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午后,大片的炎阳洒满了青浚镇,灰青色的瓦顶好似要被晒化了,晃晃的一大片,曲折的青石板路泛起焦热的光,让人睁不开眼,本应喧闹的街巷,到处不见几个人影。
几个坐在街旁屋下的伙计,打着草扇,前襟微开,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不大的小镇响满了知了的叫。
城南近城门的主街旁不大的小楼,门前挂着的酒旗微微扭动着,上面墨色酒字好像也要被晒成一滩墨汁。楼内此时却聚集着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和一个摇头摆尾说的沉醉的白须老先生。
“话说,咱这青浚镇东南有一座仙山,名为青丘,这山上云雾缭绕,鸟兽繁茂,孕育天地灵气,山上住着的是上古神狐族,凰族的外亲;这青丘狐族一向以蓝眸九尾狐为尊......”
忽的,外面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只见这天兀的变了颜色,众人四散;
“哗”的一声,门前酒旗应声而落,隐约看到火星,忽的一阵风过,酒旗翻飞盖在整齐的摆在窗下的酒罐上,一瞬间燃了起来,一干众人急忙救火,却见说书先生手拂白须,说书声仍旧不疾不徐的传来,众人无奈浅笑,不知此人是否痴傻。
待到大雨滂沱,浇熄了窗下的疾火,酒馆已是一片狼藉,说书声骤停,先生灰眉深蹙,眼底精光乍现,负手而立,望向乌云最深的东南向,神神叨叨的嘀咕:“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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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青丘山四周围满了身着黑紫的魔界大军,最中央的,便是魔界圣尊舒煜;一头紫墨色的长发披散于身后,古铜色俊逸面孔上,一双深紫色的鹰眸中泛着一丝丝的邪气,眼底一片冰冷浓郁的杀气,一身金丝纹龙黑袍慵懒的系着,隐约露出强劲的性感,斜倚的靠坐在浮在空中的镶金雕龙紫檀木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块泛着浅紫色的雕花勾玉。
只见他薄chun微启,仍然是慵懒的语气:“炽梅上神,你若不让我带走她,我便平了你这青丘仙山。想来,你乃堂堂上神自然是,不怕我们区区魔族。”语罢,眸光一闪,chun角扬起一抹冷笑,骨节分明的大掌一挥,紫色的劲光激烈的压向青丘上的结界。
薄如轻纱的结界未动丝毫,忽见,紫色的劲光被朦胧纯白的薄雾包裹在其中,魔君紫瞳猝然收紧,只见紫光激烈炸开四散,不少法力浅薄的魔兵被光束击中,魂魄四散。
这时只见青丘山上的结界散去,一个身着白衣锦袍的男子怀中抱着一只毛色纯白透着莹紫的娇小幼狐,眉目淡漠立于魔尊对面,四周的魔军士兵都握紧兵器待战;
那白衣男子依然淡然而立,湛蓝色的双眸中温柔注视怀中的小白狐,偶尔抬首,眸中却溢满冷冽的杀气。一身神祗般的气势,足以震慑这五万魔界大军。
只听魔尊,轻笑,“只炽梅上神独自前来,不知何意,你青丘与我魔族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我来这里只为了带她走。”话音刚落,立在对面的人,突然暴起,飞速袭向魔尊,魔尊飞身一避,挥袖出招,直直攻向那白色身影,不过一瞬,两人便过了百招。
忽的,魔尊chun角微抿,眸低精光一闪,左手狠戾袭向炽梅怀中小狐狸,只见白袍微闪,炽梅反身相互,堪堪受了魔君一掌。
左手掌风猛收,右手运劲猛地一掌劈向结界,顿时结界崩裂,四溢的神力,生生震得众人退了数里,魔尊亦是暗自运气才能抵抗。
炽梅仍旧气定神闲,安抚怀嘤嘤啼哭颤抖这的弱小身体,这时的小狐狸着实受了惊吓,闪着悲伤恨意的紫眸,凝视着魔尊。
炽梅上神微微安慰着怀中的娇儿,心中恨意顿生。“魔尊要找的人,早就不在我青丘山上了,魔尊请回吧。”长袖挥过,一缕狠戾的金光,逼退蠢蠢欲动的魔军,抱着小狐狸卷袍一闪,便隐于青丘山的葱郁中,挥手升起结界。
魔尊好似早就料到,纵身一跃,快如闪电的身影,进入了还未升起的结界中,魔界大军却被生生挡在外面。魔尊护卫红斩,红啸等人也都奋力攻向结界,却一一被结界弹出。
进入青丘山的魔尊,纵身一跃,负手挡在炽梅上神面前,紫眸阴郁:“我要见她,她在哪里?”
