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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却是故人

之后的几日,欧阳文轩处理了许多事情,都是善后处理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余孽自然还是有的,不过与开始时的艰难相比,已经容易多了。此次的确让沐漓烟这边损失惨重,欧阳文轩心里记下了,原准备是将自己的人送过去,补上沐漓烟的缺口,但是被沐漓烟婉拒了。
沐漓烟心里自有计较,且不说欧阳文轩的这批人底子如何,单是这些人不是自己亲自挑出来并且训练的,就足够沐漓烟拒绝了。不是不放心欧阳文轩,而是担心这些人日后不听自己调遣,若日后与欧阳文轩产生龃龉,这些人绝对是定时炸弹!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准,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是不可不有!再有就是,若此时接受了欧阳文轩的援助,那这个大人情可就浪费了!人情都是越用越薄,这个人情说不定可以有更好的用途。总之,出于种种考虑,沐漓烟并没有让欧阳文轩赔偿,甚至,她还特意派了几个腿脚麻利的,帮欧阳文轩处理外部的事。沐漓烟的做法很聪明,不涉及欧阳家私事,但又出了力,让欧阳文轩直直感叹,这心思,简直细腻得让人害怕。不过,这也正是欧阳文轩欣赏她的地方。
前前后后忙了通共有两个月,当然这已是后话了。现在,还有一事让人头疼的,便是商会那日出现的声音。说来真是奇得很,这几日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销声匿迹了,不知为何。
正当几乎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的时候,又出事了!这件事还是出在了沐漓烟这儿!
却说这几日,妖娆心里憋着滔天恨意,却因形势所迫,不得不按兵不动,几乎夜夜难眠。欧阳文轩坐上族长位子的这几日,除了自己和五皇子闲着,其余人似乎都在忙,连坠儿都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妖娆每日也只能和素年说会儿话,素年即使是皇子,也还是小孩子,两人能够交流的很有限。大多数时间,妖娆都只能干坐着。实在是郁闷,终于,好不容易坠儿得闲时,妖娆将素年交给她,自己上街,纾解心绪。因为妖娆会武,再者这几天街上的人又多了起来,所以,坠儿再三叮嘱不要惹事之后,就让她出门了。
妖娆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着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心里空落落的。突然,她听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尖声叫道:“什么?!没了?!哼!我可是堂堂苏家二小姐,怎么,连块儿玉都买不了吗?!”语气嚣张跋扈,盛气凌人,不是苏茹月那个草包,又会是谁!妖娆冷笑,就算你是苏家二小姐又如何,上不了台面就是上不了,你的虚张声势只会让你更加卑微!
瞄了一眼,这家铺子,可是欧阳文轩旗下的。苏茹月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这么想在自己倾心的人面前出丑么!还是说想要通过这样的行为引起欧阳文轩的注意?无论哪种都愚蠢之至!
想到从前在苏家的时候,她便是一副骄纵的样子,颐指气使,知道自己不受宠,总是欺负自己,喊着自己做这做那,都是些丫鬟才做的事。可是因为自己不受宠,苏老爷几年不见她一面,丫鬟仆役们也都不待见自己,苏茹月就越发嚣张,变着法儿地折腾自己。自己那时懦弱,每每被她欺侮,只懂得躲在自己那个破落小屋的阴暗一角,偷偷地呜咽。不敢大声哭,是怕苏茹月知道了更加欺负她。妖娆长长的红艳指甲不知不觉扣进了肉里,生生地刺痛。
不过,没关系你的好日子只怕要到头了冷笑一声,妖娆头也没回,凌然离去。
妖娆生得美,即使只是略施粉黛,单凭那一身红衣就已惊艳众生,行人们都会偷偷看她,然后小声议论,这种目光,她见得多了,早就习惯了。其实妖娆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总觉得都是嘈杂的声音,纷纷乱乱,扰人安生。不觉加快了脚步,很快,她便走到了一条人影寥寥的小街。她怀着心事,走得比平日里不知快了多少,待她察觉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路段时,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看看天色,将近傍晚。夜幕降临,晚风吹着有种阴森个感觉,妖娆打了个寒战,紧了紧衣领。正准备飞身回去,突然感到身后一阵掌风,妖娆一扭身,堪堪闪过,回头便见是一个蒙着脸的男子。那男子掌风凌厉,招招致命,且路数诡异,实在让人难以捉摸。妖娆与之相比,明显落于下风,只能疲于应付,毫无还手之力。几回合之后,妖娆便被那人牢牢地擒拿住了。那人竟未杀她,只是一手刀劈在她后颈上,将她扛在肩上,飞身离去。
待妖娆醒来已是半夜,悄悄观察,似乎是一间石室。那人在一旁,闭着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妖娆试着动了动,便听见了铁链哗啦啦的声音,心当下一惊,忙抬头去看不远处闭目的人,却感觉到一阵风,那人钳着她的下巴,声音里尽是冷意,开口道:“怎么,想跑?”妖娆听他开口说话,一时倒愣住了。这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可他明明是个男子啊!
