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鸣的亲信一招手,即刻有三十名丞相府的人朝跟在其后。既然神策军的精英无法调用,那么,就用丞相府的亲兵好了!
“看样子,这是要比到夜里去了!丞相有命,叫咱们代替神策军的人上!”亲信一面说,一面单手做了个杀的动作。
人人都明白,这是要在皇帝走后,向顾长辰下杀手了!
顾长辰若逃,就是输了球赛。如果他不逃,那就要带领一支疲惫不堪的队伍,同丞相府这些心有叵测的人交手——也是必败。
傅一鸣半眯着眼,由一旁的丫鬟扶起,亦绝尘而去。他作为丞相,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到这种事情发生而装作没事的。
残阳如血,夏日的夜晚来的特别的慢,丞相府的人早已准备就绪,在校场之外,只等黑夜来临,悄然上场,逼得顾长辰或放弃,或认输。
傅一鸣一走,大多数早就扛不住的官员亦开始离去。
从赵肃走到最后一个官员离开,不过半个时辰。
所有人都走了,萧胜亦不想再留,挥手下了命令:“神策军不参赛的人,都收队回去!”
一个时辰后,校场上只剩下两个当裁判的太监,顾长辰,傅恒,两人所领的共六十名神策军,以及,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加入比赛的丞相府的三十名好手。
太阳走完了它最后的历程,天黑了下来。
在天空完全黑下来的那一刻,顾长辰发现,月亮特别暗。
陆飞此刻奔到顾长辰身旁:“顾经略,这……皇上和各位大人都走了,咱们?还要继续?”
顾长辰沉声道:“比赛没结束,继续!”
人人都知道这个继续的意思,一百多年前,西川节度使的争夺,便是以马球赛判决。那场马球赛举行了一天一夜,等到天亮的时候,上场的九十人,只活着十三人。
陆飞有些犹豫:“这么黑,看都看不……”
陆飞话音未落,便被顾长辰伸手按在马背上,闪着寒光的马球棒贴着陆飞的头顶划过。
哎呀之声四处传来,显然是有人受伤了。
而刚刚那寒光,很明显不是木藤的球棒,而是锋利的兵刃。
丞相府的三十名亲兵,在黑夜之中,具已持兵刃上场。
傅恒阴冷的笑声,在黑夜中传来:“神策军的各位兄弟,现在用不着你们了,你们回去喝酒吧!”
顾长辰心说:这一刻终于来了么?赵肃故意要把比赛拖到黑夜,也是在等这一刻么?
傅恒的话音落下,便已经听见得得而去的马蹄声。很显然,有些神策军并不会为了这种火拼而留下帮忙。
傅恒那边的神策军全部走光,而顾长辰这边的,也走了大半。
陆飞心中不忿,叫道:“你们犯规!”
他们明明已经看到胜利在望,却偏偏临时改了规矩。而场外负责评判的小太监,根本没有任何表示。看来,这种火拼,更是皇帝默许的。
顾长辰回头,看着聚集在身边的不到十名队友,开口:“都走吧,没必要为了这个送命!”
陆飞握紧手中的球杆,愤然道:“明明是我们赢!我不服!”
留下的那七八名士兵也大喊:“我们不服!要等到天亮,让皇上,让所有人知道,是我们赢了!”
暗红色的月亮,钻进了乌云,场上一片漆黑。
场外的两个太监,年纪的问年长的:“公公,这都看不见了,怎么记谁输谁赢啊?”
年长的长长叹了口气:“还记什么输赢?等到最后,还活在场上的,就是赢了!”“等到最后,还活在场上的,就是赢了!”
黑暗的校场,犹如黑夜张开大口的兽,等待着场上的厮杀。
四周一片静默,寂静无声,只能听见,马匹喘气的声音。
跟在顾长辰身旁的,仅有十名神策军,且不堪一击。
且上场时,都无兵刃,有的,仅仅是手中那藤木所制成的球杆。
“我们不服!我们要让皇上看看,要让天下人看看,这是我们赢了!”
顾长辰在黑暗中伸出手,握住陆飞的手。
继而又有一只手伸过来,搭载之上。
十一人的手,牢牢的握在一起,顾长辰深深吸了口气,语调平稳,沉厚:“有人要抢走我们的胜利,我们,就将它夺回来!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属于我们的,胜利!”
厮杀开始。
不能下场,不能退却,平坦的教场,没有可以供掩蔽的山沟树木,更没有可以利用的工具和地形,是屠宰场还是球场,已经不再重要。
人数上不占优势,兵器上更是落后,地形更是无法运用,然而顾长辰的信心,对于这次比赛的信心,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强。因为,自己所带的这一队人,到了此时此刻,方在真正的凝聚到一起。这种凝聚力,将会是最强大的力量。
暗红色的月亮钻出云层,给了所有人一丝光亮。
傅恒站在丞相府的三十名亲兵后,拉住了马,对着手执兵刃的亲兵,下达了指令:“分成四队,四面包抄,杀死他们!”
