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沐漓烟再次陷入了昏睡中。
“寒雪玉!殿下的情况本就特殊,我们都商讨过循序渐进是最好的办法,你为何要这样苦苦相逼?!”
面对欧阳文轩的诘问,寒雪玉紧抿着唇角,不回话,他沉着如海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
其实,欧阳文轩心里也明白,寒雪玉的做法才是对的,现在本就是多事之秋,若是沐漓烟一直都不能恢复正常,那么他们这几年的筹谋就完全是徒劳无功。理性上他甚至赞同寒雪玉的做法,可感性上,他却是不舍让那个独独对他欢笑的小女孩从此消失,这是他的私心,却不能对旁人诉说。
落针可闻,这剑拔弩张的氛围被一声清浅的呻吟打破了。
“嗯……这是……你们怎么都在?对了……静周王的计划你们有没有作部署?”沐漓烟醒来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却是一直记挂着自己昏迷前对冷缺月说的话,也不知他们有无对策,对应又如何。
“暂时并未有大动向,不过我们这边迟迟未有动作,估计快忍不住了。”欧阳文轩深吸一口气,迅速答道。
“皇宫里呢?”
“殿下,坠儿说,那个叫依兰的婢子最近和御膳房的人走得很近,而且我在她房中发现了致幻的药。”冷缺月适时回答道。
沐漓烟黛眉轻蹙,心里盘算着是否现在就将此事告知女帝。迟疑片刻,沐漓烟缓缓道:“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将静周王的计划告诉母皇?”不告诉的话,自己这边就要分出许多精力来照顾女帝,而且还不一定能防住那些暗算,若是告知女帝就可以免去许多麻烦,还可以来个将计就计,可关键是:女帝究竟会不会信任自己?
伴君如伴虎,谁也不能保证女帝对沐漓烟的宠爱与信任是永远不会变的。
“不行,我不能让他们把手伸到母皇那里!他们敢对付母皇,就同样不会忘记素年也是我在意之人,素年身边我们的人手够吗?”沐漓烟急急问道。
得到肯定答案后,沐漓烟暂且还是松了一口气。她问清楚了现在的所有情况之后,挥退了众人,独坐一夜,心下渐渐有了断决。
翌日入夜后,沐漓烟原本打算正大光明地进去女帝寝殿,却发现女帝寝殿中竟然没有一点烛火光亮,女帝勤勉可是有目共睹的,缘何这么早就睡了?!沐漓烟当下决定悄悄潜入,看看是何人在搞鬼。
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正在女帝的床幔上撒什么粉末,而且整个大殿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沐漓烟忙将百草丸含在了嘴里,神智才又清醒了回来。好生霸道的迷香!
沐漓烟屏住呼吸,趁那人不注意手掌一用力,狠狠劈在了她后颈上。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沐漓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如此。幸好,成功了。但是这么大动静居然都没将女帝惊醒,沐漓烟越加肯定有猫腻。将人绑了,沐漓烟找来冷缺月为女帝解了毒,果然是迷迭香!而且这大殿中的奇异香味也是迷迭香的原因。
女帝悠悠醒转,便见沐漓烟站在自己面前,还有一个被绑着的宫女。
“母皇,若非儿臣今日有要事与母皇禀报,事关重大不得不深夜前来以防耳目,只怕母皇会遭遇不测!”沐漓烟一脸后怕,真真好险,若自己今日不来只怕就让静周王的计划成功一大步了!
女帝闻言神色凝重起来,示意沐漓烟继续。
“回母皇,这个婢女叫依兰,原本是大皇姐身边之人,后来为求自保就跟了儿臣。原本儿臣只是可怜她,可不想她到我宫中之后却不甚安分,儿臣猜测她怀有异心,只是不知她背后之人是谁,便一直没有动作,谁知她竟然敢对母皇下手!”沐漓烟话锋一转,直接指向依兰问道,“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依兰一言不发,只是恨恨地瞅着沐漓烟,刚才她想自尽却被沐漓烟瞬间识破,直接喂她吃了什么药,现在她浑身无力,就连咬舌都没有办法。
“其实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得到,你不可能是大皇姐的心腹,那么,你究竟是我那两个舅舅中谁的手下呢?是我说还是你自己坦白呢?”沐漓烟居高临下地对跪在地上的依兰威慑道。
又等了一会儿,沐漓烟见依兰仍然没有要说的迹象,突然就笑了,那堪称温和的笑容却让依兰不寒而栗。“不如,我替来说吧!你原本是静周王的手下,静周王给你下达的命令应该是让你先打进文诩王内部获得文诩王的信任,然后再使计让文诩王送你入宫,潜伏在母皇身边,然后给母皇下药,让母皇神志不清,以方便他谋权篡位。只是途中出了岔子,你被长公主看中,不得已才先到了长公主身边。静周王得知消息便让你先按兵不动,后来我风头渐盛,静周王一向是先下手为强,绝不会允许我这么个威胁存在并且壮大起来。所以,他便让你想办法先除去我。恰巧那时大皇姐东窗事发,你就顺势进入了长嫣宫。不过,想要除掉我的,不只静周王,还有你名义上的主子文诩王。我猜后来在我膳食中发现的鹤顶红就是文诩王给的吧!静周王做事细密,绝不会想到这么容易败露的法子,也只有文诩王这个心够狠脑子却不够的人才想得出这烂招。几次下毒不成,文诩王一定会认为你要么就是办事不力,要么就是已经背叛了他。就在他摇摆不定的时候,你向他进言说毒死我不若毒杀母皇,不论你是如何劝说的,总之结果就是文诩王同意了你的计策。他哪里知道,下毒残害母皇的命令是静周王下的,他不过是个挡箭牌罢了!这几日你御膳房的人套近乎就是为了在膳食中给母皇下毒吧!不过一连七日,母皇没有丝毫异常,静周王一定会着急,所以他命令你尽快动作,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我说的,是也不是?”
