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壮便是刚才过来的长得很有个性的少年,鬼使神差之下竟被他叫对了。斯文的少年哼了一声,又打量他两眼,道:“你等一下。”然后朝那一群男孩子跑过去,几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什么,忽然众人一齐跑过来。来到晏秋身边,飞快散开,将他包围在中间。然后嗷的一嗓子,一齐挥起拳头:“叫你装傻!”
“还把我们当小孩骗?”
“看我们不打得你喊娘!”
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正是精力最虎猛的时候,四个人团团围住晏秋,胳膊肘膝盖全上阵,把晏秋好一顿揍。一边揍一边嘟囔:“叫你嚣张,没想到吧,我们也有长大的时候!”
“可惜今天女魔头不在,不然连她一起揍。”
“服不服气?你服不服气?”
几人打累了,呼哧呼哧歇下来,见晏秋全程一声痛呼也没有,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当年他们被他揍得可是哭爹喊娘。然而待晏秋从嘴里拽出一只臭袜子,并愤怒地问:“这是谁的?”全体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哄然四下跑掉。
剩下晏秋狼狈地站在那里,哭笑不得。
过了一会儿,四个小子又跑回来,远远地喊:“喂,你当年揍了我们那么多顿,我们还回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就是,再说你都老了,也揍不过我们四个,就服了吧。”
“你老实点,我们不难为你。”
晏秋嘿嘿直笑,拳头握得磕巴响,想了想自己还有求于人,便决定这个仇暂时放一放:“过来吧,我请你们吃饭。”
几人犹豫着走过来,不相信地问:“你真要请我们吃饭?”
“你没骗我们吧?”
“该不会你打不过我们,就想在饭里下药?”
晏秋听得一头黑线:“去不去?不去拉倒。”
几人便四下分散,左右两边一人抱住晏秋一只胳膊,剩下一人在前面开道,一人在后面垫后,生怕他跑掉似的:“去去去,当然去,山哥要请吃饭,就要去最好的地方。”
晏秋也不在意,先喂饱这几个小白眼狼再说。
他如此顺从,倒叫几个少年很意外:“山哥,几年不见,你发大财啦?这么大方?”
晏秋瞪他:“我以前很小气吗?”
黑黑壮壮的少年鼻子朝天,哧道:“再没见过比你更小气的了。但凡有一文钱都要存起来,给那个女魔头买脂粉。”
晏秋第二次听到女魔头,已经猜测到女魔头便是那活泼的女孩子,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便想从这几个少年口中套出来:“女魔头?是谁?”
话一出口,挨了四只拳头:“还装傻?”
“不就是你媳妇儿吗?”
“山哥你再这样真没劲了啊。”
晏秋苦笑,怎么从这几个孩子嘴里套点话这么难?想了想,道:“哼,我们一走就是五年,谁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们的名字?你一口一个女魔头,显然不记得她的名字了。等我回去跟她一讲——”
“丁柔!”
“她当年把我们欺负那么惨,我们怎么会不记得?”
黑黑壮壮的少年更是咬牙切齿:“当年数她欺负我最狠。我的脸长这么大就是被她给掐的!我要是找不到媳妇,就找她闹去!”
说到这里,斯文白净的少年道:“哎,山哥,女魔头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
“是啊,我们还想找她报仇呢。”
又有一个少年呵呵笑了一阵,冲晏秋挤眉弄眼:“女魔头是不是在家带孩子呢?”
晏秋但笑不语。
其实心中早已如山洪暴发,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梦里的那个女孩子,竟然是丁柔!
怎么会呢?怎么会是丁柔呢?他还想着,等他记起那个女孩子,便去寻一寻她,若她过得好便祝福她,若她过得不好,便帮一帮她,好歹全了青梅竹马的情意。
可是他没想到,那个女孩子竟是丁柔!怎么会呢?这是巧合吧?她们只是名字一样吧?
可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不禁想,如果不是巧合,那个女孩子真的是丁柔的话……
他想到丁柔三年前来到裕兴,而自当年一别,已经有五年时间。那两年她去了哪里?到了裕兴之后,为何不来找他?又为何对他说,她有一个已经死去的跟他长得很像的未婚夫?
