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飞鸢站在一边,乐不可支。
两人缩在营地里,逗着团团,好不欢乐,真正是万事不理。
只不过,两人不理会旁人,却不代表旁人不理会他们。
不多时,营帐里进来了人:“郡主又在逗团团呢?”
屠飞鸢抬头一瞧,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意:“你们来了?快请坐。”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骑射狩猎,或跟随父兄尝鲜耍闹的。也有些喜静的姑娘,瞧过一回,便不再出头,待在营地里结伴说话儿。闻知屠飞鸢得了团团,便成群结伴而来,明着接近团团,暗中各有打算。
有人话里带刺儿,屠飞鸢从来不假辞色,全都撵了出去。久而久之,众人便不敢放肆。
“团团学会拍手了?”一名少女惊喜道,“郡主真是聪慧过人,连这样懵懂的小畜生,都被郡主训导得通了灵性。”
话音落下,一人说道:“也不尽然。这雪狐本身聪慧,否则皇上也不会以它做彩头了。”说完,悄悄偏过头,偷偷看了阿容一眼。晋王世子真厉害,煜王殿下都得不到,他竟捉到了。
“畜生就是畜生,若无心思聪慧之人教导,一生也学不会坐卧。”先头那少女冷冷说道。
后面那少女也不悦了:“团团可是郡主和世子一同教导的,你总是夸郡主却对世子之功避而不提,是为何意?”
“总不像你,句句不离世子,安的什么心?”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屠飞鸢直是头大。然而这一行人,哪个也不好轻易得罪的,便找话题岔了过去:“方才我听着外头有一阵欢呼声,不知发生什么事?”
“郡主不知?是武成王回来了!王爷昨晚一夜未归,直到天将清明才回来,本来大家都担心得不得了,谁知王爷携着一头小豹子回来了。那小豹子生得十分可爱,原是失了父母的,又走岔了路,掉在山崖上的树枝里,王爷好容易才救回来呢!”一人激动说道。
谈起武成王,方才的硝烟味顿时散了去。只因为,斐仁烈的名头,在京中着实不小。
他自幼得钦天监批命,二十五岁有一大劫,若闯不过,连性命都保不住。故此,他不肯娶妻纳妾,唯恐害了人家女孩子。偏他生得勇武英俊,高大健硕,兼之气质冷峻,这些年虽然常驻边疆,倒也迷倒许多少女。
“只怕那小豹子,王爷要亲自养了。”一人说道。
“早上见王爷,竟是把小豹子抱在怀里的。”又有一人说道。
“王爷素日里寡言冷峻,谁知竟有如此柔软心肠?”
“倘若王爷如晋王世子这般好脾气,我们也敢上前一观了。”一人瞟了阿容一眼。
气氛蓦地又古怪起来。
屠飞鸢笑着说道:“豹子毕竟是豹子,血脉里便带着凶性,咱们还是不要接近的好。”
说了一会儿话,众人便散了。
阿容道:“真烦人。”
“既你不喜,咱们躲出去就是了。”屠飞鸢抿嘴一笑,心下很是可乐。以阿容的脾气,能忍这几日,已是十分难得了。总之猎场大得很,两人随便找一处僻静地方,坐来吃喝玩笑,并逗着团团,想来也好过。
两人如此说定,待到吃过午饭,便抱了团团,悄悄溜出去。不期然,在营帐外头对上斐仁烈。
“王爷?”屠飞鸢有些惊讶,斐仁烈站在她营帐外头做什么?
“王爷有事找我?”屠飞鸢一边问着,一边眼神往他怀里溜去。果见一只小豹子,两只爪子勾住他的衣襟,吊在他的胸口打秋千。因着年幼身小,看起来犹如一只顽皮的猫儿,偏又眼神清亮,一派精明凶悍的模样,叫人不敢小觑了它。
斐仁烈的眼中闪过一丝窘色,恰时怀里的小豹子抓着他的衣襟往上爬,仰起拳头大小的脑袋,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舔在他的下巴上,弄得一片湿淋淋。
斐仁烈的神色更为窘迫,定了定神,一把将小豹子拽下来,揪着小豹子的毛皮,将它往屠飞鸢的怀里塞:“我身有职务,不便照顾它,可否麻烦郡主代我照料它一时?”
屠飞鸢不由眼中微讶,随即了悟。脸上涌现一抹轻笑,点头道:“倘若王爷不怕我给你养坏了,交与我便是。”
方才来玩的那群少女们都说,武成王救了一只小豹子带在身边,谁都不给摸。若给她们知道,斐仁烈将小豹子给她养,不知要生出多少闲话来?
念头在心头一闪,即刻隐去。她与斐仁烈交情不错,理当伸手相助,不该怕麻烦才是。张开双手,去接小豹子。
斐仁烈听她答应,心中欢喜。他原不打算救这小豹子的,不过是见阿容给她捉了雪狐,哄得她开心,也想做了一样的事来。
谁知,小豹子并不喜欢屠飞鸢,一径往外挣,爪子尖尖,去挠屠飞鸢的手。还是阿容眼疾手快,一把拍下小豹子,并扯了屠飞鸢后退。
小豹子掉在地上,打了个滚,立时弹跳起来,再次扑上斐仁烈的胸前。两只前爪勾着他的衣裳,后爪则用力蹬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上爬,口里低低叫着,似怨似怒。
屠飞鸢睁大了眼睛:“这小豹子倒是认你为主了?”
