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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刘瑾的末日5

躲在后面的朱厚照,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判决书一致通过——有罪,呈报朱厚照,朱厚照大笔一挥:凌迟。
等他放下笔时,才发现笔杆全是汗水。
太监已经拿下去文书了,他又喊一声回来。再一次拿起了毛笔,特批:磔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行刑三日。
当年的八月,刘瑾被处以凌迟刑,即千刀万剐,共行刑三天。在封建社会,除非谋反、杀父母亲等属于“十恶”的大罪,一般的死刑犯要等到秋天的霜降以后,在冬至以前才能处死。这是顺应天时,而春天万物生长的时候禁止行刑,也禁止捕杀幼小的鸟禽和走兽。但刘瑾属于谋反的第一重罪,所以不等到秋天的霜降到来就行刑了。原来受过其害的人家纷纷用一文钱买下刘瑾已被割成细条块的肉吃下,以解心头之恨。
消息传开,天下哗然。
但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愁的是江美人。
她多年来和刘瑾里应外合,互通有无,依仗着刘瑾,心想,等张太后死后,自己迟早能够入宫做真正的娘娘。
殊不料,一夜之间,刘瑾就如一个纸糊的老虎,倒了。
她失去了这么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心惊肉跳。偏偏这一日,她的贴身宫女小梅香又跑回来,神神秘秘:“天啦,娘娘,人家都说,刘瑾是被夏皇后暗中害死的……说夏皇后出宫前,曾经威胁陛下,不杀刘瑾,她就不回来……”
江美人几乎瘫软在地。
杀了刘瑾,下一个,岂不是就要轮到自己了?
“娘娘,怎么办?该早做计划了。”
她定定神,忽然明白,自从夏皇后回宫后,皇上才到豹房来过几次,而且,就算荒淫无度,但是,竟然没有逗留过一整夜。
这恐慌一起,简直不可抑止。
她慌慌张张的:“现在陛下启用的是谁?”
“现在陛下信任的是钱宁,张永,江彬等人。”
江美人心里一喜,有了。钱宁,早年不是自己的心腹太监么?后来这厮见机得快,直接去跟了刘瑾,飞速蹿升。刘瑾垮台了,并不意味着他也垮台,相反他的机会来了。
她想到这一点,立即眉飞色舞,也不多说什么,立即把自己的私房钱一盘点,给钱宁送去一份厚礼。
果然,两天后,朱厚照就在钱宁的陪同下来到了豹房。
江美人喜出望外。
但是,朱厚照整日脸色都很阴晴不定。
美人歌舞,醇酒佳肴,都掩饰不了内心的空虚。他环顾这连绵起伏的豪华府邸,里面的飞禽走兽,占地几百亩的湖泊,上面游弋的天鹅……可是,这豹房里的人,几个是自己的知心人?
这些女人,一个个,为的是从自己这里得到更多的赏赐,她们,他们的家眷……而这些太监,拼命地捞钱,狐假虎威……他第一次开始真正审视自己身边的一切。
江美人再次敬酒的时候,他看一眼她谄媚兮兮的笑脸。
这个曾经绞尽脑汁,一身白衣,敲击编钟的女人——她本质上并不是编钟。关键时刻,她的青楼本色,暴露无余。
所有的讨好,都是妓女式的。
朱厚照忽然觉得自己也很低贱,就像一个低贱的嫖客。
脑子里浮现起夏皇后的脸——提着火铳,宜嗔宜喜。
他忽然跳起来,酒杯扔在地上:“小宝,小宝……小宝,快回来……”
江美人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远去了。
策马狂奔,身影正是往冷宫方向而去。
她满头大汗,大哭起来:“皇上,皇上……奴家到底犯了什么错?”
……
没人理她!
朱厚照一路狂奔,直到冷宫门口才停下来。
中秋节已经过了,月亮凄寒得不成样子。
他孤零零地站在冷宫门口,事隔多年,这里荒草丛生,寒鸦乱飞,成群结队的老鼠窜来窜去。
他慢慢地走过去,看着那间屋子。
屋角空荡荡的,当年的几件破家具更加腐朽。
千百度寻去,还是没有那一块玉佩。
忽然很心寒,非常非常的心寒——在没有玉佩的艰难时刻,夏小宝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
这玉佩,本来是他对她当初唯一的一点情意,只是,她没收到。
从他这里带走的,全是刻骨的仇恨。
难怪她这一走,就不复返了。
他忽然惊恐起来——不,小宝不会回来了。
如鱼归大海,鸟入山林。
难道还会回来自投罗网?
