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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不能倒下

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听禹微合了下眼睑,不敢呼吸太沉,只浅浅抿了口空气,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便自行到了阴凉的地方,继续闭目养息,恍若身边的夜满楼是个摆设。
“为什么不走?明明原来的路已经打开了。”
耳边响起了夜满楼轻小的问话声,身边却没有他的龙涎香,听禹知晓他是用传音,便不作回答,继续调息。
“瑾王到底还是信不过雍州的吗?”他又问,没等她回话,当然也等不到她回话。忽而一声轻笑,林间次之鸣起几声莺啼,他笑,“瑾王啊瑾王,你竟都不知吗?”
也好,你若知晓了,我还有几乘机会呢?夜满楼心中有过这样的暗暗自喜,可每每,都觉得这是一个隐患,一旦一层纱纸破开,那他所迈向的就是万丈深渊。
“来了。”不过一刻钟,一阵窸窣的碎响自林间闪过,落入两人耳中。
“这是准备车轮战?”夜满楼似讥似讽的笑道,听着林中大致只有十几人的样子,定是来探路的。不过这路探的,怕是有些失败,这里只有两人,却能让你们有来无回。
“是这样啊,这下倒麻烦了,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听禹叹息,体力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了,她起身,走至湖边。素手挽起袖口,捞起一把湖水洗净了有些尘土的脸颊与双手。
“瑾州……杀人之前有这样的习惯吗?还是习俗?”夜满楼也走至湖边,看了听禹一系列动作,他挑挑眉,指了指听禹还有水珠的下巴。
“本王的习俗,只是在杀人之前清洗,对死者也是种尊重。”听禹面向夜满楼微一欠身,满脸无害的一笑。
夜满楼理解似的点点头,顺着她的话问:“不过,我看那伙人应该不会这快就出现吧?”
“所以,本王要杀的人……”
尾音延长的同时,听禹手刀已经抬起,以常人不可见的速度看向夜满楼的肋下。
夜满楼本能的做出反应,单手迅速制住听禹的手腕,另一只手以掌攻落向听禹左肩。
听禹勾唇一笑,反手拍开夜满楼的掌风,弯手的同时肘间又迅速袭向他的肋下。
“瑾王的眼倒是好用。”
“借世子用用也无妨。”
话虽说这,手上可不会留情,夜满楼手掌一抬,挡住听禹过来的肘击,顺手滑向她的手腕,反手一拧,迫使她顺着自己的力道背向自己。
“瑾王,不拼内力,你怎么打得过一个男人?”
“拼不过也要拼啊,不然你父王来了,知道他数千人马的死有我瑾州一份力,哪还会放过本王?”
“父王怎会那么狠心,伤瑾王这么个风华绝代的人呢。”
“不会吗?本王可不会太相信青王的心。”
几句话之间,两人又过了数招。
林间埋伏着的几人仔细盯着两人的动作,为首一人勾了勾食指招来一人。
“你带几个人回去通知羡将军,就说这里只有两人,而且打得不可开交。”
“是。”身后一人应下,一招手,七八个人起身,随他而去。
“队长,我们怎么办?”剩余的人一人问道。
“先看看,八成他们是窝里反了。搞个两败俱伤对我们也有好处。”为首的队长冷冷一笑。
湖边两人还在争执不休,一招比一招更加夺命。
“走了一半,我们呢?”夜满楼开玩笑般的笑笑。
“也走一半。”听禹也灿然一笑,
“报告羡将军,”山间几人急急跑了过来,见到廖羡赶忙禀告,“羡将军,只有瑾王和夜世子两人,而且,瑾王已经负伤,夜世子似乎也有伤在身。”
“只有他们两个?”廖羡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他们几人。
“是。”
“这就怪了。”廖羡摸着下巴,怎么也想不通个中缘由。那两人既然受伤,岂会不在身边留下几个护卫?更何况他们不可能猜不到会有大军追击。廖羡如此想来,便更觉得其中有诈。
“这样,大军分八队,于八方埋伏,等待时机围剿。”
廖羡一声令下,身后全数大军立刻整齐分好了八队,整装待发。
“出发,待准备好之后,等我号令。”
“是。”
雍州大军隐入林中,分散八面,成圆形围在了一湾湖水周围。
湖畔两人似乎是打累了,僵持着站离了对方十步远。
“怎样?世子累了?”听禹轻声问,声音中隐隐露出有些不规律的呼吸声。
眼前的人因为旧伤还没完全康复,唇际有些惨白,许是累了,面上染了微红。
夜满楼轻笑,戏谑的看着听禹,“瑾王也累了?”
“旧伤未愈。”听禹无奈的摇头叹息。
“休息片刻可好?”
