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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李秀禾身子一僵,思白?这是那个让陈骁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她来了?
陈骁更是眼神倏地一凛,那名字从于小满的嘴里说出来,仿佛是吐出一根刺,扎在了他陈骁的心上。抬头冷冷地望着于小满,那眼神儿让于小满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仿佛屋子里的空气骤然降低了几度。
陈骁就那么盯着于小满,缓缓开口,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很是低沉:“你,再说一遍。”
尽管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陈骁应该是这种反应,于小满却顾不得那么多,隆冬腊月急得他满头大汗,语无伦次:“真的!我们以为他死了,其实他没死!死的人不是他!他已经来过两次了,现在刚出医院!”
于小满的话,像炸雷似的劈在陈骁的头顶。
陈骁的的眼神从狰狞变得无措,就那么一瞬。手指渐渐握成拳头,胳膊上青筋暴起,连呼吸都乱了章法。
看陈骁这幅样子,李秀禾赶紧抚着他的后背焦急地说道:“别听他胡说八道,大夫说你不能受刺激,对伤势不利。”言毕抬头对于小满呵斥道:“于小满!你是成心的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应该等他好了再说吧!你没有脑子吗!?”
于小满无辜地张张嘴,没说出话来,这道理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总有种感觉驱使他,让他非说不行。
原本在一旁吃饭的郝大川三人,听得是一头雾水,此刻满嘴的饭菜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咀嚼,齐齐望向陈骁。
病房里一时静的连心跳声都能听见。
而陈骁显然是呆愣了几秒钟,眼中透着茫然,再说出口的话都少有的带着些微颤抖:“这是,真的?”
“真的真的!现在出去的话还能追上!”一着急什么话都往外秃噜,话音未落于小满就想抽自个儿一个大耳瓜子。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发生的事,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愕无比。
他们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铁血团长,竟不顾身上还有重伤,连鞋都顾不得穿,更别说披件衣服,慌不择路,逃也一般夺门而出,矫健得哪有一点重伤病人的样子!
这种情形,就好比你看见一只母猪在天上飞,这视觉冲击,还真震撼。
一同愣了两秒钟后,李秀禾率先跟在陈骁身后,冲出了病房。于小满大步飞奔出房门,又急吼吼地回来,冲着手里掐着筷子和馒头正准备起身的几个人叫道:“你们在这儿等着!”说完抓起鞋和衣裳,又跟导弹似的撞了出去。
病房里,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事儿一看就是团座的私事儿,但他身上有伤,这万一出点啥事,就陈骁那身子骨儿,怕李秀禾和于小满搞不定。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严浦生和郝大川相互看了一眼,低下头继续啃馒头,好不尴尬。
……
大门!大门在哪儿?
陈骁捂着绷带下的伤口,他能感觉到那里的皮肉随动作崩开,温热的液体“刷”地流出来,浸湿手掌。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名字:秦思白!
他刚出医院大门!现在出去还能追上!
跌跌撞撞地找到大门,陈骁觉得眼前有些花,脸色苍白极了。但他顾不得考虑别的,不顾一切地大步跨出了院门。
只一眼,陈骁就呆在了原地。
那个人,那个靠在墙边,一袭素布长衫的人,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一想就痛的人,不用多,只消一眼,一眼他就认得出来。
听得响动,秦思白抬起头来。
目光交接的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身旁的人只剩下匆匆流走的身影,世界之大,只剩下眼眸中映出的彼此。
……
分开的这几百个日夜,秦思白曾想过无数与陈骁相见的方式,在那些饥寒交迫的日子里,他就用只能陈骁的名字来取暖。然而不管是哪种方式,秦思白都会给它们一样的结尾,就是冲上去好好抱抱那个人,握握他宽大的手,再听听他的心跳。
……
这样猝不及防的相见,仿佛当年突如其来的分别,都让他们应接不暇。
是他,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眉,一样的神情,是他,是他……
秦思白想冲上去抱住他,但他移不开脚步,陈骁想喊一声他的名字,但他却发不出声音。
怕,他们都怕,这是一场梦,不敢动,不敢喊,怕一出声,梦就醒了。
……
于小满跟李秀禾紧随其后,看着这幅光景,李秀禾心下生疑,看着陈骁脸色极差,便想上前扶住,却被于小满一把拉住。
而陈骁,望着几米之外的秦思白,突然捂着心口缓缓蹲了下去,高大瘦削的身形缩成一团,看得人心疼。
秦思白的心骤然一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了一把。
就在刚才那一段时间,他还在顾虑着,也许这就是天意。他是否应该放过陈骁,别再找他,就让陈骁以为他死了,过正常的生活,娶妻生子,也未尝不好。他就站在医院的围墙外,想着离他这么近,就放纵一下,多待一会儿,就一小会儿,然后他就离开,从此再不提那人半句。
这一切想法,在看见陈骁的那一瞬间,土崩瓦解。
……
襁褓里的小娃娃打破无声的僵局,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把秦思白叫醒。
他就在那里,秦思白微微扬起头眨了眨眼睛,然后走到于小满身边,将怀里的小娃娃递到了他的怀里,甚至还对旁边的李秀禾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掸了掸衣襟,走到了陈骁身边。
轻轻蹲下去,秦思白紧紧握了下拳头,才伸出一直在微微颤抖的手,搭在了他日思夜念的宽厚的肩膀上,这才发现,陈骁的身体在不住地发抖。
“刷”地一下,就红了眼眶。
  ……
明明那么想念,锥心挖骨地想念,见到你时,我竟如鲠在喉,道不出一个字的寒暄。
秦思白伸出手臂,努力地把陈骁抱住,这个男人,终于再一次回到了他身边。
陈骁觉得自己好像是死了一次,明明死去的爱人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太大的玩笑。
陈骁怕了,他不敢过去抱住秦思白,他做过太多这样的梦,每一个梦都真实得吓人,他怕醒来,又是一场空。
直到他的耳边响起那人独有的嗓音,清亮,有一点喑哑,此刻带着压抑的颤抖,在他耳边响起,他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带出的暖暖的气流。
他说:“陈骁,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把你弄丢了,还好现在,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