顾长辰亦下令:“冲出包围,杀死傅恒!”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谁都明白,顾长辰更是知道,在这种不能迂回,不能躲避,不能运用任何战术的地方,要带领少练的兵力,赢得胜利,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敌人的首领,给结构不严密的敌人,造成混乱,再逐个击破。
没有人质疑顾长辰杀死傅恒的命令,更加不会有人考虑,杀死丞相之子,将来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在这样的生死时刻,所能考虑的,不是生,就是死。不是胜利,就是失败!
就连顾长辰自己,也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也难以考虑将来的结果。他所能做到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赢取胜利。
十一个人,面对三倍于己的力量的时候,没有躲闪,没有迂回,更加没有求饶。
这个时候,他们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突破包围,杀死傅恒!
顾长辰没有绕弯,没有走任何的曲线,直接朝着傅恒所在的方向,策马而奔。
对方只是亲兵,不是士兵。
这时让顾长辰意外中的意外。
顾长辰第一个碰到的人是一个舞者大刀的亲兵,一刀正朝自己劈来。
顾长辰手中的球杆抖动,却已经不是挥球的动作,而变成了枪法。
他斜斜的刺出,避过正面刀锋,藤木贴着刀刃而上,啪的一声,打在那人的手腕上,那人手中的刀握不住,掉落。
顾长辰的马还在往前奔,跟在顾长辰身后的是陆飞。
刀落下的瞬间,被陆飞伸手接住,陆飞反手挥砍,敌人首级落下。
陆飞觉得双腿都在打颤,然而打颤的同时,体内的血液真正的沸腾起来。
他将手中拣到的刀丢给身后的人,再次空手。
在这一刻,所有的惧怕,都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拼杀。
顾长辰一路在前,已经连破六人,傅恒眼看着顾长辰面目狰狞,朝自己本来,一下子慌了神,大叫:“射箭!快射箭!”
然而却已经晚了,自己的亲兵和顾长辰所带的神策军混杂在一起,混乱之中,射箭不免误伤。
傅恒白天所见的顾长辰,同此刻见到的完全不一样,虽然都是同一个人,但是白天的顾长辰,面容俊美,风姿潇洒,就算是武艺高强,也不会感到害怕。
然而此刻的顾长辰,脸上身上,全都是鲜血,面目狰狞,眼中满是杀气,俊美的容颜被血掩盖,只剩下仿佛死神般的目光。
傅恒不是武将,更没上过战场,杀人虽然常见,诡计更是百出,但是却从未面对过如此让人胆颤的敌人,和血肉横飞的场面。
他连抵抗都没想要抵抗,更不用说如何迂回,如何调遣自己手下的亲兵。
他本能的,拉了马开始逃。
他的马快,顾长辰的人更快,待到傅恒的亲兵得知顾长辰的真正意图,前来围救得时候,已经晚了。
顾长辰的球杆,已经刺入了傅恒的左眼,而陆飞手中新得的刀,已经将傅恒的脑袋砍下。
顾长辰高高举起傅恒的脑袋,大喝:“傅恒已死,尔等还不速降!?”
哗啦一声,黑暗的天空被闪电扯裂。
从傅恒下达要杀死顾长辰的命令开始,到现在傅恒身首异处,不过一个眨眼之间。
一旁的小太监听的顾长辰森然的声音,借着闪电看得见他高举的傅恒的首级,惊得手中的笔掉落,结结巴巴:“他……他竟然……竟然把傅丞相的儿子……”
年老的太监叹了一口气:“年轻人,这次胜了,将来却输了……哎!”
丞相府的亲军面面相觑,即刻便有人策马飞奔去丞相府报信。
顾长辰等六人,被丞相府亲兵团团围住,大家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此赛的目的,各个张弓搭箭,指着顾长辰。
暴雨之中,马蹄声隐隐而来,竟是傅一鸣痛闻爱子丧命,尽出丞相府两千亲兵,要为儿子报仇。
此刻雨越下越大,陆飞等人浑身不住的哆嗦,傅一鸣亲自带兵而出,在闪电中,他的面目扭曲,咬牙切齿:“射杀顾长辰!”
两千亲兵得到命令,纷纷放箭,箭竟比雨还密集。
顾长辰若逃,或许能侥幸留存。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逃。这一走,这场比赛就算输了,先前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可是他手中只有一柄长剑,身后只有六名神策军,不肯逃走,便要毙命于此。
紫色的闪电再一次撕裂开天空,闪电之下,竟有一队人马,手持弓箭,身披铁甲,如战龙般闯入。
半空中一道银光划过,一声大喝响起:“谁敢杀顾长辰?!”
银光停在顾长辰面前,竟是顾长辰的那柄铁枪,直插入他的马前。
第66章 觐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