他大声地喊:“张永,张永!”
张永立即道:“皇上。”
“我问你,皇后真的说了,只要杀了刘瑾,她就回来?”
张永苦了。
当时,夏小宝只说,刘瑾必死,而且,杀刘瑾,也是自己先和杨一清定了主意。夏皇后根本没太过参与——也绝对没有说过那个承诺。
此时,他再也不敢欺瞒,扑通一声跪下去:“娘娘只说,若是我决心杀刘瑾,皇上必然有所犹豫。这时,就叫我一定要以死抗争,不可后退,否则,就功亏一篑了……但是,她说了,她自己一定会回来……”
朱厚照暴怒:“你不说的半个月么?半个月早过去了。”
张永跪在地上,只能叩头。
朱厚照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走出去时,忽然又问:“当年到底谁把那块玉佩拿走了?”
张永一愣:“什么玉佩?”
“我给夏皇后的玉佩。张永,你马上着令锦衣卫调查此事,先不动声色,免得打草惊蛇。等查出了,直接禀报我。”
张永领命。
内务府的仓库,第一次变得如此充实。
一大批人,昼夜不停,加班加点地在整理各种珠宝细软。
一见皇帝来了,立即请安。
朱厚照挥挥手:“继续忙。”
他亲自去一等珠宝地放置处,那里,放着太祖以来的各种珍珠。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身后主管内务府的女官:“女人的生日,送什么东西最好?”
女官那里回答得上来?结结巴巴的:“这……奴婢也不知道。”
朱厚照没有责备她,反而笑嘻嘻的,自言自语道:“我曾经见母后有一件珍珠大氅,非常漂亮。我也给小宝做一件。”
女官呆了,急忙道:“皇上,这个……只怕有点不妥。”
“有什么不妥?”
“当年,太后的珍珠大氅,是从成祖皇帝的收藏珍珠里挑选的……而太祖皇帝开始收藏的珍珠,是不能动的。”
朱厚照不以为然,明明太祖爷爷的珍珠,无论成色,大小均匀度,都要好得多。都是南海出产的极品珍珠,据说其中好多是当年缴获的靠水军起家的张士诚和陈友谅的财物,甚至元大都皇宫里的珍珠也不计其数。
这些给夏小宝做珍珠大氅最好不过。
他一挥手:“马上开始挑选,我要一批最上等的珍珠,给小宝做一件大氅。”
跟在他身后的张永也忍不住了:“皇上,娘娘向来简朴……只怕她本人并不喜欢这种大氅……而且,还动用太祖的珍珠……”
朱厚照一想,也有道理。
一转念:“哈,有了,刘瑾不是那么多珍珠?我去点点……”
他急忙来到刘瑾的财物收藏大库,一看,我的妈呀,这些上等珍珠,好多比太祖皇帝收藏的还要好。
服了。
大手一挥:“马上订做珍珠大氅,务求精美,一定要在皇后生日的时候尽善尽美地交给我。”
皇上发话了,谁敢不从?
朱厚照这才策马回到了坤宁宫。
人的习惯是很奇怪的。自从夏小宝回来后,他每天都住在坤宁宫,久而久之,反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寝殿。
他本就是个大玩家,对于任何人的看法,原本也是不在乎的,随便怎么说,我自岿然不动。
今日再一次回到坤宁宫,方觉得思绪如此复杂——那是一种极其孤独之后,所需要的认同感。
处决刘瑾后,方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的心腹——那些心腹,都是刘瑾的。
自己被架空了。
他觉得害怕。
无论是豹房,还是朝堂,都觉得满目野狼,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
此时,自己太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了,相依相偎,而夏皇后,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他躺在床上,把玩着那盏细巧的熏灯,但觉香味一阵一阵扑入鼻端,隐隐地。仿佛跟第一次拿到时的香味不太一样。
他更是赞叹,这宫灯的手艺人可真巧,居然还能过一段时间,让熏灯散发出不同的香味。
只是,他不知道。
这香味,是夏小宝换过的。
出宫的前一天,她才把那香味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