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单枪匹马的那人朗声喝道:“出刀吧!”
另一边人众中昂首阔步走出一个黄衫少年,手中倒提着一柄宝刀,刀身散发出流光般的寒芒。黄衫少年傲然道:“今日,摘星楼乐千载与阁下一战并非意气之争,乃是为我摘星楼颜面一战!”宝刀轻轻一划,作了个起手之势。
围观的人发出一片嘁嘁嚓嚓的议论之声,这乐千载就是摘星楼中年青一辈的翘楚,江南四公子之一,人称惜花公子,师从括苍派,手中宝刀却是摘星楼主云祥亲手所赠,名唤紫鳞金电。然而方才这堂而皇之的一番话也不过是个挑战借口,更有蓄势之意,先声夺人,三军未动而夺敌帅之志。
此刻邢遥与凤语奔下暖香楼径到天井院中,却被摘星楼的人众拦住不让插手,摘星楼的面子邢遥却也不敢当众驳掉,偏偏莲姨外出,他也徒呼奈何。
我仔细看时,乐千载的倨傲还算礼数周全,而他的对手则更是狂傲得没有限度:站在那里脚步不丁不八,眼睛斜睨,完全是一副目中无人模样,虽是年纪不大,但是那隐藏在傲态下的实力却是不容小觑。
乐千载更是为对手这种傲慢所激怒,厉声喝道:“王凡洽!我今日倒要见证一下你是否徒有盛名!你的刀法究竟是怎样一个狂法!”
原来那少年便是排在风评榜一品白道第三十八位的刀狂王凡洽,看来他的狂刀与他的性格倒是十分相符合。面对着乐千载的蓄意作出的战意,王凡洽面色冷峭,浑身骤然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气,眼中电芒一闪即逝,嘴里迸出两个字:“出——刀——!”
乐千载被他杀气突发所震撼,所蓄的气势竟有些回落,为了抢回先手,他不得不率先动手。紫鳞金电一横,乐千载运劲于刀,刀身赫然涨出半尺左右的紫金色刀芒,摘星楼人众齐声喝彩。
王凡洽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面前的刀芒一样,他缓缓抽出背后的单刀,一股无形的傲气形成的压力几何数倍地增长,直压得人难以喘息,围观的人不由得纷纷后退,他们尚被这刀气的凝重所感染,更何况身在其中的乐千载!
乐千载也深明形势的扭转会对自己造成难以预料的困难,故而猱身上步,宝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劈出:“紫雷冲霄斩!”
人影骤闪,王凡洽的刀已经迎出,如一道电光:“风云扫!”
拼撞之声不绝于耳,难道刀狂手中的也是一口堪与紫鳞金电相媲美的宝刀?
“铮——”地一声,刀光暴涨,人影乍分,场中战局已定。
王凡洽与乐千载在天井中互换了一个位置,两背相对。
沉寂半天,全场不知谁胜谁负。
“当——”乐千载手中的紫鳞金电断成两截,刀头坠落于地。
众人惊呼声中,叮叮当当连声脆响,王凡洽手中的单刀化为碎片,纷落于地,摘星楼的人立时群声喝彩,庆祝乐千载的胜利。
岂料,王凡洽冷哼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配、用、刀!”
乐千载脸色倏地转成青白之色,双眼凝视持刀之右手。人们也随着他目光看去,鲜血汩汩而出。
王凡洽不顾场中众人的目光,神情倨傲之极,扬长而去。摘星楼人众如木雕泥塑般呆在原地,有的张大了嘴巴忘记合上,有的两手悬空作欲鼓掌之势。乐千载扑通跪伏于地,面如死灰,双目无神,他右手已废,恐怕再也提不起刀来,惜花公子可能就此除名。围观的人们兴奋地谈论着刚才的战局,用不了三天,这一场双刀会将传遍整个江湖,势必为刀狂又增添一笔传奇色彩。
人们渐渐散去,我收回目光,轻叹了口气。
耳边突然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小子,看到没,说不定你明日的下场就同今天这个被人砍废右手的家伙一样可怜,甚至更加凄惨!”
