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鸿飞相距甚近,两人呼出的气息交织,他的手指修长,指尖因为沾了药的缘故,异常滑腻,白鸿飞一边小心的涂着顾长辰红肿的唇角,一面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里肿了这么大一块!”
顾长辰猛然伸出手,将白鸿飞按在自己唇角的手捉住,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的。
白鸿飞依旧朝着他微笑:“没关系的,养两天就好了!”
顾长辰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十分难看,破着嘴角,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而自己更是身无长处,窝囊至极。若说白鸿飞会爱上这样的自己,顾长辰觉得过于匪夷所思。
可他看见白鸿飞的眼,那双眼中竟满是温柔,浓密的睫毛顺着眼睑微微抖动着,投下一片阴影。
顾长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贸然相问,若不是,对方肯定会勃然大怒。
可不问,万一对方果真有意,自己却留在此处白吃白喝,岂不是在利用他的感情?
两人对视了片刻,顾长辰最终开口:“你是同性恋?”
白鸿飞愕然:“什么?”
顾长辰扭开脑袋:“你是断袖?”
白鸿飞依旧不解:“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并没有断袖的典故。
顾长辰不得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想跟我上床?”
白鸿飞的一张脸,从白色变为红色,继而又转为青色,他想也不想,反手一个耳光,啪的打在顾长辰的脸上。
白鸿飞气得浑身发抖,大声质问道:“你把我白某当什么人?!”
顾长辰反倒因为这一个耳光心中轻松不少,看来阿珂果然是在胡说八道,白鸿飞并不喜欢男人,更不会爱上自己。
顾长辰猛然笑道:“我把你当朋友!”
白鸿飞见顾长辰笑,心中更怒:“有这样的朋友!?”
顾长辰站起身,朝着白鸿飞深深的鞠了一躬,正色道:“顾长辰多谢大人连日照顾,心中感激,无以为报。白鸿飞是谦谦君子,顾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惭愧!刚才言语冒犯,请你原谅!”
白鸿飞一下子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顾长辰,此刻顾长辰的脸上,还有他甩出去的那五个手指印,刚刚涂的药此刻被裂开的伤口中流出的血冲去。
白鸿飞的手掌隐隐作痛,一时之间,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过了一会,慌乱道:“那个……,我还有事情要办,先走了!”
说着,便转身朝外走去,却还没走出两步,便被顾长辰叫住:“鸿飞,等一等,我有事情要你帮忙!”
白鸿飞止住脚步,也未回头,站在门口道:“什么事情?”
顾长辰道:“我想向你借一匹马!”
白鸿飞的心猛然提了起来,又听顾长辰说道:“我知道你和萧关的守将伍不凡有过来往,若是方便,帮我写一封信,我想见他!”
白鸿飞猛然回过头来,他盯着顾长辰:“你要走了?”
顾长辰道:“不错!我想去投军!”
白鸿飞猛然变色,上下打量顾长辰:“顾……公子,你这个样子要去投军?”
顾长辰道:“所以请你写一封引荐信,不然萧关的伍将军不会收我。而且,不要再称呼我顾公子了,听得别扭,既然是朋友,叫我名字好了!”
白鸿飞的手,在袖中紧紧的收拢,捏成拳,又放开,最后缓缓的摇头,斩钉截铁的道:“不行!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去投军?若是沙陀打来,你又怎能躲开?你连胡大刀都打不过!”
顾长辰道:“打仗也不一定要靠蛮力,我对沙陀十分了解,应该能够帮上忙!”
白鸿飞忽然冷笑一声,挡住门口,盯着顾长辰,道:“如果你想走,得先过我这一关!沙陀人可比我凶狠十倍,狡猾百倍!我数十下,如果你能出去这个门,我就送你一匹马,给你写一封引荐信!如果你连我都对付不了,那还是安心在这里呆着好了!”
白鸿飞话音刚落,便开始数数:“一,二,三……”
他心中虽然不欲让顾长辰离开,可为人老实,不会耍诈。老老实实的念一个数字,停一下。若是换了第二个奸猾之人,一口气念完十个数字,顾长辰怎么也出不了门。
顾长辰猛然叹气,大声道:“算了,我出不去,就在你家里呆着便是!我还没吃饭,鸿飞,你去帮我弄点吃的来!”
白鸿飞冷笑道:“这可骗不了我!四,五……”
顾长辰又转到白鸿飞的书架面前,伸出手,取下那本《地理志》,道:“这本书送我如何?”
白鸿飞道:“你喜欢就拿去好了!”
顾长辰又道:“这上面有记载大雪山,你可见过?是什么样子?”
