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谁来救救我!”清晨的薄雾缭绕的茂密的林间,神秘幽暗的绿荫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断断续续,仿佛那个可怜的人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吉姆,再叫得响亮些,好让那些家伙听见!”在被杂草掩盖的林间小径旁的茂密草丛里,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压低嗓子说道。
“叫,叫得,凄惨些!”另一侧的大树上,一个小脑袋突然从郁郁葱葱的翠绿枝叶间探出来,挤眉弄眼的看向空无一物的地面悄声说。
“见鬼,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叫得又凄惨又响亮?”一个忿忿不平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如果不是那个声音中气十足,这诡异的一幕真让人怀疑是不是闹鬼了。
埋伏在草丛里的本森好不容易忍住了大笑的冲动,戏谑的说:“你见过杀猪吗?只要像那样凄厉的尖叫就可以了。”话音刚落,另一边的树上传来波利压抑笑声,本森几乎能在脑海里想象他捂着嘴偷笑的顽皮模样。
“我就知道你们在耍我。不行,待会一定要轮流来。你们不知道这里有多糟糕,树叶腐烂的味道实在是太臭了,还在往下面滴着水,这里就像是粪坑一样槽糕。”
“嘘,不要再说话了,你会把那些胆小的老鼠们吓跑的。”本森伸出头向对面的波利眨眨眼,语气严肃的对躲在陷阱里的吉姆说。
“我一说让你们来替我,就东拉西扯。”吉姆不满的嚷嚷着。
“谁让你对那里面熟悉哩,没办法,你就勉为其难吧!”本森与波利有默契的同时偷笑起来。
“好吧,我知道不能指望你们会好心的来替我,下次再有这种事我是不会再干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下待久了,吉姆声音有些闷闷的。
本森还想和吉姆谈笑几句,忽然心中一紧,觉得自己就像猫一般全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连忙低声提醒自己的伙伴们:“好像真的有人来了。”
周围在瞬间就安静下来,鸦雀无声,与刚才的嬉闹形成鲜明的对比,林间传来树枝折断的轻微噼啪声,像是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在悄悄的潜行过来。本森三人紧张的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郁郁葱葱的灌木丛。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他们以为终于将看到陷害自己的人的真面目时,动静突然消失了。那些家伙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常,一动不动。树林里只剩下一片死寂和本森等人低沉急促的呼吸声。
“救命,救救我!”吉姆突然声音微弱的喊道。聪明!本森在心底暗暗称赞自己的同伴,轻轻抽出剑,只等那些坏家伙一露面就给他一下狠的。
灌木丛又是一阵摇曳,就在本森握紧自己手中的剑随时准备出手,吉姆也停止呼喊紧张的盯着不断摇动的枝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灌木中犹疑的探出来。那是一头很小的鹿,黄色的皮毛上点缀着白色的斑点,头上长着很短的茸角,一双黑亮纯真的大眼睛畏惧的打量着地上被树叶掩盖的陷坑,仿佛那里有什么恐怖的怪兽。只是一只鹿!本森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而波利已经从绿色的树叶间伸出头来好奇的盯着那头鹿,本森正想和他打个招呼,这时却突兀的打了个冷颤,心底的危机感却丝毫没有消失。本森张张口,想向波利喊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就在这时,一支箭挟着风声向波利奔去,而本森的“小心”还在唇齿间萦绕时,它就已经到达了离波利的脸不足一尺的距离。“波利!”本森在心底狂喊,目眦尽裂,也顾不上会暴露的危险,以前所未有的惊人速度向那只箭追去。身影一晃,已由极动转为极静,而他的手上正握着那只致命的箭。只见本森皮肤紫红,青筋暴露,竟在那极短的瞬间就使出了狂化术。“出来!”本森大喝一声,就像开山裂石般震撼,附近的树木不由自主的簌簌发抖起来,摇得枝叶沙沙作响。他将手中的箭向来处抛回,竟不比用弓射出的慢上半分。
