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向吟歌的脾气,挨了巴掌第一反应是冲出去打还回来,可是身边向织舞却拉住她,望了身影如风的子归一眼,神色有些凝重地收回视线:“丁姑娘,我希望你不要再缠着我表哥!这件事对他的损失很大,以你的身份根本帮不了他。这次帮不了,下次仍然一样帮不了。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就此放手罢,不要再存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一句话倒叫丁柔乐了,认清自己的身份?晏秋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是,看上去她跟晏秋一点也不配。可是事实恰恰相反,就晏秋欠她的一切,把他这辈子卖给她都是她吃亏!眼瞧着两朵姐妹花咄咄逼人的架势,挑眉道:“哦?认清自己的身份?那么请问两位小姐,你们认识晏秋几年了?”
“我们从小便认识他!”向织舞一字一顿地道。
丁柔笑了笑:“曾经有五年,我们吃住都在一起,形影不相离。”
向织舞一愣,有些不相信,可是随即想到自己小的时候确实不曾跟晏秋有什么往来,是这几年才开始亲近起来的。便又道:“我们有血缘姻亲!”
丁柔更是大笑:“你们有血缘姻亲?我们却有肌肤之亲!”她毫无欺负小姑娘的罪恶感,反倒邪恶地倾了倾身,“你该不会以为,这回我跟你表哥一起出门两个月,什么也没有发生吧?”
“你你你——”向织舞与向吟歌同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丁柔,被她恶毒的话气得涨红了脸,怎么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二人只觉开了眼界,又羞又怒,张嘴就要斥责,突然丁柔身子前倾一步,冷刻的眉眼蓄意挑起,满是嘲弄:“怎么?你们不相信?”
“当然不信!”向吟歌怒火中烧,飞快辩驳道,“我表哥是什么人?再正经不过!以你这等平庸之姿也想勾引他?痴心妄想!骂你不要脸真是一个字都没骂错,你简直无耻放荡之极!你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吧?这也难怪了,残花败柳一个也好意思厚着脸皮污我表哥!我警告你,你自己不要脸就罢了,可别张口闭口拖上我表哥,我表哥为人厚道或许不会把你怎么样,我们却是忍你不得!”
“啧啧!”丁柔摇头轻笑,“不信啊?那好,让我想想,那混蛋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呢?嗯,好像右臂内侧有一颗红痣,左边小腿比右边小腿粗上一圈,身上汗毛最长有半寸,而且……他左右乳|头之间的距离,正好是我张开五指时拇指尖与小指尖的距离!”
她故意伸出五指比划,把两姐妹气得直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向织舞与向吟歌尖叫道,随着丁柔每说一句,二人的脸便红上三分。一边尖叫着一边往后退,脸红得像要滴出血。看着身前这个微笑的女人,只觉如见了魔鬼,再也没有比她更无耻的人了。
在丁柔的步步紧逼之下,很快退到门口,而丁柔则轻轻摆手,微笑着道:“再见了,小妹妹,准备好礼物,我等你们参加我和晏秋的大婚哦。”
向织舞和向吟歌至此终于知道,她们不是丁柔的对手。这个女魔头简直无耻到了极点,丝毫不知礼教为何物,有伤风化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放浪形骸。二人退到门外,只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颤抖,气恼到了极点。
然而抬头对上丁柔笑眯眯的眼睛,却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这人明明笑得亲切,明明瘦得风一吹就倒,为何骨子里却是那样疯狂而大胆的灵魂?就像,就像一个疯子!外面明明是酷暑天,二人却感到难以言喻的寒冷,那冰冷的气息一丝丝渗进肉里,冷得人难以忍受。咬了咬牙,相视一眼,极聪明地掉头走掉。
看着她们很快消失的背影,丁柔脸上的笑逐渐淡下来,抬脚走回馆内,找出药箱,砰地一声扔到桌上,随即捡了常用的工具放进去,头也不抬地对子归道:“今日闭馆,你收拾收拾,我们回吧!”
