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辰心中狐疑，到了此刻，终于问引路的那名小太监：“这位公公，小球是什么球？”
那名小太监回过头来朝顾长辰上下打量了一翻，好像看着一个什么新鲜事物一样看着他，说：“小球就是马球啊，顾经略这个都不知道？”
顾长辰听到马球两个字，忍不住手中的缰绳紧了紧。
在他所知的所有最凶险的运动中，联邦战队的飞艇比赛是一个，而马球，这个已经消失了多年，只存在于遥远的古代的运动项目，就是第二个。
而且，客观来说，马球的危险性，更在前者之上。
因为飞艇比赛中，医官会随时在一旁候着，就算是断了脖子，只要抢救的及时，运动员也能够平安脱险。可是在医疗技术不发达的这个时代，一个弄不好，轻则残废，重则送命。
这项运动原本也只是项娱乐，在马场四边各放置四个小门，四队人马手握打击马球用的曲柄，争夺一枚鸡蛋大的小球，努力守住自家的球门，将球击入别家的球门。
只不过参加这项运动的，各个都不是等闲之辈，而且在这个时代，规则并不完备，违规之事常有发生，有的人为了赢对方，如同长枪般的曲柄根本不是去击马球，而是敲击对手的脑袋。这却偏偏又不同于上阵杀敌，上阵杀敌只求杀伤对方的人员，明刀明枪不说，且能趋利避害，可以闪躲，可以迂回，这马球若是闪躲，迂回，球就被对手抢了去。若是战场上，绝对不可能交手的两人能够身体相触，若是到了身体接触的地步，或胜负已分，或一起滚下马来，继续厮杀，不死不休。而马球若是滚落下马，便已是输了，不得再上场。
虽然比不上直接厮杀惊险，却是比直接厮杀要难上许多倍。
又何况这更不单单是个人武艺高强就能取胜，更多的还要依靠自己的队友，各种战术，甚至战略上的交锋，尽在一个小小的马球上。
就顾长辰所知，在一百多年前，曾经有三名将领争抢西川节度使的位置，皇帝无法决断究竟让谁去，便让三人用马球分胜负，胜得那人就是西川节度使。
一般的马球比赛，都是不超过一炷香的功夫，而那次比赛，足足比拼了一天一夜，最后场上三支队伍，共一百人，只剩下十人还活着，其它的人都在比赛中或被对手击碎了脑袋，或被藏在自己队伍中的卧底背后捅了刀子，横尸马球场上。
这根本是智力，体力，甚至是统帅能力的生死较量。比之先前萧胜的什么活人当靶子，要难上许多倍，更要危险上许多倍。
更糟糕的是，顾长辰只是知道马球这项比赛，却从没真正的玩过。
这就是赵肃口中所说的“轻松点的娱乐”？
顾长辰回头，看着分给自己的那三十名神策军，军容不整，队列不齐，稀稀拉拉的十分涣散。
自己一个从未打过马球的人，带着这样的队伍，怎么能够取胜？
顾长辰编好马尾，用旁边的人递上来的带子将马尾巴绑好，翻身上马。
小太监即刻送上马球专用的曲柄球棒，藤木做杆，约有一米来长，杆头如镰刀形状，三寸来长。
顾长辰握住球杆，在手上掂了一点，回过头去，朝着那三十名神策军问道：“谁是队长？”
便有一个胖子穿着不太合身的军服出队，对着顾长辰打了个哈欠，道：“我就是，你叫我陆飞就行了。”
顾长辰看看校场四周作为仪仗队的神策军，各个雄姿英发，威风凛凛。而陆飞这一队人，简直不堪一击。
同为神策军，差距是天差地别。这样的人要是在顾长辰的军队中，早就被拖出去打了板子，要不就被赶出军籍了。
可现在顾长辰不能这样做，非但不能这样做，而且还要带着陆飞这样的一队人，去战胜傅恒。
到了现在，顾长辰只能暗自期望傅恒所带的人比自己更糟糕了。
场中号角已经吹起，该两队人马进场了。
顾长辰和陆飞这队人相处时间实在是太短，根本没办法做任何有效的整顿。他骑着马走在前面，陆飞等稀稀落落的跟在后面。
傅恒也从校场的另一面进了场，顾长辰一见傅恒身后所跟随的那一群人，心中便是猛地一跳。
那些人身披铠甲，在太阳的照射下银光灿灿，虽然是骑马，却列阵整齐，行动划一。那三十名神策军，各个身材魁伟，目光如炬，一看就知是精锐之师。
很明显，自己想要得胜，那简直是有点痴人说梦。
顾长辰紧了紧自己手中的球棒，行到赵肃面前，下马行礼。
赵肃微微扬手，鼓声响起，示意可以开始了。
两名小太监在场外来回跑着，以评判双方是否犯规和进球。
此刻已经是正午，刺眼的太阳挂在空中，人与物的影子，都缩成了一团，顾长辰所带的队伍，是整个神策军中最差的，而傅恒所带，则是神策军中的精锐。
很显然，萧胜根本不想让顾长辰担任自己的副将，故意为之。