他本不是故意要这本书,原意不过是引白鸿飞说话,让他不能数数,自己争取时间思考对策。只是他数日来,想的都是这件事情,从兵器铺回来之后,心中更是淤积此事,竟不料随手拿的,随口问的,恰恰是自己纠结于心的东西。
白鸿飞却被他问得一愣,自然而然的答道:“大雪山在沙陀国的最西边,延绵千里,高百丈,常年积雪,听说里面有些僧侣居住在雪洞之中,各个本领非凡……顾长辰!你休想再引我说话!六,七,八……”
顾长辰早已退到房中书案边的那盏油灯旁,用背挡住,手一伸,就把油灯按灭,乘势大叫一声,伸出腿,将一旁的凳子也踢倒。
他知道白鸿飞在黑暗中视力不佳,凳子一倒,他便顺着墙角偷偷的朝门口处溜去。
白鸿飞原本站在门口,他只全神贯注的防备顾长辰如何冲出来,此刻房中猛然一黑,又听见顾长辰惨叫,还听得重物落地之声,只当是他又摔倒在地,叫声凄厉,只怕是被油灯中的热油烫伤了,白鸿飞心中一急,想也没想就冲进房来,房内漆黑,白鸿飞夜视不佳,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他双手到处乱抓,连声大喊:“长辰,你怎么了?没事吧?你在哪里?”
却听见顾长辰在门口处道:“我在这里,我已经出了书房,你要说话算话!”
白鸿飞猛然停下,转过身去。
顾长辰果然站在门外,身上青色的袍子染上清冷的月光,那人负手站在月光中,剑眉入鬓,眼眸若星,嘴角额头的伤都统统隐去不见,挺拔的身子,竟衬得那人有几分英武。
白鸿飞缓缓的从房中走出来,他死死的盯着顾长辰。
顾长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白鸿飞紧紧抿着唇,过了一会,猛然道:“顾长辰,我又被你骗了!”白鸿飞紧紧的抿着唇,过了一会,他猛然说:顾长辰,我又被你骗了!
顾长辰道:“鸿飞,我是真的要走了,早走和晚走并没有什么区别,总不可能在你这里住一辈子。”
白鸿飞道:“你便是在我这里住一辈子,我又不会恼你。”
顾长辰沉默不语,这句话,在当初他决定前去地球A公司上班的时候,父亲也曾经说过。
那日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舍,口气也带着些伤感:“长辰,你何必要跑那么远呢?我虽然不是什么高级官员,可养活老婆孩子完全没问题。你就在这附近找个工作,不愁吃喝,也不用受累,不是很好么?有多少人,给我送礼,让我帮他们安排工作,可到头来,居然自己的儿子要给别人打工!你干什么要自讨苦吃?”
顾长辰当时的回答,和现在的一模一样,他说:“爸,我总不可能在家里住一辈子!”
父亲叹了一口气:“就算是你在家里住一辈子,我又不会恼你,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豪,可完全能够保你衣食无忧,你何必呢?”
何必呢?顾长辰在A公司受到老板责骂,在遇到挫折的时候,他也会这样问自己。
何必要这样自讨苦吃呢?
可是他却知道自己只能这样做,他是一个男人,应该承担起一切,靠自己的本领生存,而不是躲在父母的羽翼下,做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他希望,靠自己的能力和本领吃饭,尽管这本领只能够找到一份薪水平平的工作。
就如同他来到这里,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的状况,大概就算是自己再怎么努力,最后的结果,恐怕都不会比呆在白鸿飞家中强。
可他还是不愿呆在白鸿飞家中,不愿依靠着旁人生活。
他不想再出现那种情形,大街上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人人围着自己看热闹,却让白鸿飞来解救。
顾长辰道:“鸿飞,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我有手有脚,我是个成年人,我应该靠着自己来生活,而不是吃你的喝你的。或许你觉得没什么,但我不希望这样子活着。”
白鸿飞冷笑道:“那你希望怎么活?黄图霸业,封妻荫子?还是,操纵所有人的命运,又或者,一将功成万骨枯,将那些信任你的人,一次次的送入死地……”
顾长辰愣了一愣,他看见白鸿飞的那双眼睛,在月下竟然闪着寒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吃入腹中一般。
顾长辰原本不想对人说出自己的想法,可面对着白鸿飞,这个为自己死过十五次的人。
之前,两人谈到这个问题,他都是告诉对方,什么精忠报国,什么天下苍生,什么百姓黎民。
可这一刻,顾长辰觉得,白鸿飞应该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许不够高尚,也不够伟大,甚至还有些自私,但那是自己真正的内心深处的念头。
第22章 又被你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