团团就不会这样,虽也是捉来的,并在身边养了几日,但是人人都能抱得。
斐仁烈之前也没意识到,皱起眉,揪住小豹子的毛皮,沉声说道:“我没工夫照料你,松开爪子!”
小豹子立时呲牙,冲他叫起来,并伸出爪子,凶悍地抓他。然而快落到他脸上时,竟顿住了,转而往下窜了窜,对准他胸前的衣裳泄愤地挠了起来。
屠飞鸢见着这般情形,不禁“扑哧”一笑。
她生得好,这一笑,双腮粉嫩如桃花,美不可言。斐仁烈不觉呆了一呆,攥起拳头。喉间一粒圆滚滚的喉结,上下滚动起来。
真想凑上去吸一口,不知是否有蜜汁流出来?斐仁烈定定盯着屠飞鸢的脸,目光凝在她粉嫩的红唇上,自心中升起一股渴意。
阿容猛地上前一步,挡在屠飞鸢的身前,不善地盯住斐仁烈。
经他这一隔断,斐仁烈眼中顿时恢复一丝清明。后退半步,将不依不饶抓着他胸前衣裳的小豹子揪下来,低声说道:“你跟着郡主,待我晚间再来接你。”
小豹子极通灵性,停下挣扎,歪头瞅了瞅他。而后,自他手中跃了下来,来到屠飞鸢的脚边,十分倨傲地在屠飞鸢的脚面上踩了一下。
屠飞鸢不曾瞧见身前两人的暗锋,见小豹子骄傲,心中喜欢,弯腰将它抱了起来。
“劳烦郡主了。”斐仁烈道。
“不必客气。”屠飞鸢道。
斐仁烈转身走了。听着身后传来的清脆声音,心头浮现一丝轻轻的,细细的,扑不灭也掐不断的怅惘。
她不再是那个父母不在的山村女孩儿,他也不再是那个守护她安危的青年将军。
她是灵慧郡主,是他的外甥女。他是武成王,是她的舅舅。
虽然她甜蜜美味,他却喝不得一口。他这辈子,必然是饥渴下去了。
斐仁烈忍下渴意,大步如风向前行去。斐仁烈离开后,屠飞鸢抱起小豹子,阿容拢了团团,往后面的一片密林而去。
这片林子鲜有人至,就连守卫也不多。两人钻进林子里,手牵着手,坐下来。
“这回看他们还找的见?”阿容三分狡诈,三分得意地道。
屠飞鸢笑道:“可得看紧团团,它最是嘴馋,万一他们带着山楂糕诱它,一准给它跑出去,只怕就露了馅儿。”
“我早给它吃撑了。”阿容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团团的肚子,但见小肚子圆滚滚的,显然塞了不少吃食进去。
团团粉嘟嘟的肚皮就这样被暴在外面,被风儿一吹,细细的绒毛便贴着肚皮伏倒了,立刻挣扎起来。阿容捏着它细小的爪子,笑了一声,将它拎回怀里。身下是厚厚的草丛,半点也不冷,两人靠着树干坐好,分别将小家伙放在腿上,相视一笑。
团团生性活泼,在阿容的腿上跳来跳去,雪白的一团,好不可爱。小豹子却是同屠飞鸢生疏,倨傲地跳下屠飞鸢的腿,昂着头踩进草丛里。
屠飞鸢生怕它一会儿不见了,连忙伸手将它拖了回来。小豹子骄傲得紧,立刻挣扎起来,四爪乱抓,就连毛茸茸的小尾巴都拍打着屠飞鸢的手。屠飞鸢一会儿觉着痒,一会儿觉着刺,竟是哭笑不得:“你不要跑,万一你的主人回来了,却不见你怎么办?”
小豹子这会儿倒似不通灵性了,被屠飞鸢掐着腰,低低地叫,挣扎起来。
良久,约莫是累了,小豹子才稍微平复。
“乖乖,你可真能闹腾。”屠飞鸢累得不轻,抱着小豹子在腿上,稍稍喘了口气。
小豹子生得幼小,身量如猫儿一般,耳朵圆滚滚的,身上绒毛又细又软,有些虎头虎脑,很是憨得紧。又带着尖牙利齿,机灵百变的模样,真是叫人喜欢到了心眼里。
屠飞鸢忍不住埋下头,将脸颊埋进它的绒毛里,蹭了蹭。这一蹭,可不得了,小豹子浑身一僵,随即大力挣扎起来,口里赫赫叫着,很了不得的模样。
“这小东西,真是傲娇得紧?”屠飞鸢颇纳闷,斐仁烈是个寡言又沉静的人,这小豹子却是傲娇到极点,一点也不随他。
阿容坐在旁边,见屠飞鸢费力压着小豹子,白生生的手背,晃悠在小豹子尖尖的爪下,渐渐拧起眉头。将团团往屠飞鸢怀里一丢,顺手小豹子抓了过来:“我跟阿鸢换换。”
第一百六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