风纵星!心头闪过这个名字。
他一声叹息:“这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了!那用刀的小子竟可以凭本身的功力凝结出刀芒,硬生生斩断紫鳞金电!看来仙魔之道与天人之道之争也会愈来愈激烈。”
我心中一丝灵光闪过,似是脑海里捕捉到了些什么,却又十分模糊,把握不到,不禁喃喃自语:“仙魔之道与天人之道……”
风纵星传来赞许的声音:“看来师兄说得还真不错,你小子倒是有点悟性。我随口一说,不想被你听了去竟产生了一丝明悟。世间万物皆有其道,天道不仅仅是武者的追求,更是凡有思想之万物生灵的追求,升仙,入魔也不过是万法中其一也!”
我似乎觉得那念头愈来愈清晰,脱口说出一句人们常常引用的话:“万源归宗……”
风纵星呵呵一笑:“好了,小子你也受益良多了,只不过却苦了那两个使刀的小子,一个右手被废掉,另一个凭狂傲的意志力苦力催动真气消耗甚剧,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想必也去疗伤了罢!不过,风某也想提点你一下,坠入旋涡想挣脱难比登天,况且你现在已经惹上了不小的麻烦,好自为之罢!”
我听他话里有话,惑然不解:“前辈……”耳畔却并未再有风纵星的声音传来,我的心中充满了迷茫,又夹杂着些许恐惧:“这世上存在这如许的高手,以前自以为的毛病应该改掉了,也亏是这魔宗的掌使没有敌意,否则随便出手我的小命就完结了。但是他劝阻我卷入这场灾劫,到底是为了什么缘由?”
再向窗外看去,摘星楼一行人早已搀着乐千载退回自己的包厢,全无早时的嚣张,怡然院中的天井也恢复了原来的情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邢遥处理了一下善后事宜,复又登上暖香楼来,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引得我忍不住出言讥讽:“邢总管,摘星楼的人怎么与那刀狂起的冲突?你下去一遭也没见收到什么效用啊!”
邢遥掏出一方手绢拭去额头的汗珠,眼内闪过一抹阴狠,随即摆出一张苦瓜脸:“天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不过是逍遥坊区区一个小总管,怎么敢和摘星楼的人硬碰,那不是以卵击石么?青莲小姐不在,出了什么事大了小了却也怪不到咱们的头上。”
我嘿然一笑:“邢总管,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么?”
邢遥面上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天少爷,您真的决定不去占星台看一下?”
我见他把话题又放到这问题上来,脸色一沉,以非常不耐烦的口吻说道:“究竟有什么事发生了,让邢总管如此放在心上?”
邢遥还装模做样地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态,我不由得以退为进:“既然邢总管说不出口,我也不会考虑去占星台的事了。”
邢遥立时慌了一下,说道:“天少爷,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小的也不敢劳烦您的大驾。前些日子,咱逍遥坊的凝翠阁失窃,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麻烦您帮着找回来。”
听他一说,我却也来了兴致:“还有人偷到逍遥坊,胆子蛮大的嘛!你说说,丢了什么东西?”
邢遥凑近我跟前,压低了嗓音说道:“是金陵王给青莲小姐的书函被窃走了。您也知道金陵王一直有意于小姐……”
我心下十分不舒服,打断他的话:“说重点!”
他知趣地言归正传,说道:“这窃贼明目张胆地留下字条说是要取回东西的话,去占星台上寻回,落款是司马流云。”
我沉吟道:“她无缘无故偷这东西有什么用?……”
邢遥苦笑着摇头说道:“那小的就不清楚了,小的素知您与占星台天问星君门下的水先生是旧识,便想麻烦您私下走一遭,帮咱们拿回书函。您也该知道,如今咱逍遥坊正筹备扬州花魁大赛的事宜,人手既缺,又没有能够扛此重责的人,所以呢小的还是想麻烦天少爷您去一趟玉寰山……”
思量片刻,一者是为莲姨分忧解难,二者也想看看那三年没见的老朋友。我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即刻起身。”
邢遥欣喜异常,诺诺点头,连声恭维:“真是太麻烦天少爷了!来,您喝口茶……”
我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芬郁的香气走遍七窍,却感觉好象忽略了什么。但转念间压下那股莫名的奇怪感觉,在邢遥恭谨的相送下,举步径下小楼。
第六章 刀影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