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执双目如同燃烧的赤炎一般,一双手上青筋暴突,他紧紧的掐着白鸿飞的脖子,白鸿飞被他掐的忍不住咳了一声,却也是压抑至极的咳声。
顾长辰森然道:“放开他!”
朱邪执将白鸿飞拖得离自己更近了一点,决然道:“不放!”
顾长辰手中微微用力,枪尖朝前送了半寸,冰冷的铁刃划破朱邪执的脖子,暗红色的血顺着顾长辰的铁枪流下,被枪头的红缨挡住,又顺着红缨落下,滴在白鸿飞的脸上。
朱邪执和顾长辰僵持片刻,终于缓缓的松开手,白鸿飞嘭的一声,跌在地上。
顾长辰道:“送我们出去!”
白鸿飞拉了床单裹住自己的下半身,想要站起,却只觉得后面火辣辣的疼,双腿无力,站也难以站起。
顾长辰不忍去看,他手中的枪握得更紧,说出的话却显得无比艰难:“你抱着他,送我们走!”
朱邪执缓缓的蹲下身子,顾长辰的铁枪始终刺着他的脖子,当朱邪执的手触碰到白鸿飞的那一刹那,白鸿飞不可自控的大叫:“别碰我!”
朱邪执的手僵在半空中,顾长辰不容两人反抗,又重复了一句:“你抱着他,送我们走!”
朱邪执朝白鸿飞伸出手,白鸿飞带着绝望的眼神看着顾长辰,顾长辰只盯着朱邪执的肩,防止他突然发难。
朱邪执将白鸿飞抱起,白鸿飞难堪的闭上了眼,顾长辰的枪架在朱邪执的后脖颈上,快要出营帐的时候,顾长辰猛然道:“盖住他的脸!”
朱邪执嘿嘿的笑了两声,他的喉管刚刚几乎被顾长辰刺破,此刻呼吸都显困难,他哑着嗓子:“顾长辰,你想的还真是长远!”
顾长辰紧紧的抿了唇,三人走出帐外,帐外守卫的士兵见了这一幕,都大吃一惊,纷纷张弓,指向顾长辰。
朱邪执喝道:“都退下!”
那些沙陀兵见三皇子在敌人手中,不敢造次,却也并未听招呼退下,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朱邪执。
走出大帐十米开外,伍不凡从沙陀兵中跃出,顾长辰见到伍不凡平安,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给伍不凡使了个眼色,伍不凡会意,拿铁剑架在朱邪执的脖子上,顾长辰收了长枪,来到前面,从朱邪执手中抱过白鸿飞,又找了绳子将朱邪执的双手捆在背后。
顾长辰怀里抱着不停颤抖的白鸿飞,伍不凡箍着双手被缚的朱邪执,两人背靠着背,一步步的朝着大营出口处走去。
足足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士兵越积越多,朱邪执因为刚刚床事消耗的体力也在渐渐的恢复。
四个人来到了大营出口,顾长辰沉声道:“要四匹马!”
此刻早已惊动营中诸将,朱邪执的副将古达鲁正睡的香,被惊变吵醒,赶出来便见到这么一幕,三皇子被敌人捉住当了人质。
朱邪执冷笑一声:“你们就算是有我当人质,也跑不出去的!”
顾长辰尚未说话,伍不凡手中的剑便又向内半分,血再次流出,古达鲁慌忙下令:“快去找四匹马出来!快!”
四匹黑马拖到顾长辰面前,顾长辰抱着白鸿飞翻身上马,伍不凡尚且留在原地。
伍不凡对顾长辰道:“你先走!”
顾长辰知他意思,因为带着白鸿飞不方便,自己先走,伍不凡反而更好脱身,他也没和伍不凡多说半句话,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样,点了点头,他自己骑了一匹,牵了一匹,扬鞭落在马臀上,急冲了出去。
朱邪执尚在伍不凡手中,没人敢放箭,更没人敢去追。
直到顾长辰的影子都看不见了,伍不凡捉着朱邪执,自己又上了另外一匹马。
然而带着人质上马总是不比自己单独上马,更何况这个人质是朱邪执。伍不凡手肘微沉,剑柄击在朱邪执后脑上,将朱邪执击昏过去,随即翻身上马。
沙陀军中虽有神箭手,可因为顾及三皇子性命,都万分小心,无人敢放箭。
伍不凡举目一看,挡在自己面前的尚有不少人,更有些士兵亦跨上了马。
他铁剑的剑刃贴在朱邪执的腰上,大声喝道:“想要活的朱邪执,就给我让道!”
说完这句,双腿一夹马肚,朝外飞奔出去。
顾长辰带着白鸿飞一路疾驰,不到片刻便来到了棒子所在的灌木丛中,顾长辰跳下马来,棒子奇道:“伍将军呢?”
顾长辰道:“他随后就……”
一句话尚未说完,忽然听见一声悲鸣,顾长辰猛然回头,看到自己从沙陀人那里骑回来的两匹马,口吐白沫,跌倒在地,四肢抽搐了两下,便死过去!
原来是古达鲁在这四匹逃命的马上做了手脚,顾长辰大叫一声:“不好!”
