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会死去的,但是目前来看,并没有。
瞪着空洞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房顶。身上的疼痛不知怎么的都消去了,只是深深的无力,让自己只能冰冷的躺在这里,没有光,没有人,没有一点点活人的气息。
身体里流动的灵气源源不断的为我修复伤痛,一点点的,堆积。我以前并未发觉自己有这个技能,或许是那童女一掌不仅没把我打死,却碰巧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现在灵气根本不用刻意去寻找,只要我在这个世界,源源不断的灵气就会充盈我的躯干。无论我受了多大的伤,总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修复。
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要不是每次醒来床头搁的饭菜,我都会以为他们把我当尸体处理了。
左眼到太阳穴被划出了一条深深的口子,但是并未危及生命,如今都已经结痂。头发蓬散的结成一团,衣服也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色,手上腿上背上,几乎都有乌青,但是都消得差不多了。
疼痛,并不是自己受了多大伤,而是你受了伤之后,还被人扔在这个黑乎乎的小屋里,无人问津。
心中泛起一股莫大的苦涩,我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夫褚真的就是江夜川,那个被我踢下房顶羞辱的,那个人。
如今,他算是报完仇了吧?将我置成如此境地,重伤昏迷了好几天。我竟然会傻呵呵的相信他那天乞求我醒来是真的,那不过是我的梦而已。
江夜川,我们扯平了。
屈起手肘,费力的将自己撑起来。再缓慢的下床,站起,每个动作都似乎要用完我所有的力气。踉跄的走了几步,花了整整五分钟,我才走到门口。
一把推开门,刺眼的阳光就让我瞬间失明。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我的住处和他的正相对,或许是他害怕我逃跑吧。缓慢的走上他的门前,懒得再敲门,一把推开,却发现两人在谈话,无意中听到我的名字。
“把她送走吧,”无比熟悉的声音,是他,“给我惹太多麻烦了。”
“可是主人,她现在是重伤啊,外面那么多妖兽,恐怕活不了。”槐反驳。
“她活不了?关我什么事。”
“可是主人”
“我对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等会儿就把她送走吧。”他的话不容反驳。
我原来我一直都是靠寄人篱下的废物...呵呵..
扯起嘴角,“不用了。”跨步走进房内,毫无避讳抬眼,与那蓝瞳对视,“我自己走就好。”
天知道我现在有多狼狈,一身污血,蓬头乱发,却硬生生顶着一脸的笑容,僵硬而又勉强。“我自己会走,多谢夫褚大人的施舍了。”
他的瞳孔里闪过诧异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或许是嘲笑吧。不过一切都和我没关系了。“也好。”他开口,语气冰冷,“你以后就离开雾之森吧,如果有需要就来找我”
我抬眼,笑道:“我们没有关系了,是不是?”
他沉默,我苦笑。
“江夜川,我们扯平了。”
他一怔,依旧是沉默。
“江夜川,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我和你两不相欠,今日之耻,就当作抵了你那日。”他动了动唇,似乎想打断我,但我没有给他机会,“我们,扯平了。”
转身依旧扯着苦涩的笑,一步一步的走出他的房,走出他的视线,走出小筑,一步一步。沿途碰见的妖仆没有任何拦住我,或许是看我的表情太恐怖,不敢上前罢了。
脚刚刚踏出小筑的范围,笑容终于绷不住了,一瞬间坍塌下来。大滴大滴的眼泪汹涌的落下来,我蹲下来,身上一阵阵的痉挛让我的哭声都破碎掉,断断续续。
“你个混蛋!!!”我憋足了劲,朝远远的只看见一个小点的小筑吼了一声,“江夜川!!!我讨厌你!!”
我没有考虑过他会不会听见,在我看见,我就是讨厌他,讨厌到骨子里。
呜咽着,抬头的时候,眼前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封信和一枚戒指。那戒指凝如玉,表面上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龙腾,被黑色的描了一边,看起来更是杀气遁出。这两样东西一看就是江夜川那混蛋送过来的、
可是我哪还有什么心情捡这些玩意儿,尤其是看见信封上谢了江夜川三字,我更是毫无理智的一把就将信和戒指扔了出去。
随即又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呜咽着,被泪水呛得泣不成声。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我沉默了好久,终还是站起来在我刚才扔的那些位置摸摸索索,后悔自己干嘛把它们扔了。
找了好久,林子里光线也愈加昏暗。终于,我在草丛里看见一点亮光,正是那枚戒指。暗自欣喜的伸手,冷不丁手腕就是一阵钝痛。两个小血点出现在我本是乌青布满的手腕上,这时我才看清那戒指的旁边一条吐着蛇信的黑黝黝的毒蛇速度的逃离开来。
顿时就是一片昏沉。
身子似乎瞬间灌了许多铅,沉重,昏沉。意识消散之前,不自觉的握紧了那抹冰凉。
“天瑜!还不快换衣裳,你的庆生你怎么就不上心呢?!”身为字郄的贞初嚷嚷着,十六岁模样的她伴随着可爱的娃娃音,皱着眉实在不符合她的模样。
“知道啦~”我懒懒的答道,随手拾起桌上的大红色裙衫,一个侧身,衣服便轻轻松松的附在了我的身上,尺寸刚好。
在雪宫生活了整整七年,我已经熟悉这里的生活。那次从雾之森逃出来,被蛇咬了一口,恰好被前来找我的萧然碰见,才将我救回雪宫。那时候我都命悬一线,后来被我娘亲白黎救回来,就定住在雪宫整整七年。
七年了啊...我在这个世界加起来整整生活了十年。
十年是什么概念呢?就是我从一个自以为很厉害的小白掉入地狱的炼炉成了一个真正的在人间排行前几位的杀人不眨眼的高手的过程。
雪宫真的是个炼炉,到来的那天,我才知道雪宫里和我同龄的孩子不止一两个。那时候大家都充满斗志,到现在,只剩我、萧然和另外几个聋哑孩子撑了下来。白黎虽说是我娘亲,但是从未对我实行什么特权,和其他孩子一样,我们住大通铺,直到十二岁的时候男女才分铺睡,但是依旧是同屋子。每个孩子都要庆生,实际上每个庆生就相当于一个考验,如果过不了,就会被扔进雾之森,自生自灭。
这样似乎太残忍,但是强者都是这样培养出来的。雪宫每天的生活就是学习,干活,有时候甚至半夜都会突然将人叫醒让去挑水。每天都在竞争,每天都在厮杀,每天都在淘汰。
我逐渐明白了,这里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的,因为大家都想活下去。
于是都开始不遗余力。
我被白黎扔进蛇窟过,被丢进冰池里过,被关进充满怨灵的鬼屋里过,被强行拉去观看解剖过甚至白黎对我更狠心,更残忍。她对我的能力,心理挑剔至极,她从未对我夸奖过。
但是我不怨她。因为在一次训练中我险些死去,她紧紧的抱着我,浑身颤抖。那时候我才知道,她是多么害怕我死去。
“孩子...娘亲对不住你..”她说。
“不要怪娘亲心狠..娘是为了...让你能够保护自己啊...”她呜咽。
我在清醒与昏迷之间徘徊,却清晰的记住了这两句话。
于此,我再也没怨过她。
第五十八章 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