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大些的地方,其实也不过半米宽,两米长,原来这种营帐,是容纳二十人的中型帐篷,此刻里面却有着将近五十名士兵。
帐篷本身是由防水的油布制成,搭在雪地上,底下又点了几层毛毡,人和衣睡在上面,颇能抵御寒气。
此刻全部士兵有一半在外守夜,还有一半在帐篷之中歇息,虽然颇为拥挤,倒也暖和。
顾长辰和衣躺下,微微闭上眼,帐中再无人说话,大家便都已睡了过去。
等到半夜的时候,顾长辰醒来,帐篷中的人都换了一道,轮到前半夜守夜的士兵休息了。
顾长辰走出帐外,棒子见顾长辰的披风在先前的混乱中遗失了,便将自己的披风给顾长辰后,又去找辛当讹诈了一件更厚的披风自己披上。
守夜军士各司其位,辛当巡视东边,棒子巡视西边,剩下的两名将领——王大虎和陆飞都已经歇息。
顾长辰踏着皑皑白雪,四处转了一圈,并未见什么异样,便来到整个营寨背后的雪丘上,稍作歇息。
雪丘上亦有十来名士兵值夜,那些士兵同顾长辰打过招呼后,便自行其事去了。
顾长辰站在雪丘之上,俯视着前方的营帐,十来个散落在雪丘下的营帐寂然无声,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再远处,就是连绵不断,诡秘莫测的大雪山。
此刻大雪已停,在白雪的映衬下,往日银白色的月亮变的又灰又红,天空和雪地连成了一片,靠近月亮的地方,都变成了橘红色。
风在旷野上呜呜的吹着,好像受伤的野兽的嘶鸣,顾长辰此刻的思绪,不仅就飘到了天水朝的帝都。
伍不凡呢?他现在在做什么?他应该是已经睡着了吧,或许还会做着好梦。
想到伍不凡,顾长辰的脸上,不由的露出了微笑,想到伍不凡,便不由的想起了于此事紧密相关的大雪山。
大雪山的每一座雪峰,都差不多的样貌,每一座峰上,都有着一位长老守护,必须连续穿越过十三座雪山,才能来到整个雪山的最深处——遮天山,宝藏就藏在遮天山的宫殿内。而这座宫殿,正是几千年前,曾经下令屠灭境内所有僧侣的西蕃王的皇宫。
此刻天空澄净,干净的没有一片云,雪地上的影子,被映得十分清晰。
顾长辰缓缓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朝下面的营帐看去,只见营长前的空地上,白鸿飞站在那里,正愣愣的看着自己。
全军所有人,都只能睡半夜,白鸿飞也不例外,后半夜归他值夜,可他不过是一介书生,又是皇帝特派,谁也不会给他安排值夜的内容。
他信步而行,心中却是一片迷惘,直到,他看见那个在雪丘上的身影的时候。
他看见身披大氅的顾长辰,站在雪丘之上,明亮的月亮将他的身子,照的纤毫可见,英挺的眉,笔直的鼻子,微蹙的双眉,以及满腹的心事,都落在了白鸿飞的眼中。
或许自己再怎么努力,都难以靠近他分毫,即便是用了些手段,却仿佛离他更远了。只是现在,当他站在雪地中,静谧的夜中,微微抬头,仰望着雪丘上的那个在他梦中,从未消失过的身影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能再靠近些又如何?越走越远又怎么样?只要,能够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皑皑白雪之中,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便已经足够慰藉那些孤单的夜晚,那些牢狱之中冰冷的铁镣。
想到此处,白鸿飞并未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看到顾长辰射过来的目光而立刻走开,反而迎着那道目光,回视过去,嘴角扬起了一点点的笑容。
顾长辰在雪丘上的明亮之处,而白鸿飞却在雪丘的阴影之中,顾长辰并不能够看清楚白鸿飞的神色,他只是忽然想到一事,便朝白鸿飞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过了不大一会,白鸿飞便走到了顾长辰的身旁。
顾长辰道:“鸿飞,皇上派你来给我当向导,之前一路去浮屠城见西蕃王,都十分顺利,却没想到,如今却被西蕃王暗害,大家都陷入了茫茫雪山。我听杨复光说,你将雪山中的路也记得清楚,是真的么?”
顾长辰一开口就直入主题,让白鸿飞颇为失望,他挪开视线,看着远处茫茫雪山,过了一会,才道:“是!”
顾长辰松了口气,想了想,问道:“我曾听皇上说,西蕃国的真正的领袖,是住在雪山之中,一个叫做遮天山的地方。此次皇上派我等刺探西蕃国的消息,不到雪山也就罢了,既然到了雪山,我想,不妨去拜访拜访传说中西蕃真正的王——遮天山的大长老。你知道遮天山怎么走吗?”