傅恒对着顾长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萧胜策马来到场中，手中的曲柄球杆朝天高高举起，随即嘭的落下，停在场地中央的小球好似流星赶月般朝天空冲去，萧胜手中的球棒在这聚力一击之下，杆头折断，杆柄直没入校场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坑。
场上的神策军见到萧胜竟然能够将普通的藤木做的球杆插入坚实地面直至没柄，都是高声叫好，因为是自己的统帅，又叫的尤其响亮。
萧胜双手拉动马缰，掉转马头，徐徐而回，被他击入云中的马球落下，球赛正式开始。
顾长辰知道自己这一对人马，万万不是傅恒的对手，不仅体力武艺上比不上，心智和气势上也比不上，要想得胜，只能自己奋勇抢下一球，或许还能激励士气，输的稍微不那么惨。
是以他一看见萧胜扬球杆的时候，他便已经双腿夹紧马肚子，准备抢夺马球，待到小球飞起，球杆没入场中，叫好声起的时候，顾长辰抢先一步，盯准马球下落的方向，疾驰而去。
萧胜知道顾长辰这一次必输无疑，开球也算公平，正落在双方队伍中间，顾长辰策马而上，便及时有两三名神策军发觉，当即拍马，一左一右，在顾长辰身后，朝顾长辰追去。
顾长辰骑在马上，眼中盯着小球，耳中又听得马蹄声在后，蹄声急促，一左一右，反应敏捷，配合完美，显然不是自己所带的队伍，此刻球已经下落，顾长辰抢得先机，双手勒住马缰，马前蹄扬起，顾长辰趁机双脚跳出马镫，一只脚勾住马鞍，一只脚勾出马缰，用一脚之力将马拉得前蹄扬起，他右手中所握球杆瞄准落下的马球，横击挥出，啪的一声，球杆正中马球，球朝着顾长辰所领的队伍飞去。
萧胜在看台之上，看见了顾长辰这一击，连叫可惜，顾长辰没用专门击球的杆头去击球，却用球杆，若是用弯镰一般的杆头去击，说不得便能让陆飞那些废物赢得一球。
他却不知道顾长辰从未玩过马球，球杆拿在手中，根本不顺手，他平常用枪较多，只得将球杆当枪用，用杆去击球，赢得先手。
被顾长辰击出的球尚在半空未曾落下，傅恒对的两名神策军便已赶到顾长辰身旁，两人对望一眼，很显然，顾长辰就是对方唯一的生力军，都是一样的心思，尽管没了球，依旧是球杆横击挥出，装作要击球的样子，一上一下，朝还站在马上的顾长辰横扫过去。
此刻鼓声大作，顾长辰根本听不到球杆扫来的风声，他只是觉得背后一凉，凭借本能的反应从马背上跳起，脚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子在半空中凌空翻转，躲开上下齐来的一击，仍旧稳稳的落于马背上，朝前奔去。
直到这时，半空中的马球才第一次落地，正落在陆飞的马前，陆飞顺手一挥，杆子却打偏了，马球依旧稳稳的停在地上，动也没动。
顾长辰看得精准，眼见得有三四名神策军朝着马球奔去，而陆飞等人竟自动让开一边，连阻截都未曾阻截，他只得抖动缰绳，再次上前，却终究晚了一步，马球已经被对方的三名神策军团团围住，守护的水泄不通，朝着自己这边的球门疾飞而去。若是此刻，顾长辰所带的那些人全力阻拦，倒也有可能扭回局势，却不料陆飞那队人，见了对方都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闪避不及，哪里敢什么阻拦攻防？
嗖的一声，马球击入顾长辰一方的球门。
开场便得一球，傅恒甚至只是拉着马缰，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一下。
顾长辰眉头微蹙，自己武艺在高，力量再强，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对方三十名经验老到的马球手。
顾长辰微一沉吟，趁着进球再发球的空隙，对着场中稀稀拉拉的陆飞等人沉声喝道：“所有人，都过来！”
陆飞手下的那三十名神策军听见顾长辰的喊声，互相望了望，见旁人没动，便自己也没有动，都在互相观望。
顾长辰只盯着陆飞，陆飞左右一看，然后磨磨蹭蹭的蹭到了顾长辰身旁。
其它人见长官动了，自己也跟着稀稀拉拉的来到顾长辰身旁。
顾长辰压下心头的火，尽量用着平静的声音，盯着陆飞，问：“为什么不拦？”
陆飞表情有些郁闷，当然更多的是无奈：“那一队，可都是前锋营的精兵，我们这些人……不可能赢的……”
顾长辰抬眼朝其他人看去，只看见其它人亦是无奈和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