那人自然将妖娆的惊诧收于眼中,摔开她的脸,道:“到了我手里的人,就没有能活着逃走的,你最好放乖一点,不然,当心死得难看!”
妖娆一听此言,非但没有一丝惊慌,反而笑了,笑得花枝乱颤,问道:“你,就是近日搅得苏洛两家都惶惶不可终日的人?”
那人倒爽快,点了点头以示默认。妖娆又笑了,笑得极尽风流妩媚,却像是暗夜里绽放的毒花一般,妖冶危险。
“你与这两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如此?”妖娆突然有了问清楚的兴致,全然不顾自己才是被绑的那一个,问得相当自然,倒像是两人平地而坐拉家常。那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吼道:“他们合伙害死了我的妻女!”声音里是无法抑制的滔天恨意,浸渍了几十年的辛酸痛苦,那般强烈,让妖娆为之一震。
“杀妻害女之恨么你我倒相似。”妖娆唇角扯开了一抹苦涩的笑意,轻声道,“我也是来复仇的,向苏家那些人讨债来了!”最后这一句话,咬牙切齿,简直恨不得此刻就杀进苏家的大门去!
那人闻言,身形一顿,反问道:“你,又是为了什么?”
“为我在苏家十三年来受的凌辱,逃出苏家之后在外漂泊所受的一切,向他们讨债,让他们也尝尝我尝过的那些滋味儿,让他们也体味体味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妖娆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尝遍的世态炎凉、人间沧桑,一时动情,话中是凄凉不甘,还有恨与怨。
那人突然转过身来,极力压抑着什么,声音有些颤抖,问道:“你、你叫什么?”他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眼里的光彩瞬间溢满,熠熠生辉。脸上也一副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看着倒有些莫名的喜感。
妖娆眼中划过一丝黯淡,末了,直到那人等得眼神渐渐黯了下去,才几乎不可闻地,喟叹般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我本名苏想容……”
那人闻言,眼神瞬间又变了。难以置信,激动万分,悲喜交集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直到最后,他又问了一句,“真的么?”含着不确定与不易察觉的期冀,问的有几分小心翼翼。
妖娆苦笑一声,道:“有必要骗你么?”这个名字,勾起了自己一直想要忘记的尘封往事。苏想容,想的是谁的容颜?会是自己的娘亲吗?既然想念,为什么又不见自己?仿佛家里从没有自己这个人呢这是妖娆明白了自己名字的意义之后,时常想的问题。只是,时至今日,都未能想透。更兼每思及此,总不免暗自神伤,久而久之,也就不愿再揭开自己的伤疤,不愿再想了。本以为自己会忘了这些,却没有想到,当被这人问起时,还是轻易地回想了起来,清晰得仿佛刚刚才发生似的。
那人突然静默了,背转身去。不一会儿,妖娆听到了低低的声音,那是极力压抑哭声的声音,妖娆再熟悉不过。她惊诧了,这人怎么如此反复无常,这会子又哭什么?不过,听他的声音,当是哭得极伤心了。不知怎么,妖娆总觉得这人的背影,煞是熟悉,不知在哪里见过到底还是心软,又或许是同病相怜,妖娆轻声安慰道:“你别哭了”只这一句话,那人又蓦地回首,紧紧盯着她,眼里还有湿意,极尽复杂,却带了温情,整个脸一下子温和了起来。
妖娆脑中有什么影像,瞬间清晰了起来。是他!是那个年年自己过生日时总会突然悄悄出现的叔叔!霎时间,妖娆的眼泪,夺眶而出。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感动与温情,伤心与委屈,苍凉与痛楚,潮水般袭向心房,情难自已。
呜呜咽咽,妖娆终是叫了一声:“叔叔!”之后便是泣不成声。这个年少时唯一给了自己温暖的人啊,就在自己的面前啊!时隔这么多年,以为不会再见的人,居然又相见了!
那人闻言,浑身颤抖,踉踉跄跄跑到妖娆面前,伸手抱住她,紧紧地,仿佛他一松手,就会像梦一样,烟消云散。他拥得紧,妖娆同样回拥住他,大颗大颗的泪,伴着哭声,晕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