将白鸿飞丢给棒子,跳上自己来时所乘的马,再次朝着沙陀高阙大营奔去。顾长辰尚未到抵达高阙大营营门口,便看见远远地火光闪耀,呼和声大作,他脚踏马镫站起,举目看去,只见营门口处数百名沙陀兵各个举着火把,将一人团团围住,那人头发披散,身上穿的盔甲都已经被砍掉一半,还兀自举着铁剑与冲到跟前的敌人血战。
顾长辰拿长枪拍马,马本神骏,此刻又和棒子休息了大半晌,吃饱喝足,精气旺盛,一人一马顷刻间便冲入营口,远远地瞭望台上有士兵望见顾长辰过来,忙发信号,又张弓搭箭,朝顾长辰射去。
顾长辰奔驰如电,长枪挥动,挡开射来的流矢,迎面有前来阻拦的军士,顾长辰将其领头的一枪刺倒,剩下的士兵见顾长辰来势凶猛,都纷纷后退,结成箭阵,更多的士兵也发现了顾长辰的影踪,纷纷涌来。
顾长辰不去与那些人恋战,一人一枪,舞动的密不透风,只护着坐下骏马,有人挡在面前便即刺死,由于事发突然,沙陀人尚未来得及盾牌摆阵,顾长辰便已若奔雷,冲到了伍不凡面前。
伍不凡带着朱邪执,原本已经出了营门口,奔出三四十米的距离,却不料中途马突然口吐白沫,到底而亡。
在伍不凡的马倒下的一瞬间,沙陀人的神箭手齐齐射箭,更有沙陀勇士,冲出大营,缠着伍不凡的与伍不凡斗在一起,抢救朱邪执的趁乱将朱邪执拖回,又掐人中将他唤醒。
醒来后的朱邪执亲执大刀上阵,命众人不可放箭,要将伍不凡活捉回来折辱报仇。
伍不凡举着铁剑左挡右刺,多亏他武艺高超,朱邪执又想活捉,这才留的一条性命,可在数百人的围攻之下,也渐渐地力气不支,眼看着周围的沙陀兵越来越多,自己被一步步的逼回大营,他已经渐渐气短,手臂上也中了一刀,眼看着又是一刀朝自己砍来,猛然一杆铁枪出现在自己面前,枪头与那大刀相撞,激起一串火花。
伍不凡回头,只看见顾长辰一手持着滴血的铁枪,一手伸向自己:“上来!”
伍不凡伸手,紧紧的握住顾长辰的手,一个翻身,坐在了顾长辰身后。
顾长辰调转马头,已有一将带着步军拦在他面前,手持三尖两刃刀来战,顾长辰马不停蹄,枪如银龙,将那名将领挡开,伍不凡在顾长辰背后张弓搭箭,一箭射中那名将领眉心,褐黄色的骏马四蹄飞扬,顷刻间便驰过那队人马,伍不凡回头望时,那名被自己射中的将领,尚还倒在半空中,直到朱邪执的喝声在后响起时,那名将领才砰然倒地。
朱邪执也跨了马,他首先带着一千骑兵追击,到了此刻,他也不想什么要捉活的,在后大声下令:“杀了他们!”
顾长辰只觉得耳边箭矢如飞,甚至有数枚箭都擦着他的耳朵飞过,顾长辰回头,见伍不凡已经解下战袍,双臂运转,将战袍舞动的如同一面大伞,挡住流矢,他便专心驭马,此处正是戈壁滩上,一望无际,朱邪执骑兵在后紧追不放,无处躲避,顾长辰直奔出二三十里,坐下的马因为背负着两个人的重量,已有些吃不消,渐渐地慢了下来。
朱邪执带来追赶的人,却越逼越近,眼看着就要被追上,黑暗中棒子已经带着剩下的两匹马赶到。
伍不凡从顾长辰身后跳下,自己骑了一匹,棒子骑了一匹,顾长辰想也没想,便将白鸿飞打横抱在马前,四人三马朝着来时的方向逃去。
朱邪执岂容敌人在自己的地盘劫了人就此溜掉?更何况只是四个人?
他频频扬鞭催马,此刻月亮高悬,白如银盘,一丝乌云都看不到,地上的沙砾被马蹄踩踏,发出清脆的响声。
朱邪执追了足足六十里,猛然听见前方一声炮响,从远处顾长辰那里升起一朵夺目的白色烟花。
他心中暗叫不好,果然是有援兵!他头一次借道云州县,吃了顾长辰的苦头,第二次进攻朔州县,又被顾长辰击败,第三次偷袭萧关,更是被顾长辰预先埋伏的人所擒,此刻见顾长辰发信号,心中竟是一颤,不由得便想起了前三次失败的经历。
他自从领兵以来,从未在一个人手下连败三次过,此刻心中见到顾长辰唾手可得,兴奋激怒中,竟又带了隐隐的惧意。
他手中的马缰不禁一紧,马慢了下来,正好此刻接着白色烟花燃放的光亮,他看得见前方地上,银光闪烁,地上竟然被撒了上次在云州县吃过亏的刺马钉。
然而这马钉撒的不宽,很显然,是顾长辰一边逃窜,一边随手洒下的。
朱邪执心中稍稍宽心,他这次带来的马,各个都钉了铁马掌,根本不怕这些铁钉。
朱邪执松开马缰,马在铁钉上飞驰追赶。
第50章 流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