这时他肩上挨了一记狠狠的拳头,正是黑黑壮壮的少年不乐意地道:“山哥你不够意思。说好成亲的时候叫我们当散财童子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搬走了?”
其余人则附和道:“是啊,山哥,你们搬哪儿去了?”
“山哥,你跟女魔头生了男娃还是女娃?下回来带给我们看看呗?”
晏秋冷笑一声:“干什么?带回来好给你们揍一顿?”
几个男孩子或挠头或摸鼻子,嘿嘿笑起来。
从这几个男孩子口中,晏秋知道,当年他确实在这里待过几年,而且与丁柔组成恶霸二人组,他们是他最忠实的小弟。
几人口口声声认定丁柔与他已经成亲了,令晏秋心中大震。通过刚才的接触,晏秋觉得他们不是信口胡诌的孩子,说的大多是真话。可是……
若他与丁柔订过亲,那么他为何说出“我走了,你不必等我,就当我对不起你”的话?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他抛下已经定亲的心爱的姑娘,决绝远走?
晏秋决定,到府衙走一遭。
然而到了府衙,看到一份文书之后,他彻底懵了。那是一份婚约文书。上面写着两个名字,一个是丁柔,一个是——叶山。
晏秋携着追回记忆的激动而来,又带着满腹的迷茫而回。飞花镇一行,他不仅没有解开心中的郁结,反而更加迷茫。
叶山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他亲眼所见,绝不可能有假。当年继母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趁着外出走货的机会对他屡下毒手,叶山就在其中一次暗害中丧了性命,不然也没有他的今日。原本死的,应该是他才对。
可是,为什么叶山的名字会出现在五年后的婚约文书上?又为什么那一群小子见了他会叫山哥?叶山长得同他一点也不像,绝没有错认的可能。那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晏秋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其中哪里有了误会。可是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是哪里。也许,症结在丁柔身上。
待了两日,便决定回程。
来时昼夜不休,离开时神魂不属。用了七天才回到裕兴,由精神奕奕的风流小伙变成满面风尘胡子拉碴的流浪汉。进城时,竟没有一个人认出他。
他才不在意这些。回到晏府之后,直接把自己关到书房里,倒在床上蒙头大睡。这一睡直睡到第二日傍晚方醒,吃过晚饭,再度闷头睡去。
说来也怪,之前他想睡个清净觉,却总多梦缠身。如今想再回到梦里,竟一夜好眠起来。真真叫人无奈。
“少爷,向家的两位表姑娘来了几回了,说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讲。看起来挺急迫的,你要不要见一见?”叶总管见他终于起了,便开始跟他汇报近几日发生的大事小事。
向家?晏秋喝水的动作一顿,本能地对这两个字反感。若放在以前兴许会见一见,可是如今他刚从飞花镇回来,听到向家便不禁想起当年被继母暗害的情形来,想也不想便拒绝:“不见。”
叶总管便不再提。抬眼打量着他沉郁的眉眼,心下略微不安。晏秋一去十几日,去做什么他很明白。多半是打听当年那位姑娘去了。也不知打听到了什么?
他是真心不希望晏秋打听到什么。眼下他与丁柔处得正好,万一再跟当年那姑娘生出纠葛,却将丁柔置于何处?然而瞧着晏秋面上浓浓的沉郁之色,很显然探到什么,而且是不好的消息。
也不知要生出什么孽缘。叶总管心下叹道,若真有什么,他这老头子就是豁出去了也要阻着。少爷刚生出娶妻生子的心思,才不能让别人打断了。谁也不行。
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少爷这一去,可打听到什么?”
晏秋听到他的问话,有些恍神。他探到了叶山的消息,可是叶山的尸体是
他亲手埋下的,他该如何对叶总管讲?愣了片刻,垂眸道:“没有。什么也没探到。”
叶总管只以为他不肯讲,心中着急起来:“少爷,是不是那姑娘如今过得不太好?那姑娘对少爷有救命之恩,若真过得不好,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
晏秋摇头:“不是。我真的没有打听到她的消息。”他想到那一群小子口口声声叫他山哥,管丁柔叫女魔头,心中一揪一揪地抽搐。抬头望向叶总管,叶总管此时正担忧地看着他,那目光如此急切,叫他不禁茫然起来:“叶叔,你说,丁柔是真心待我吗?”
第49章 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