子归挑了挑眉毛,手脚利索地收拾好一切,闭门落了锁。
二人并肩往家走,一路上丁柔的脸色沉得厉害,子归也不去触她的霉头。直到回了家,丁柔往偏屋里一走,抛下一句:“
我静一静,别吵我。”
子归端了瓜子,往凳子上一坐,清脆的瓜子壳破裂的声音便传来:“去吧去吧,胆小鬼。”
她随意扬扬手,瞧也不瞧丁柔,专心致志端着盘子嗑瓜子。她有一张小巧的檀口,嘴唇极薄,牙齿细白如珍贝,瓜子到她齿间便乖乖分为两半,香甜的瓜子仁顿时落在舌尖。她吃得高兴,很快脚下落了一地瓜子壳。
而丁柔闻言则是脚下一顿,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人明知她心情不佳,不安慰她便罢了,竟还奚落于她?脸上的毒素一去,却是再拿捏不住她了。摇摇头,有些落寞地走进房里。
张员外一家这一走,她与梁姐姐便再难见到了。丁柔怅惘地想,她与梁三姨太结交乃是巧合,梁三姨太宫寒不孕,请她为她调理,一来二去便熟悉上了。梁姐姐怜她孤女不易,坚忍苦情,她则钦佩仰慕梁姐姐的快人快语,明智果决。
梁姐姐答应帮她这一回,不仅仅是看在她助她怀孕的份上,更有她的心意在里面。丁柔十分珍惜这份心意,寻思着送她点什么作为离别礼物。可惜他们搬走得急,比之前告诉她的日期提前了半月,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想了想,最终决定赠她一些秘制的安胎药,以及一块打磨得光滑并串了孔的鱼头骨。那是一块三角形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骨头,不厚,煮熟时极软,针一穿便过,然而冷下来却十分坚硬。她也不知道这块骨头叫什么,只知道有些地方有风俗,说将这块骨头穿了红线系在幼儿手腕上,能保岁岁无灾。
秋水阁门口,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长身作揖,言辞恳切又不失歉疚:“晏掌柜不必送了,在下就此告辞。”
“郑管家慢走。”晏秋回以半礼,目送他远去。待那人不见了身影,便折回铺子里,走到休息的小隔间里,支起胳膊叹了口气。
“少爷喝水。”叶总管捧了一壶凉透的白水走进来,为他倒了一杯,胖乎乎的脸上堆起和善的笑容:“多大点事,少爷何必伤神?”
确实,张员外家这笔单子没成,只不过少赚几千两银子而已。而几千两银子对晏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晏秋仰头灌了杯凉透的白水,冰凉的水顺着喉咙而下,一路凉到心里。
“叶叔说得轻松,我们剩这一仓货,可怎么处理才好?”当时张员外家派人来谈的时候,提出的要求之一便是每件衣服下摆绣上张府的字样,所以这批下人穿的衣物是绝难卖出去了。除非再搬来一家姓张的,又不嫌这样式古板。
叶总管心疼他回来不久便操心这样的事,故意逗他道:“呶,有东宁呢,卖不出去就扣他的例银,什么时候扣干净了什么时候算完。”
晏秋听到这里也
不好再苦着脸,笑一笑朝外边喊:“东宁哥,叶叔可说了,这批货就交给你了啊!”
东宁在外边捏了鼻子怪声怪气地喊:“东宁哥不在,他喝了一个月的西北风正跑茅房拉肚子呢,请东家体谅。”
晏秋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心里的悲凉便冲散一些。不论怎样,总还有这些人陪着他。而叶总管见他终于笑出来,松了口气,出去忙去了。
他一走,晏秋的眉眼重新冷清下来。叶总管不知道,他难过不是因为心疼这几千两银子。莫说几千两,就是几万两他也不见得会往心里去。银子没有了可以再赚,唯独人心……他想到这里,心中如刀剜一样疼。
“我这个妹妹,就是不善言辞,不知道表达自己。她那么喜欢你,你竟一点也不知道。这回苦苦求了我七八日,我才求了老爷把这桩生意交给你。你可要懂得她的心才好。”他想起来当日梁三姨太对他说的话,又灌了一杯凉白水。手指捏着杯子缘口,因为过于用力而指甲前缘褪去血色。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中冷静一些。
不善言辞?不懂表达?他摇头,她曾经是全镇上嘴皮子最利索的姑娘,而且以她的性格,再怎么也不会变成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那种傻姑娘。他胸口一阵闷闷的疼,她所做的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她恨他!
他想了想,似乎一切的开始,是从他北上归来,受伤开始?中蛊,流言,相近,情生。他笑,他怎么从不知道她是如此隐忍的人?蛰伏三年,只待雷霆一击。现在才只是个开始吧?不知接下来她还有怎样的打算?
第69章 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