只听灌木丛中传出一声闷哼,随即就见三个人影像见鬼般飞快的转身逃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本森的视力渐渐的好起来,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维泽村的纳什三人组。不过本森平时就不把他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热血上头,又恨他差点伤了波利,只恨不得一步追上将他撕成碎片。
“怎么啦?”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而吉姆又一直躲在地下没有看清事情的经过,刚抓住掩盖在草下的绳索从陷坑的钻出来,便一头雾水的问波利。
“是纳什,本森,一个人,追上去!”波利也顾不上与他唠叨,撂下两三个含义不清的词就紧随着本森而去。吉姆竟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大吃一惊,目睁口呆,似乎不能接受一个格鲁曼人袭击自己。不过随即又担心起同伴们的安危来,不过这时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只好凭借被压倒的树枝勉强辨认伙伴们走过的路径,远远的跟了上去。
“该死,那个混蛋怎么会那么厉害!”纳什没想到自己这次完全失算了。虽然本来是准备用作诱饵的小鹿引出埋伏在树上的波利的确是意外的收获,但就在他以为可以凭借手中好不容易弄来的强弓先干掉一人时,没想到那个叫本森的家伙竟然能够徒手抓箭,还将它反掷回来伤了放箭的帕金斯。这样非人的怪物怎能不让人心生惧意。而现在他还在身后穷追不舍,尽管他只有一个人,但就凭他刚才展现出来的身手,三人齐上也不够他收拾的。纳什不禁暗暗叫苦,平日仰仗老爹的势力为所欲为的他生平头一次为自己的胡作非为而感到后悔。一个人,他就一个人!懊悔并没有占据纳什被阴谋诡计锻炼得无比坚硬的心多长时间,很快他就想到了脱身的方法。
“我们分开跑,你们去引开他!”纳什向自己忠实的打手帕金斯和威纳吩咐着,然后率先向灌木丛里钻去,想借着茂密植被的掩盖逃脱本森的追赶。但是本森显然对那些连脸都记不住的小鱼小虾没兴趣,而是死死的盯住了仇恨值最高的纳什,敏捷的在林间的大树上窜来窜去,像一只雄鹰般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纳什。
在树上还跑得那么快!开挂了吧!纳什在惊惶中瞥见本森阴魂不散的身影在葱郁的枝叶间时隐时现,忿忿不平想。林间的树木终于变得稀疏起来,渐渐的已经能看到树林的边缘,初升的朝阳透过林木间的缝隙,留下一条条温暖的光柱。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在晨曦下飞快的追逐,显得格外惊心动魄。直到清晨的阳光直射到逃跑的纳什的脸上,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跑出了树林。失去了遮蔽的树木,纳什呆呆的站立着,心中充满了绝望无助的情绪,茫然的环顾四周。一阵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将纳什心中最后一丝温暖也刮走。朝阳虽然温暖,但是他的身上只觉得透骨的寒意。在纳什的身后,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树荫下慢慢的走出,冷冷的说道:“纳什,我们的帐,该了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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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金斯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平时他与威纳跟着纳什在维泽村横行霸道,没有人敢在帕金斯大爷面前大声喘气。可是来到布尔村之后,先是到酒馆被一个很横的酒保带着人狠揍了一顿。然后在狩猎月的第一天听说自己的老大又被一个家伙狠狠的修理(帕金斯还不知道两次揍自己老大的家伙是同一个人),当时凄厉的惨叫声连整个广场的人都可以听见,吓得自己都不敢凑过去帮忙。这次老大带着自己去找那个酒保的麻烦,却没想到踢到一块生猛的铁板上了。谁他妈的见过一个人快到可以后发先至的追上艾尔强弓射出的箭,还徒手抓住。就是教廷的那帮骑士老爷也没听过有这份本事,要不然他们不就可以生抗艾尔的强弓手了。帕金斯大爷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来布尔村了,就算以后的亲戚朋友要来这里,也要叮嘱他们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尤其不要去招惹那个可怕的酒保。
