生活,活春宫,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所以,把宴会地点定在鹿苑。
鹿苑是皇家御苑,偶尔遇到除夕或者中秋,举行大型家宴,或者邀请文武大臣赴宴,一般就是在这里举行的。
新科进士们已经等候多时。
大家都穿得很周正,个别的还不停地检查自己的帽子,纽扣,生怕哪里弄歪了一点儿,毕竟是皇帝的宴席,难得嘛。
可是,左等右等,皇帝也不来。
直到肚子都要咕咕叫了,才听到传旨太监说,皇帝马上就要来了。
大家不敢忽视,一个个伸长脖子,等待陛下大驾光临。
人未到,声先到。
是笑声。
女人的声音。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然后,是彩色,是香味——五颜六色,花枝招展,浓郁的脂粉赛过三月的花香。
一众进士瞪大了眼睛。
早就说了,这些女人,都不是按照规矩正式选来的,全是皇帝大人从外面拉回来的,青楼歌妓,路边卖唱,有夫之妇,三教九流……别指望她们深居简出,讲一点什么宫廷礼仪。
美人们对着一干男子,品头论足,比男人还大方。
反而是新科进士们,但见前面一群宫娥,鹿苑又这般华丽,真真是酒池肉林,这批饱读孔孟之书的男人,哪里敢正眼看皇帝的女人们,一个个低眉顺眼,暗暗叫苦,压根没料到,所谓的鹿苑宴饮,竟然是有男有女的。
早有皇太后得到报告,气得捶胸顿足,直呼,怎么有这么一个孽障,昏君,荒淫不堪,成何体统?
可是,自从夏氏废后之后,便标志着她和儿子的战争,以自己的失败告终。她已经对儿子失去了所有的控制,只气得称病不去,眼不见心不烦。
正在进士们惴惴不安时,听得皇帝哈哈大笑而来。
就如料到有人会进谏一般,皇帝早有准备,和颜悦色,先来一段开场白,大意是:你们这些人,都是国家的栋梁,社会精英,要有科学的发展观和眼光,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要为国家的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
这场面话是相当的地道。
进士们也的确被震住了。
问题是,当着那一群美人儿说这样的话,怎么看,怎么有点别扭。
有几个不识趣的家伙,还是要越众而出,不死谏,不成活。
皇帝恼了,瞪圆了眼睛,拔出腰间的佩刀:“谁敢不醉,朕砍了谁。”
软硬兼施。
毕竟,大家不敢真的和皇帝打起来。
进士们如进了牢笼一般,不敢后退,只得捧着太监们奉上的酒杯,硬着头皮喝起来。
所谓酒醉色迷心,三杯酒下肚,大家的顾忌就去掉了。
这群女人,大多是苏杭,秦淮地方来的名妓,本来就很会来事,见皇帝使眼色,明白用意,一个个的,便开始搔首弄姿,做出种种动人的姿态。
进士中,大多是热血方刚的年轻人,但见满庭宫娥美女萦绕眼前,又一个个美艳撩人,骚得不行,便大着胆子偷看一眼。
又几大杯酒下肚,酒酣耳热,壮了色胆,逐渐地,就更加无所顾忌。
反正不看也是白不看。
皇帝高坐台上,举着金樽,品着美酒,欣赏着这群正人君子们的表现。
这些个书生,一点到晚满嘴跑火车,高谈阔论,巴不得个个皇帝都是尧舜禹汤。
但他们自己呢?
难道自己就是姜太公,霍光、魏征之流么?
第八章 相斗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