只见炽梅并不理睬,挥袖一击,白光乍现,逼的魔尊推了两步,只是轻抚着怀中的小狐狸,踏入中满梅花的院中,。魔尊紧跟步入,他对这小院甚是熟悉,几步便踏入要找的人的小屋。
推门踏入,只见屋内空无一人,床上被褥整洁,转身出到屋后,只见屋后桂花幼苗周围的土壤已经干瘪,枝条稀疏。应是很久都无人搭理了。心里一紧,难掩心中的慌乱。
几步回到主屋,只见炽梅抱着小狐狸,手里端着一碗清香的梅花酿,喂着它。小狐狸一见到他,小小的紫眸一顿,便溢满了惧怕的莹光,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什么。
这时不等他开口询问,只听炽梅微叹:“你若想知道,便去看看后院小溪旁的云石吧!”话音未落眼前黑影一闪,人便不见踪影。炽梅心中微痛暗自轻语:“阿茜,不知你会否怪我,但有些事,是他理应知道,理应负责的。”便起身向后院去。
垂立于后院云石旁的魔尊,紫眸泛红,诧异的看着云石中游离的红色丝线,心里一阵一阵的痛,犹豫的抬手想去抚摸,只听身后淡然的声音:“她只留下了那些!”
魔尊微抬起的手,顿了顿,却还是抬起稳稳地放在云石上。瞬时间云石中的红丝加速游动,一条条的钻入魔尊的掌心。魔尊只感觉的什么钻入自己的脑子里,眼前好像展开了一幅画卷。只见那心心念念的白色身影垂立于天帝面前,身前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原本红润的脸颊有些苍白。
只听天帝威严的声音:“你可是真的愿意随晔昊入七世情劫?”
那苍白的面孔,微微扬起一抹忧伤的轻笑:“我青丘碧涵帝姬,愿以神名誓,甘愿于生子后,受天雷鞭一百零八下,自断一重灵识,不携前世记忆,堕入人界,随晔昊帝君历七世情劫。”右手微微托着小腹,面孔更加苍白。
场景一转,只见刚刚生下一只可爱的紫眸九尾灵狐的她,托着颤抖的身体,走到云石旁,双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
魔尊看着自己曾经最熟悉的水蓝双眸,此刻早已没有熟悉的澄清,盈满了雾气,只听天间轰隆作响。曾经在自己身下,温存缠绵的身姿,在一声又一声的天雷下,颤抖着;那一声一声的巨响此刻就好似劈在自己心上,一鞭一鞭劈的鲜血淋漓,何曾想到会是如此的痛不欲生。魔尊颤抖的忍不住想要收起手。
雷声骤停,那柔弱的身体,一晃,便一口血喷到云石上,几乎跪倒在地下。只见她举起右手,手中迅速凝出一根冰凌,毫不犹豫,猛地刺入左胸前,生生断了一根灵识。胸前的冰凌瞬间消失。柔弱的身体终于缓缓倒下,嘴角胸前的鲜血不断涌出,身上洁白的衣衫开出大片大片的血花,合成一股渗入云石里,水蓝色的眼眸缓缓合上,眼角流下一抹晶莹的泪光。
魔尊想要去抱那个柔弱的身影,却忘记这只是她的灵识。心中大恸,扶着云石跪在地下,抚摸着她鲜血趟过的地方,鹰眸中盈满了紫色晶透的泪,在硬朗的如雕刻般的脸侧滑落。喉咙中发出隐忍的呜咽声,猛地仰首怒吼,震天的怒吼瞬间将青丘山上的结界披散,四围围着的魔界大军,法力较弱的,被震得魂飞魄散。法力较强的堪堪避了开来也都微微负伤。
魔尊手握淡紫色勾玉,紫眸深深的伤痛,仿佛看到了那个白衣女子,俏笑温柔的将这勾玉打上深紫色的同心结,轻伏在他膝上,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和他的衣袍交织成一色,溢满柔媚的大眼睛,带着浓浓的柔情;粉润的chun勾着明媚笑,将勾玉系到他腰间,轻笑着说:“舒煜,这是我们青丘山的盈昃玉,是爹爹和娘亲作为我未来的订亲之礼留给我的,如今我将它送于你,便是我们订了亲,我们生生世世、相随相守、不离不弃……可好。”
那温柔俏媚的声音一声声的回响在耳边,斯人已去,淡紫的眸渐渐凝结成了浓重诡异的深紫,心中炸开似的痛的彻骨,口中溢满了浓重血腥味;
颤抖的抬起骨节泛白的双手,轻柔的好似至宝一般将那盈昃玉取下,手中运起紫色华光,反手轻轻扶在云石上,只见云石间的血红,剧烈的颤抖着拉扯着紫光中的勾玉,将其紧紧的缠绕其中。
紫光减缓,只见魔尊双眸只剩空洞的墨色,盈昃玉已经悬于云石中,与那血红丝线纠缠。面色狠戾而伤痛,扬手挥向眉间,自断了魔尊的灵识。黑紫色的发一闪跃向冥间。
只留:“我去陪她。”四个字,便消失无影无踪。
魔尊离去,魔界大军四散,青丘山上的乌云渐渐散去,雨过天晴的青丘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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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过雨散,青浚镇的小酒馆内,又再次聚集了听书的人,而说书人却不再是那个神神叨叨的白须老先生。
第一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