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向陈叔遣回了岑欢与汐玲,我不习惯手脚都要被人伺候的日子,一大早,汐玲领着几个丫头便端来一碗香喷喷的桂花莲子羹,一碟蜂蜜,三样小菜。“姑娘膳后,安华为你梳洗。”一个娇小可人儿的丫头说道。我道了声谢:“不用麻烦妹妹,我自己能行。”汐玲摆好碗筷,为我戴好围布,低下头说:“姐姐,这些是王爷亲口吩咐婢仆们的差事,请姐姐莫要推辞。”说吧便领着除安化之外的其他人慢步退下。
这是什么摆场,这分明是贵宾的待遇,王命不可违,我依了就是。铜镜中的自己,反绾郁金蓝羽花钗,胭脂粉黛,一抹红花,这还是自己吗?“姐姐淡妆浓抹总相宜。哪位公子见了,都爱怜。”
“梳洗后去哪儿?”我摸了摸两鬓的秀丝。
安华手中的动作的停了停才道:“安华不知,自有陈叔带姑娘去。”我亲信陈叔,往日承蒙照顾,有安华这句话我就宽心多了。
梳洗完毕,安华让我静待等候,一会儿,陈叔便独自而来。“陈叔!”我恭敬向陈叔行了一礼。“姑娘,使不得,老夫可受不起啊!”陈叔连忙扶我,我半弯的身躯被陈叔扶起。
陈叔领着我向王府的寝宫走去,一路的侍卫婢女皆俯身而下,我不明所以,陈叔只管行路,我便打消了念头。走着走着,渐渐地我发现更多的人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陈叔,我怎么了,我只是化了个淡妆,有这么招摇吗?”陈叔轻声笑道:“洛姑娘,一会儿你便知道了。”陈叔强压的兴奋,被我看穿。
“回避王爷,洛姑娘带到!”
“让她进来“沉闷的声音从房内传出,以前是书房,现在是寝殿,步履应更加小心,“宏轩殿”好气派的名字,陈叔在后面看着,哭笑不得:”洛姑娘,没事儿,这可不像你啊!“
朱红高柱,琉璃青瓦,蟠龙云纹,一派辉煌景致,而我更感叹修筑人的高超技艺与智慧,巧夺天工之作冷人叹为观止,入殿内,一道红木雕龙屏风,遮拦了屏风之后的世界,一个丫鬟从屏风左侧的青黑珍珠帷帘走出,娇声道:“姑娘,请”我跟随入内,王爷侧卧在浅粉梅透帘后,轻声道:“下去吧!”婢女不声不响的将帷帘撩起用木夹扣牢,轻手轻脚的退出房外。
“民女,叩见王爷
“抬起头来!”我应声抬头而起,眼前人萎靡不振,似大病初愈,从前的风采荡然无存,俊美容颜却丝毫不减,“你也憔悴了不少。”他舒展身躯,疲倦的说道。他突然间大笑了起来,笑得那么瘆人。“上前来。”
他的笑声如鬼魅般冰冷,我被吓得不轻,我心里依然没有底,现在这种情况我没有说有说话的主动权。秋季的冷不比冬日那样寒冷刺骨,而对于病榻上了人来说也是承受不了的。秋风逸逸,我将丫鬟撩起的帷帘又放了下来,站到离他不及半步的位置。“咳咳…咳咳,你和她太像了,为什么你不是一个人!为什么?”
“腊月寒冬,她独自昂首仰望天际,她说她很喜欢冬日,喜欢红梅,我说我与她一样,她笑了,笑得那样天真烂漫,笑得那样纯真惹人怜爱。她躺在我的怀里,与我许下誓言,相濡以沫,白首不相离。”说着说着他又咳喘起来,继续道:“再多的春花秋月都只是昙花一现,弹指一挥间。她是不愿意离开我的,临走前,她说他恨我,是她亲口对我说的,就在我的怀抱里。我不理解,她说是我葬送了她,是我辜负了她一辈子,是我毁了她与哥哥的一生……”,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凄凉,我在帷帘外都得以看见他握成拳的左手青筋暴起。我想劝他,却心有余悸。
我不是来听他讲故事抱怨过往的,我只想知道他让痕找我的原因,他即将要向我说明的事,虽然我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我听着他所讲的故事,脑海中浮现一幕生死离别的场景,但却是模模糊糊的。
“从今日起,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今生今世不得离开王府半步!”他厉声道。
“凭什么?”刚说完我便后悔了,他的双眼凶神的直勾勾的盯着我,仿佛就要穿透我的身体,甚至穿透我身后的屏风,我被他盯得向后退去,却一不小心跌倒在地,而心里早已骂了他千百遍,今生今世,这是什么时间概念,理由,理由呢?
