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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东亭王妃

秦珂瞧见她眼中的惊异,面上神情忽地冷了下来,挂着点点讥讽,大步向外走去,撂下一句:“惊讶什么?好好练练心性儿,以后有你惊讶的!”
问青后退一步,看着她跨步走出房门,呆了一呆,旋即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儿也出了门。
秦珂知道姬云长待会儿定会来找她,索性去前厅里等。前厅的主厅两侧各有两个偏厅,地方挺大。厅里摆设别致雅然,色调以及装饰利落明朗,令人耳目清新,心情舒畅。而偏厅虽然稍稍简陋些,却是个歇息的好去处。
她踱了几步,见姬云长依旧没影儿,便细细研究起屋内的饰品来。其实要说鉴赏,她一点儿不懂,她只管哪个好看顺眼,譬如色泽或造型合她心意。
打量半晌,最终被四处插放的烛台吸引了目光。这烛台外皮散发着柔和的银光,不知是镀银的还是纯银质地。周身花纹繁复考究,顺着纹路看去,竟是一只卷颈插翅的白鹤。白鹤身上的羽毛清晰可见,修长的细腿上鳞片细腻凸显,精致又可爱。
她摸着烛台,不由赞一声,叹一声:不知是谁居住过的园子,居然奢侈至此!不过,连个烛台都如此考究的话,其他物事定也差不哪里去。只是,如此奢华精致的园子居然收拾出来给她住?嘁,不知他安得什么心!
“主子,小王爷来了。”问青一直守在门外,远远见有灯火及近,早上了心。离近一看,见是姬云长阔步而来,赶紧汇报。
秦珂收起面上的讥讽冷笑,双手往后一背,迎上前去:“来得好!”
“王爷跟王妃现在书房候着,你随我来。”姬云长瞥见她一身吊儿郎当的打扮,皱了眉头。然而他身后跟着东亭王的亲随,加之东亭王已等了许久,便未赶她回去换,先一步往回走。
秦珂点点头,跟着他旁边。然而走着走着,不由觉得后背凉凉的。扭头一瞧,身后跟着个高挑的中年男子,神情冷得像万年寒冰,那眼神简直像冰棍制造机。她打了个寒颤,努力往前看,尽量忽略他的存在。
东亭王府很大,几人快步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来到一座亮堂宽敞的园子里。
姬云长率先止了脚步:“到了。”
就着亮堂的灯火抬头一瞧,一块暗金色的大匾熠熠生辉,上书“博渊阁”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气势凛然。
“您请进。”冰棍制造男开口道。
秦珂恍然看见,他每吐出一个字,便有一根冰棍从口中飞出,咧开嘴笑了,心道这人夏天绝对是个宝。暗暗打算盘,若是夏天逗他说话,岂不是冰棍漫天飞?
“别怕。”姬云长犹豫半晌,终是握住她的小手,捏了捏,道:“我陪你进去,你莫要紧张。”
秦珂尚来不及感激,不妨冰棍制造男伸手一拦,将两人隔开:“天色已晚,请小王爷回去休息。”
耶?秦珂长长吸了口气,好大胆的奴才!眼见姬云长眸中尽是飞窜的流光,心知他最受不了这种不敬,拍拍他的肩膀劝道:“你先回吧,没事儿,我不怕。”
冰棍制造男这意思,定是老家伙授意吧?什么意思,让她独闯虎穴,给她下马威看看,让她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秦珂眯了眯眼睛,唇角一挑:皇上都说让她和亲了,哪里都是她最大!你的地盘是吧?那又怎样,也得先给她让步!
门扇上的纸窗户被屋内的灯光映得昏黄一片,隔开了里面的种种乾坤。秦珂大步走到门前,看着紧闭的房门,听着夜风刮过的呼啸声音,突然心生不爽,抬脚就踹过去!
“哐当!”她这一脚力道甚大,直踹得半扇房门轰然大开,撞向内墙又反弹回来,几经反复,最终摇摇晃晃倒了下来!
“轰隆——”深夜,寂静无声。因而门板落地的声音很响,很响,许久还听得见回音似的。这么刺儿的声音一响起,秦珂不争气地瑟缩一下,稍稍有点虚:这门,咋这么不结实?她不过想踹开它而已,怎么就踹倒了?这下好了,出大风头了。
她踹门前想得挺好的,十分确信皇上舍不得嫁正牌公主,王爷府里的适龄郡主又只有她自己,半个候补都没有,所以她那一脚底气十足啊!奈何这一声儿实在太响了,震得她微微有些不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安什么。
不过,他给了她那么多苦头吃,她就踹烂他一扇房门,不过分吧?秦珂在心里给自己打打气,心想待会儿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呢,万不能把士气低落了。顿时,心中那点儿心虚如水汽遇着明火般消散。
姬云长尚未走远,听见声音惊得转过身,正看见秦珂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双手后背,一脸理直气壮又无所谓的模样,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她,她不是最怕死,最胆小吗?怎么这会儿如此大胆?