白鸿飞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看着顾长辰:“顾将军,你真的,只是奉皇上之命,前来刺探消息,误入大雪山的么?”
顾长辰一摊双手:“当然,如果不是西蕃王给我偷偷下毒,我又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还有,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喊我吧,顾将军这个称呼,我听着总觉得怪怪的!”
白鸿飞不答,过了一会,才道:“我认识你不久的时候,你曾经问过我大雪山的事情,后来我被你从朱邪执的手里救回来,见到你随身带着我的那本书,有一次你落在我那里,我就看了看你问的大雪山的地图……”
顾长辰心中一喜,道:“既然书在你那里,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保管好,我们走出雪山,还要全靠它!”
白鸿飞:“不,你跟随杨复光进京后,朱邪执又偷偷潜入过萧关……有一次……有一次和他撕扯之中,书被撕成了碎片,毁了!”
顾长辰心中一紧,却听白鸿飞道:“你不必紧张,书虽然毁了,但是大雪山的地图,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顾长辰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不会记错吧……”
白鸿飞道:“我看过一遍的东西,绝对不会忘记!不然也不可能二十岁就高中状元。更何况……更何况大雪山的地图,我看过许多遍。”
顾长辰放下心来,他几乎都已经忘记了白鸿飞年少高中,风流一时的事情了,还只当他出生就是偏远云州城的一个小小县令。
只是,顾长辰心中微微有些狐疑,听刚刚白鸿飞的话,沙陀的二皇子朱邪执似乎在自己走后,潜入萧关不止一次,既然都能和白鸿飞有争执,起撕扯,想必是闹得有些严重,身为守将的伍不凡不可能不知道,可自己却从未听伍不凡提起过这件事,更加没在朝中听说过,难道说,这背后,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而且,一想起朱邪执,顾长辰就觉得怒火上涌,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愤。
他转过头,看见白鸿飞面上略带幽愤之意,当即道:“鸿飞,你放心,总有一天,我要杀了朱邪执,给你报仇雪恨!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朱邪执给你报仇!”
白鸿飞却没有答话,幽深的双眼,看着雪山深处,那里和天连成一片,雪山似乎直插入了月亮里一般。
顾长辰还在为朱邪执的事情耿耿于怀的时候,忽然听得白鸿飞说道:“你知道吗?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顾长辰拉回思绪,顺口问道:“什么梦?”
白鸿飞摇头,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不知道,我明明记得很清楚的,在梦里,发生了十分可怕的事情,可是一醒来,只记得那种恐惧的感觉,却已经忘记了是什么事情了。只是我现在看着即将走进的山谷,就有那种感觉。”
顾长辰的双眼,看向远方,那不知名的山坳中。
过了一会,他才道:“不早了,你明天还要赶路,去睡吧!”
话音未落便醒悟到自己失言,两人半夜相遇,根本是因为帐篷不够的原因,他让白鸿飞去睡觉,分明就是赶他走的意思。于是便不再多话。白鸿飞只答了一声“我不困”,脚步却并未挪开半分,只是秀气的眉毛微微的蹙起,似乎在极力的思索着什么。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顾长辰命所有人用黑布蒙住眼睛,依旧原地休息。雪山之中阳光刺眼,稍不注意便会得雪盲症。直等到第二天太阳落下,月亮再次升起的时候,这一行队伍才出发。
白鸿飞果然如他所说,雪山中的位置他记得清清楚楚,顾长辰在他的指引下,一路前行,三天后,便走出了茫茫雪原,进入到了雪山之中。
顾长辰站在月下,一千人跟在他身后,白鸿飞,辛当,棒子等在他身旁。
白鸿飞指着前面的两座突兀在雪原上耸立起的雪峰,道:“书上记载,朝北方走三天的行程,就会见到这两座雪峰,是进入大雪山的入口,这座山叫做无稽山!”
顾长辰抬头看那雪峰,他走过的地方不算太多,所以也不知道宇宙的其它地方,是否有这种山,只是在他所见所知的范围内,这种样子的山,是唯一的一座。
一般的山峦起伏,总是从地势的不平渐渐开始,就连号称平地而起的地球上的泰山,也是快抵达山脚的时候,地势开始偏高。
而这一座无稽峰,却全然不同,它的面前,是茫茫的雪原,平旷一片,而他的周围,并无半点起伏的丘陵或者石块什么的,它就那样突兀的,矗立在雪原之上,直入云端。
山从中分为两半,山峰分得笔直峭立,常年积雪的山峰,又被冰冻,光溜溜的好似一根巨大的柱子一般,常人根本无法徒手攀爬,恐怕是就连最善攀爬的雪猿,都无处着手。
第94章 力场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