“为什么?你把我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王府干什么?”
“不见天日!哼!本王要娶你为妾,还要封你为本王的侧王妃!”声音几乎濒临咆哮,如魔音般使我阵阵发抖。
我万般无奈的从地上爬起,大叫:“我不要,我不要任人摆布,我不要嫁给一个我对他根本没有感情的人!”
“这可由不得你,来人!”我身后何时出现的两个高大魁梧的侍卫我全然不知,等我反应过来时已无力回天。我绝望的抵抗着,挣扎着,撕咬着,黔驴技穷时也是白费气力。“无耻!”束手无策之际我抓狂的喊出最后两个字。
天昏地暗,一切都变得惨淡,鹅毛大雪已下了数日。我被关押在那间在如今看来毫无生气可言的屋内,炉火燎燎,湘如自我入府就不曾来看过我,就连我出事后的那些日子也未有露面过。
整个王府死气沉沉,阴冷悚人,当我入府或许更早,或许在痕、陈叔、王爷、甚至更多的人都发现我与先王妃神似的时候,所有人也许都预料到了我的命运,然而只有我自己被蒙在鼓里。
一隔半月圣旨到,面熟,面生的人跪了整个前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蒙兄长代王助国兴邦,累累战绩,对朝纲从无二心,理应嘉赏,至此,朕特笔亲诏册封吾师之妹隐梅为侧王妃,封号‘阏媛’,钦此!”
传召的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崔公公,大摇大摆的向我走近,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一幅猥琐的笑容:“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娘娘,请接旨吧?”我看也不看他,跪在地上双手奉上接旨,眼前一模水雾使我看不清薄锦上的纹饰。嘴上违心的还说着“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不敢让跪在身侧的代王看见我滴落的泪珠,况且,若被公公看见……我今生今世的命运难道就定格如此了吗?
这道圣旨是冲着我来的,尽完礼仪后代王拍了拍双膝起身,我也跟着起身,退立到他身后,与陈叔并肩。
“公公路途颠簸,就在王府稍作歇息,本王要盛情款待!”王爷虚浮的微笑似真似假的说道。
“多谢王爷厚爱,但皇上吩咐奴才颁完诏书即刻回宫,将派遣要事情,请王爷收回诚意!”崔公公两手并握,俯身面不改色顺应着说。
“本王就不强留公公了,来人!送客!”
他目送崔公公走远,拂袖转身便看见站在陈叔一旁的我,我也看着他,我不知道他在我脸上或者眼里看见了什么,缓缓的说道:“陈叔这里就交给你了。让小孙将黑龙牵来。”
“黑龙?王爷,现在已过了戌时,冬子早做好了晚膳,这么晚了,您这是上哪儿啊?”陈叔关切的问道。
“传圣旨的人一直是李公公在办的,皇上让崔公公亲自走这一趟,必定另有所指,我得追上刚离开的马车。”说完头也不回洒脱的径直走出府门,洒脱得一尘不染,似乎府内的一切大小事宜都与之无关。
我向木窗外望去,西天绚烂的火烧变幻万千,一串一串的追寻着夜幕的降临的踪影。虽然王爷没有下达任何***我的命令,但被侍卫拖着回来以后除了陈叔就没人理睬我,也只会有陈叔偶尔回来看我。五十知天命,褶皱的皮肉见下榻,眼眶深深地向下凹陷,两鬓斑白的银丝日益见多,和蔼可亲的老人家日日夜夜的操劳着。
第十九章 命数、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