依兰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沐漓烟竟然全都知道!
“你、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沐漓烟嘴角一弯,面色温和,附在她耳边,吐出的话却让依兰面无人色。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向沐漓烟,如同看一个祸世妖怪一般,终于,在沐漓烟寒意无边的神色中,怔怔垂下了头颅。
“不过,也亏得你近日心急才行此险招,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抓住他的把柄!”沐漓烟直起身,淡淡道。
随后,沐漓烟转身跪向女帝,恳切道:“儿臣早知他们的阴谋却苦于找不到证据而迟迟未报,害得母皇差点遭遇不测,是儿臣该死!”
女帝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这个身量还未长成的女儿,终究是一声喟叹,轻声道:“心儿,你起来吧!世间之事何其简单,只是一旦牵扯到皇室就不得不变得复杂,母皇自然知晓个中利害。”
女帝这么说倒是让沐漓烟颇为意外,她原本可是做好了准备要承受一般风暴洗礼的,现在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沐漓烟摸不清女帝的心思,但还是压下眸中晦涩的情绪,抿唇等着女帝的下文。只有女帝全力配合自己,计划才能顺利实施。不过,她吃不准女帝有多少力量,又猜到了多少,毕竟这里面桩桩件件也有自己的不少手笔。
女帝只给了她一句话——放手去做!
之后母女二人谈论了些什么无人知晓,连唯一的见证人依兰也以冲撞陛下为名杖杀。但是那次谈话的意义却是巨大的,它奠定了沐漓烟的统领地位,也真正明确了开云王朝未来的走向,同时也是之后几十年繁荣昌盛的太平盛世之端。
开云国暗潮涌动,岚渊国却是惊涛骇浪,风云巨变。
自那日醉墨应了帝云谦,两人就一直呆在王府中腻歪着,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开心。
不过,明日就是一月之期,再加上殿下那边久未有动静,自己又得不到传信,委实不能再滞留,且现在岚渊局势紧张,自己留在这里反倒会让帝云谦束手束脚,不若离去。帝云谦深谙帝王之术,自然也会想到这些,当晚就让醉墨速速离去,自己这里是要有大动静了。
翌日,帝云谦解禁重新归朝,反倒比景王要光鲜许多,因着他反省明悟,皇帝龙颜大悦还赏了不少东西,反观景王深陷谋逆不成反水脱罪的危机中,两相对比,这件事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若说现在景王谋反只是谣传,仅仅会引来皇帝的猜忌,那么五日后在孟府暗格中搜出来的密信就是坐实了这一切!密信中有景王亲笔手书,诬陷凌王,图谋大事。看着景王欲辩无词的样子,帝云谦微微垂着头,隐秘地勾了勾唇角。皇上要彻查,自己这边不会加害,但是不妨碍他引着他们去发现证据,不是么?呵呵,皇兄,大势已定,你输了。
说起来,孟老爷子还真是个妙人,怕景王事成不认账,居然还将他们结盟之后的所有书信悄悄收了起来,其中有不少还是景王亲手所写,为防假冒掉包还盖了景王私印,简直是太为他帝云谦考虑了!套用沐漓烟的话就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铁证如山,任凭景王如何辩驳都徒劳无功,皇帝已然起疑,自不会信他,加上搜出密信的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探子,这件事情根本毫无回转。
当天,皇帝下令,景王谋逆,斩立决,其余一众亲党,严重者满门抄斩,轻者,流放戍边。
不管皇帝平日里有多贤能,在遇到觊觎甚至侵犯自己皇权的人之时,不论亲疏贵贱,都会疯狂屠戮,绝不姑息。当权者皆是如此,只因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会让人上瘾并渐渐迷失自己,他自以为掌握着天下至尊皇权,殊不知却是这皇权愚弄了他……这是沐漓烟知晓此事后唯一的感慨。
之后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老皇帝被景王一事刺激得伤了根本,一病不起,很快行将就木,在弥留之际立下遗诏,着令帝云谦继承帝位,之后阖然长逝。
帝云谦迅速上位,朝野中支持这位新帝的竟占了三分之二!称帝后的帝云谦则延续了他做皇子时的雷霆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反对势力和其余皇子残党大力镇压,几乎不到三个月就将朝政全盘掌握。这样的手段速度简直千古未闻!原本还有些边界小国想趁火打劫,结果是血本无归,险些折在岚渊,至此,终是无人再敢造次。
在岚渊大变之时,开云却是静的可怕,没有任何动静,丝毫没有掺和岚渊的一滩浑水,令人匪夷所思。
第五十六章 与之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