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飞鸢冷哼一声,推他道:“你又想如何了?这时不恨我了?”
“阿鸢,我一醒过来便赶来找你了。”阿容抬起头来,好不委屈地道。
屠飞鸢不信:“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走了之后……”阿容开始将屠飞鸢走之后的事情说来。
自从屠飞鸢喂他喝完水,又走了之后,阿容便开始着急了。他原本就没有彻底失去意识,不过是大脑记忆纷乱,意识陷入泥沼,动弹不得。因察觉屠飞鸢走了,怕她彻底灰了心,回到京城去,从此再也不理他,顿时着急起来。这一着急,记忆理顺的速度便加快许多,这才赶在要紧时分到达,救下屠飞鸢的性命。
“你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屠飞鸢知他不会对她撒谎,听他如此讲,便没什么可怀疑的。接受了他的解释后,便将心中最好奇的事问了出来。
阿容的声音沉了沉,有些低落地道:“阿鸢,从此以后我真的只有你了。”他说罢,俯身抱紧屠飞鸢,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将银袍人抓去他之后的事道了出来。
银袍人挖了他的心,回到月圣国。麻一带了重伤的他,也回了月圣国。他的心落到月圣教的大长老手里,大长老并其他长老们举行了仪式,召唤出一个亡魂,寄居在他的心脏之中。
而后,月圣教与皇室发生争斗,要夺取他的身躯。在仪兰的带领下,双方大战一场,最终月圣教略胜一筹,阿容的身躯被月圣教暂时夺去。那颗寄居了亡魂的心脏,被重新塞进他的胸膛之中,而那寄居在他心脏中的亡魂,则要取他而代之。
便在这时,仪兰与麻一发动阵法,要炼化那个亡魂。原来,他们的略输一筹,乃是“不入虎穴蔫得虎子”的险招,只为了困住那个亡魂。事先阿容已经服下了奇药,能保住他神智清明,好与那亡魂争斗。
月圣教见中了计,立刻同皇室拼命起来。双方势均力敌,大战月余,最终结局惨烈,乃是双方皆全军覆没。月圣教的教徒几乎死干净,而皇室这边,仪兰的手下也全军覆没,连麻一也死了,只余下仪兰一人重伤濒死。
阿容与亡魂的斗争也到了尾声,那亡魂侵占不了阿容的神智,只因阿容心中留着一个澄明的念头,那便是活着出去找屠飞鸢,他要跟她过一辈子。这个念头随着双方神智的交锋,日渐弥坚,支撑阿容不落败。亡魂斗争不下,使出毒计,拼尽全力要抹去阿容的记忆。他若活不得,也必不叫阿容活得痛快,他要阿容忘了最爱的人。
仪兰一直在旁关心照看,察觉到亡魂的毒计,深怕阿容当真忘了屠飞鸢。阿容忘记心爱的姑娘,并不是不可挽回的大事,然而这支撑他不败的念头一去,只怕亡魂就要侵占这具躯壳。这场战斗的结局,便是皇室与月圣教双方俱损,唯独那亡魂渔翁得利。仪兰所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拼了最后一口气,以极危险的方法,助阿容一臂之力。
阿容本身也在抗争,三方力量一齐作用,最后形成了大相径庭的结果——阿容没能忘了屠飞鸢,可也不爱她了,他恨她。那些美好的记忆,全成了屈辱的回忆,他对她只有恨。
月圣教亡,亡魂亦死,月圣教便崩塌开来。所谓的月圣国,乃是开天辟地时期,神明遗落的宝器,只为镇压一只厉鬼。这只厉鬼,便是那亡魂。时日渐久,神明长眠不可见,那亡魂逐渐壮大,侵蚀了看护他的众仆人,也就是月圣教的教众,以心头血为引,种下月溶花,培养圣女,汲取天地运道,又造出阿容这样一具夺天地造化之体,以待冲出枷锁。
亡魂失败,宝器的精气也在大战中损耗厉害,顿时崩裂开来。屠飞鸢见到的如雪似沙的土壤,便是宝器的粉末。因毫无精气,故此不能培育植物,也不能供人生活。阿容醒来后,便带着月圣国的居民寻找住处与食物,这才展开了战争。
屠飞鸢听得惊心动魄:“那你是怎么记起来,你并不恨我,而是爱我?”
“我从这里,到这里,全都爱着阿鸢。”他说道,指着自己的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脚,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它不叫我伤害你,我脑子里恨你,这里却不恨你。我想起来斐仁烈跳下裂缝时说过的话,便知道我的脑子是不正常的。想得久了,便明白了。”
屠飞鸢一怔:“斐仁烈是跳下去的?”
“嗯。他说下面有东西呼唤他,我拉他,他也不肯,非要跳下去。”阿容说道。
屠飞鸢大感奇怪:“不是你们交战,你将他打下去的?”
“我怎么会将他打下去?”阿容顿时委屈地道。
他的记忆虽然混乱,然而只对屠飞鸢一个人,并不针对其他人。因为与亡魂交战时,他心里只想着屠飞鸢一个人。所以对其他人的记忆都是正常的,唯独屠飞鸢不正常。
他知道斐仁烈是王爷,位高权重,故此见他前来平乱,心里是高兴的。特地寻了一处空旷地方,约他商谈事情。谁知,斐仁烈却说下面有什么在呼唤他,不顾他的阻拦,跳了下去。
屠飞鸢怔住:“居然是这样。”她想起齐晖,想起玉轻尘,想起那些侍卫,不由心中一寒,“阿容,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月圣国崩塌时震裂的土地。”阿容说道,“月圣国崩裂时,并未全体崩裂,有一部分仍然存留着,只坠了下去。他们都很恐惧,并不敢离近了。我也是想着没有人会偷听,才叫斐仁烈在那里商谈的。谁知他没用,自己跳了下去。”
“胡说什么?”听他说斐仁烈坏话,屠飞鸢立刻捶了他一下,见他脸上露出不好意思,才又道:“他跳下去时跟你说了什么?”
阿容挠了挠脑袋,道:“他叫我不要杀你。”
“就这些?”屠飞鸢问。
“他急着跳下去,只来得及留下这一句。”阿容道。
屠飞鸢拧眉。连斐仁烈这样的人物,都扛不住下方的迷障吗?那为何她没事呢?
“你也怕那裂隙么?”屠飞鸢已经不称呼那悬崖为悬崖了。
阿容摇头:“我不怕。就是离得近了,下方总有声音喊我,烦得很。”
“那你听到什么?”屠飞鸢偎近了,好奇问道。
阿容道:“我娘喊我带你一起跳下去,叫我们一家团圆。”
屠飞鸢闻言,不由得脸上一黑。
“我想着,带上阿鸢的爹娘、爷爷奶奶,才算一家团圆。可是阿鸢的爹娘,还有爷爷奶奶,估计是不肯的。而且,我娘死都死了,也不着急一时半会儿就见到我们,我就没理她。”
屠飞鸢听罢,心中一时柔软下来。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这时,月辉从当空洒落,映得他面目英俊非凡,一双漆黑眸子明亮如星,盛满温柔的情意。她不禁轻笑,抬手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掂脚吻上他的唇。
天地为媒,明月为证,她爱上了这个一直爱着她的男人。
晚风徐徐,寒星点点,空旷的山野中响起树叶的哗哗声,为两人奏响温柔的乐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