像只粗笨的野猪般在林间横冲直撞的帕金斯突然看见自己的右后方有一道暗绿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然而当他转过身来仔细的察看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是帕金斯却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慎重的将箭搭上了弓弦。帕金斯之所以能从村长那里得到这把珍贵的艾尔强弓,除了对纳什忠心外,还肩宽臂长、眼神敏锐,这都是一个优秀弓手的必备素质。他对自己的视力可是相当的自信,尤其是经过一个真正的艾尔弓箭手的训练后,对活动的东西的捕捉能力更是格外出色。他已经保持张弓的姿势很长时间了,肩头匆匆包扎的伤口也渐渐渗出鲜血,却像头等待最后一击的豹子般一动不动。密林中的两人,弓手和刺客,隔着茂密的枝叶,耐心的等着对方露出破绽,从而发出致命一击。
林间有风,吹拂着树影不断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光影斑驳的树荫间,帕金斯突然眯起那双不大的绿色眼睛,像发现猎物的鹰一样收缩着瞳孔,缓缓的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气,再屏住呼吸。“咄!”一声沉闷的入木声在沉寂的林间响起。帕金斯暗叫一声不好,来不及分辨自己究竟射中什么,就是一个难看的懒驴打滚,一蓬艳红的血花在他的后背绽开,一个矮小瘦弱的人影一闪而过。尽管帕金斯受了点伤,但反而放下心来,刚才的一瞬间他认出跟踪他的人并不是那个实力恐怖的酒保,而是酒保身边的那个孩子。虽然那个孩子的实力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还远不是自己的对手。帕金斯又迅速的搭上了一支箭,只要那个孩子再露一次头这只箭就会扎进他的心窝。帕金斯还忙里偷闲的向自己射中的东西瞥了一眼,发现那不过是一件系在树枝上的灰绿色披风。小孩子的把戏!帕金斯轻蔑的笑了一下。
“喂,小鬼,你害怕了吗?”尽管开口说话是弓手的大忌,但是帕金斯却丝毫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如果那个孩子要攻击他的话就不会跑得太远,这样的话即使是准头会受一点影响也足以将箭送入那个可恶的小鬼的身体。
“那个黑发的家伙是你的好朋友吧!可惜他死了!”帕金斯试图激怒那个孩子,让他像一只愤怒的狮子那样直接冲出来。“是我杀的,一箭就射穿了脖子,像一只割破喉咙的鸡一样发出可笑的嘶嘶声,挣扎了好久才断气。你不想为他报仇吗?他可救过你的命呀!”
帕金斯警惕的盯着树木的阴暗处,慢慢的转着圈,周围没有丝毫动静,就像是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似的。“真是一个没良心的孩子呀!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吧!也许还是你的哥哥或其他什么重要的亲人。你就对他的死这么无动于衷吗?”帕金斯似乎还怕他受的刺激不够,添油加醋的说。
“沃尔夫先生不会死的,不会给你这种人杀死!”波利靠在一棵树粗壮的树干后,暗暗的给自己鼓劲,试图让自己不要受对方的话语影响,但是愤怒还是像顽强的野藤般在他的心里蔓延。波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因为他是那么的在意本森,明知道那个可恶的胖子说的都是谎言,但是还是不由得担心他。波利不能想象有一天突然失去沃尔夫先生会怎么样,也许会发疯,也许会想那些戏剧写的一样追随他而去,无论怎样,失去这个残酷的世界的唯一一股光明,怕是生不如死吧。波利突然同情起那个因为失去爱人而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伯爵,心想也许自己也会这样吧,为了沃尔夫先生,哪怕毁灭全世界也无所谓。
“所有侮辱沃尔夫先生的人都没有存在的价值!”波利坚定的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尽管他还没有杀过人,但是为了自己最喜爱的沃尔夫先生,哪怕是双手沾满鲜血也无所谓。只要能待在沃尔夫先生的身边,就算要永远沉浸在黑暗中也无所谓。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准备,一丝疯狂慢慢的爬入波利那天真童稚的大眼睛里,四周地面的落叶微微的颤抖着,像是也被这种暴戾的情绪所感染。
帕金斯发现了树后的异动,悄悄的将箭头指向那边,只等波利露出他的身影。帕金斯似乎已经预见到自己的胜利了,得意的仰起下巴冲着树后喊道:“小鬼,我看见你了!”
第三十二章 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