听禹刚要点头,就听到了林中细碎的落叶声,眉间微敛,眼中温度瞬间降低。
“来了啊……”真可惜,夜满楼凤目流转落到听禹白净的脸上,“暗甲军现在何处?”
“东南方。”
夜满楼移眸向东南看去,林间有一片隐隐攒动的玄色铠甲,在玄色铠甲之外又有一片几不可见的墨甲。
“瑾王,失礼了。”
夜满楼一礼,迅速迈进数步,眨眼间就到了听禹眼前。
听禹面色一怔,下一刻便被他拦腰揽在了怀里。
脚尖点起一层沙尘,红衣白衣相互交融同时略去,点过湖面上几多清莲,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弯虹。
“想必我那父王也该随着暗甲军一同过来了,如此倒可一拼。”
“所以,世子要和我瑾州合作?”
“瑾王不同意?”
“本王为什么要同意?”
听禹话音才落,本在腰间支撑她的力道瞬间消失,一路未提力的她同时向下跌去。
反手探向腰间,她素手一抽,便是一节长鞭在手,腕间轻甩,鞭尾飞去,啪的一声搅在了一枝树叉上。
白衣人自手中脱开,夜满楼就已经落在了湖岸,再看听禹,也已顺着鞭子的力道落在他眼前。
只是态度……当真不是友善。
迎面长鞭飞来,夜满楼迅速闪身,同时手一扬,精准的抓住了鞭尾一节。
手腕转动,将鞭尾在手中转了数圈,夜满楼才笑着看向她,“瑾王,我们谈谈条件如何?”
夜满楼话音落下,林中本来的碎响登时变成了整齐有序的大军脚步声。
再看时,两人周围已经围上了不下三四百号人,山的那头也已是人头攒动。
“什么条件?”
“与青州合作,对抗雍州。”
那柔水般的双眼中寒冰乍泄,听禹手中长鞭倏地握紧。
夜满楼掌心一痛,轻笑,“这个时候瑾王没有别的选择。”
听禹握着柄的手一寸又一寸收紧,几乎下一眨眼鞭柄都会被她握碎。
夜满楼静静地看着她,不着急她给出的答话,也不着急掌心几乎要被勒断。
两人僵持着,终于空气中一声叹息。掌心的触感消失,随着眼前人的放松,他手里的鞭尾滑落,随风落到地上。
“只此一次。”
夜满楼似笑非笑的点了下头,“这么多人,我们冲出去?”
“嗯。”听禹点头的同时,长鞭一甩,始料未及的啪的一声甩到了身旁扑来的一人脸上。
随着一人痛呼,周围百人同时围了上来。
夏日的闷热,莲花本该潋滟成精的季节,却陡然间在马蹄声中、在刀光箭雨下散落一地。
刀光剑影,角鼓争鸣,流血漂橹。
雍州大军提着刀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两人背对而战,穿过上百敌军,踏过死在手下的尸骸。
有一滴同伴的血顺着刀刃落在她的的掌心,在细腻的纹路中氤氲成一片惨红。
她本该也做一个普通女子,迎着夕阳留下她最后的背影。可她没有,恍惚间好行听到的父王临终的话,画皇国山河。
恍然间,她似乎看见那弯垂柳后的月牙,嗅到那年她泛舟偶然惊起的荷香。
脚下一个踉跄,身旁一把阔斧已经落了下来,照着听禹的肩头就砍了下去。
听禹几乎是本能反应,第一时间抬起手臂就要去格挡。
可那毕竟是阔斧,砸向人的手臂,轻者也是断骨,何况她一个女子。
疼痛并未如常袭来,听禹不禁松了口气,抬头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阔斧的柄,同时一把短剑捅入了那人的心口。
“瑾王倒下了,你的兵岂不是白来了。”抽刀,眼前的人倒下,夜满楼拉起听禹的手腕,与她一起指向百人包围之外,“他们已经打过来了。”
顺着手指看去,外围一圈已经围上了数千暗色铠甲,一点一点破开了雍州的包围。
外围一干人几近冲到两人面前,见他们的王还安好,心中的巨石也总算落了地。
但当山的那头又一番玄色铠甲涌来时,似乎所有的人都慌了,他们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这场战的惨烈,瑾州所剩暗甲军与青州所剩的早已是残兵,无论是人数上还是兵力上,瑾州如何也敌不过雍州两万精兵。
但暗甲军不怕,他们心中所系是被困在雍州大军之中的王。
不可以,她默念,她不可以倒下,一旦她倒下了,瑾州就完了。
许就是这一点心念支撑着她,紧握长鞭,啪一声脆响划破天际的呼啸声,长鞭尾端紧紧系在了一人颈上。
奋力手腕,鞭尾那人霎时落马而下,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廖羡,你不过如此,岂配做这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