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路引回到公司,案头上堆积着厚厚的文件,他每天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批阅这些枯燥的文件,然后安排手下的一百多号人去实施。刚在申请重点龙头企业的文件上签完自己的意见,就接到办公室刘主任打来的电话,说《西南特区报》有一个记者要到公司进行采访,是一个星期之前预约好的,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接受采访。路引让对方明天十一点再来。刚放下电话,生产部经理马福生急匆匆地走过来报告说大棚东区的金钟小南瓜出现了小面积的虫害,如不及时处理,虫害有进一步蔓延的可能,但财务部陈经理以账上没钱为由不肯签字拨款,想请路引和他一起去察看疫情,商量应对措施。马福生是一个和路引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中专毕业之后就在金玉工作,也早早地成了家,家庭的重担压在肩头,他身上却没有路引偶尔流露出来的那种落魄和感伤,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所以,路引喜欢称他为“老马”,觉得这样较为亲切。
这两年,得益于葛天卫的正确决策和路引的有力辅助,金玉农业这个原本濒于倒闭的烂摊子慢慢步入正轨,渐入佳境。因而,路引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上总经理助理这个岗位的。路引知道,陈经理是老板的亲属,而总经理葛天卫是老板聘请的职业经理人,他是总经理任命的,陈经理虽然表面上对自己尊敬有加,背地里却阳奉阴违,对他这么年轻就处在公司第二把手的位置上不大服气,对他的许多决策也多有诟病。为了在日常管理、资金调度上把握好各方面的平衡,使公司能朝正常的方向发展,路引一直采取既斗争又妥协的方式,尽量把各种人事冲突和矛盾消弭于无形。因而对付老陈,他自有他的一套办法。他决定亲自去到现场察看,掌握第一手资料,把不施加农药可能造成的后果写成工作汇报,让各部门负责人在汇报上签字,再把报告拿给老陈,让他签署意见。涉及到公司几十万的收益,老陈表面上再顶牛再冥顽不化,即便葛总拿他没办法,老板也不会袖手不理。
路引换了工作服,和老马来到大棚区察看作物。金玉农业公司占地八千余亩,号称东南亚最大的万亩苦瓜种植基地。除了苦瓜,园区里还种植着许多其他的特色农产品。在老马的陪同下,路引从南面的中药材种植区开始巡查。大片的中药材长势良好,喷灌系统在均匀地喷洒着水珠,地下铺设的营养液滴管正把药材所需的各种营养液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作物。来到园区的东部,五十个人工智能大棚整齐划一地分布在占地五百亩的大棚区。看着这些大棚和里面根深叶茂、枝壮果肥的作物,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从牙牙学语的幼童长大成人,他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眷恋和关爱。
路引和老马一道仔细察看了金钟南瓜所在的三十——四十号棚,疫情确实严重,大有星火燎原之势,如再不处理,必将殃及棚内其他作物。随后,他们来到北区的养殖基地。这片幅员辽阔的水塘里养着几百万尾罗非鱼、鲫鱼、草鱼和上万只雁鹅,鱼类供应本地市场,鹅肥肝出口到法国和意大利;靠西一点是一个已初具规模的火鸡养殖场,再往北是通向入海口的水库,水库旁边是三十口的对虾塘。职工们正在疏通河道,看见公司领导亲自来视察,表现得更为积极。
路引看见几个职工在一口水塘里抽白泥,抽泥机出了点故障,陷在泥塘里发动不起来,职工们正在费劲地把机器从水塘里拉出来,他对老马说:“走,咱们过去帮他们一把。”说罢和老马脱了鞋,跳到半米深的水塘里,众人合力一起把抽泥机往岸上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爬上岸揩了揩手,拿出手机,是刘主任打来的电话。刘主任说《西南特区报》的记者来了,他看了一下表,刚好十一点整,心想,这些记者来得也太准时了吧。他对刘主任说:“让他们到北区的养殖基地来吧。”说完又跳进了水塘里。
园区里的民工和职工们大多数都是一群长期和农业打交道的大老粗,他们常年在远离市区的农业公司上班,要去一趟市里不容易,因而当他们看见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背着一台长镜头单反相机娉娉婷婷地走过来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兴奋的口哨声。有几个刚从农职院毕业的小伙子还大声地与来人打起了相见恨晚热情似火的招呼。这是一群看见母猪都会觉得眉清目秀的人,何况来者并不是母猪,而是一只美丽的丹顶鹤。
路引对老马说:“你开观光车带那个记者在园区逛一圈,向她大致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完了抓紧时间和刘主任碰头把报告写出来,打印好让他们几个先签字,等我回去再找老陈。还有,中午安排那个记者在食堂吃饭。”
萧潇是西南特区报的首席记者,在屡次大型采访活动中均有出色表现,只要是国家领导人到云海参观考察,报社领导都会派她出访。这次报道云海市农业经济发展状况的选题是她提出的,对这个选题,报社领导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没想到第一次采访市里最负盛名的农业公司,就吃了几碗闭门羹,不仅没有见到金玉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连总经理助理路引也神龙见首不见尾。
009 神龙见首不见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