他不知道,秦珂虽然怕死,却并不胆小。正相反,不涉及生命危险时,她的胆子比天都大!
“怎么回事?”屋里的人听见响动,踱步出来。东亭王看着地上的门板,沉了脸,抑着怒气喝道。
“呀,这门?”紧随在他身后的,是一位端丽冠绝的女子。她盯着那扇凄惨的门板,半掩檀口惊呼出声,尾音高高上扬。看似惊讶,眉眼却弯出一抹笑意,哪里有半点怪罪与恼怒?
秦珂发誓,她从来没听过这么美妙悦耳的声音!这声音清澈如同山涧清泉,爽朗开阔如风吹过无边的草原,语调优雅略带俏意,实乃天籁之音。她被这声音勾住魂魄般,缓缓转动脖颈去看她的面容。这一看,怔了:她一双柳眉细长婉约,眼睛细长微微上挑,鼻若凝脂,菱唇娇艳。尤其那双聚集了漫天星光的眼睛,晶亮闪烁,温润俏皮,美得令人移不开眼,姿色竟不输东亭王半分!
她,她就是东亭王妃了?秦珂小心肝儿噗通噗通直跳,她先前就被姬云长对她的描述产生仰慕,这会儿见着真人,一下子被赢走了芳心,好感飙升。
东亭王见秦珂不回他的话,只顾盯着他的王妃看个不停,似半点也没把他放在眼中,怒气又增一分:“怎么回事?”
冰棍制造男乃是他的亲随,见他说话的语气明显加重,回道:“回王爷,正是这位小公子……”
“叫你回话没有?”秦珂分明瞧见姬云长唇瓣一掀,愈为她讲话,非常恼怒他抢姬云长的话,斥道:“狗腿什么呀?瞎起哄!谁身边的奴才,这么没素质,没教养!”
姬云长本来被抢话十分不爽,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完全面瘫了:他在东亭王手下这么多年,一身傲气硬是被他压得死死的,面对他时总爱温雅谦虚笑着,久而久之,养成了带笑的习惯。可是这秦珂,竟一点也不怕他?
“呀,大冷的天儿,怎么都在外面站着?”女性向来是打圆场的好手,位高权重的女性更是此中翘楚,冰雪聪明。只见王妃慈爱一笑,不着痕迹地攥住东亭王气得颤抖的拳头,一手朝秦珂打着招呼:“快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秦珂对王妃灿烂一笑,转而白了眼东亭王:“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人和人的差别就那么大呢?有的人生得好,教养也足,待客彬彬有礼;还有的人哪,哎哟,算了算了,我就不说了。”
东亭王被她上上下下打量几回,早已怒火满腔。奈何王妃将他按得死死的,咬了咬牙,转身进了屋。
秦珂勾了勾唇,回头冲姬云长做了个鬼脸,也随后进了门。脚底踏上那扇门板,故意大力踩得“咯咯吱吱”作响。
博渊阁内,通明的灯火照亮了各个角落。宽敞的内室,只坐了三个人:东亭王,王妃,秦珂。
秦珂四下里一扫,就知道老家伙要干什么:还能干什么?下人全赶出去了,不定要跟她商量什么机密事儿呢!不过王妃的话说得好,大冷的天儿,不喝杯热茶岂不冻坏了?当然,这屋里除她之外都是“贵”人,她可不敢劳他们动手,只好自个儿提壶冲了杯茶。
“哼!”东亭王沉着脸,眉头拧得那叫一个纠结。他就是看不惯秦珂散漫的样子,姑娘家家,哪有这样俩手捂着杯子喝茶的?肚子里憋了一大堆的话想教训她没教养,然而一想起她方才那句“都是爹生娘养的,有的人就怎么怎么样”,话冲到喉咙口又被他生生压下。他心中有气,憋得不行,不由怒哼一声。
秦珂就不乐意了,她不就喝他杯水吗,怎么还得罪他了不成?奇道:“我说王爷啊,您这杯茶还价值连城,不舍得给人喝了?真是的,小爷喝你一口水是给你面子。”眼瞧着他铁青的脸愈发有转黑的迹象,不由来了兴致,挪挪屁股歪歪靠在椅背上,又道:“大晚上的你把小爷请来,小爷就不说啥了。可是你老干坐着啥也不说,是什么意思?小爷干了一天的活儿,早累得不行,你要没啥正经事儿,小爷可就回去歇着了。”
东亭王紧紧咬着牙,侧颊上的肌肉都一抽一抽的,做了就个深呼吸愣是没忍住,举拳“砰”的一声捶在身侧的茶几上。
“哐当——哗啦——”他也是练过的,盛怒之下力道非同小可,茶几敦厚的桌面裂成几块掉在地上,而桌上的茶盏叮叮当当也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王妃瞅了瞅地上那滩白瓷片,坐得端正挺直,微微垂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做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