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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公子原是多情客,姑娘岂做断爱人(上)

微风轻吹,衣角轻扬,白玉京终于在这个时刻彻底的泯灭,或者说是沉落,不管他是什么人,达官贵者也罢,英雄豪杰也好,其实他们都有寂寞的时刻,都有平凡的时刻,他们的心不会永远那么躁动与不可捉摸。柳树从没有如此近的接触过一个领袖人物。他的师父算是,却也只是曾经的,山风林雨早已经把他的那份霸气消磨欲尽。他也从没有如此深切的感受过一个人的内心,以前蝶影与之谈心的时候,他们是不等同的,他只是一个年龄幼小的倾听者。现在,他面对着白玉京,柳树的心情无比的复杂,有种想说却无从说起的荒凉感觉。好在很快就吃饭了,饭香飘来,驱散了无形中的尴尬。
陈非也似是很热中于做饭,这一顿饭做,把先前的凄伤的感觉就消去了几分,他笑吟吟的走来,对柳树说道,且来看看我手段如何?白玉京微微一笑,陈非也道,非也,非也,楼主你不要不以为然,这做饭的学问大着呢,可别以为只您那武功与治理才是大学问。白玉京又是微微一笑。柳树想道,他们真是言消无忌,这种严时雷厉风行,闲时疏淡恬静的上下关系真是令人赞叹,这白玉京,可真是个言语难说的大丈夫。
陈非也见白玉京还是微笑,知他明里不说,心上却还是鄙薄的,就玩笑道,楼主你别不信,你说这做饭吧,还真有些学问,我们不问配菜的讲究,也不说主菜的安排,自也先不说那色香味的诸多考虑,我就从这菜里面引出一对联来,您给我看看,要是楼主您能对得上来,我可是任你发话了。
柳树想道,这倒也有趣,饭里面能有什么对联,心里也是跃跃欲试的了。原来柳树少时看书颇多,对对联一道也有些研究,只是日子久了,未免荒芜,这时遇了这档乐事,自然要插上一手,白玉京目视柳树,眼含不言之意,柳树抱以一笑,意思是我要看看你的纸上功夫如何,可不能藏拙。
陈差矣也走了出来,他也是个联痴,闻说有联,哪里还犹豫?陈非也见陈差矣也出来了,这才摇头晃脑,缓缓的吟出上联,上联是挥刀以斩,问天下名菜有几?这联子气势倒是不小,只是用在菜上未免有些造作,却还不失为一好联。陈差矣沉吟片刻,道,我献丑接个下联,恩,游神向北,闻琼宇香气仿佛。是应景了,只是词意欠佳,柳树微微摇头,只是一时寻不出合适的下联,只好拿眼去瞧白玉京,白玉京笑道,柳兄先请。
柳树心念一动,一联脱口而出,拔剑长落,慕散人鸳鸯蒙胧。对的尚可,只是联中儿女之态过重,白玉京微微摇头,柳树也只是一时兴起,忽然一联,此刻见了白玉京摇头,不由得面色大红,心想,坏了,我怎的如此没有壮志,这番要被他笑话了,越想越是懊恼,真恨不得立刻离去。
白玉京道,柳兄是有了归宿,要归隐而去了,不是我辈,依旧浮萍漂流,刀头舔血啊,我对个下联。说罢,自吟道,及锋而试,看老夫手段如何。一字一顿,把此联缓缓说出,字字入耳,字字随心,柳树只觉得全身的鲜血都要沸腾起来,为人当如白玉京,如此豪气,这才不枉此生啊。柳树这般想着,又去看陈家兄弟,只觉得二人也是痴醉了一般。
白玉京昂然而立,在夜色下宛如白玉雕成的佛,柳树心里又是忍不住一阵震颤,陈非也久久才从联的意境中醒来,道,楼主果然出口不凡,只有这等气派才配吃我做的菜,说完脸色一红,方才与白玉京算是小赌了,自己输了,承认了白玉京有大气派,那么也就不便说自己这做饭的手艺也值得一提了。
白玉京也不在意,似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招呼了柳树一起吃饭,这一顿虽无美酒助兴,却因为菜实在好吃,几人只吃了一个多小时才罢。吃完后,陈差矣站在这边欲言又止,柳树笑道,你们先聊,我就到前边看看,就要避开。白玉京神色一冷,对陈差矣道,有什么话不可说的?柳兄又不是外人……
柳树的步子不由得停了下来。陈差矣讷讷的说道,不知我们要去哪里,还请楼主指示下,姑娘那要不要派人去看看,还有,据说姓柳的小子出现在了太湖一带。白玉京沉吟道,今晚在落烟一带下脚,半夜火速行驶,赶往太湖一带。姑娘那,别担心,因为,白玉京眼睛奇怪亮了起来,他继续说道,柳树出现了,天一阁还不出场吗?
柳树原本听到姓柳的小子心就一颤,此刻终于听明白了这姓柳的竟真是自己,不由得又惊又慌又喜又忧。惊慌的是居然这许多人找自己,看来自己身怀问情令一事这两大帮派是都知晓的了,可是那姓柳的又是谁呢,我明明已经改装了。喜的是幸亏自己改装了,怕是要省去不少的麻烦。但是又忧心自己这身份见了雷远之不好说话,想必柳树与雷远之曾在一起的事已经传遍了江湖。柳树想着思绪杂乱,船却已经行驶了,波光粼粼,水波漾动,扰碎了谁的一弯清梦。
不说居士四人掳掠了薛素素后,一路急行,行不多久,就又遇上另外三人,这七兄弟终于能够会合。薛素素已经知道这是蓄谋已久的一次拦截了,只是不知水公子要自己去有何用?但想必没什么紧要,即使一去身死那也是顾不得的了。这七人无一例外对薛素素很是恭敬,只是不爱说话,让能言善辩的薛大姑娘很是寂寞。
但她算真是巧言了,居然被她探听出了不名居士三人与柳易守的打斗经过,知道他们没能讨的了好去,而柳易守也无恙后,这才放下心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样貌看似比自己大自称姓柳的书生总怀了莫名的呵护之情,该说是姐姐对弟弟的情感,可那人看上去比自己大呵,这真令人不解。
几人行了一日左右,终于落脚,到得一座山下。薛素素举目看去,这山算不得高,也算不得陡峭,只是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一阵紧绷,象要窒息了一般。看了许久,还是不明为何如此。不说居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吟出几句诗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薛素素听得一悟,想道,是了。这里定居住着水公子。不曾想此人居然有如此的气势,不知该是怎样的豪杰,怎样的英勇,心里倒真想见见这与白玉京齐名的水公子了。
不说等七人有心要瞧瞧这艳名广播天下的薛素素的武功,当下,不由分说抢在了前头,脚微微点地,一路如飞而去。薛素素暗叫声好,也使起轻功,看似慢悠悠的辍了上去,轻功本是薛姑娘一绝,有道是轻灵如燕,这只燕在这稍有陡峭的山上也是毫不逊色,一直紧追着那七人,虽香汗淋漓,不说等人却还是佩服的。
到了山上,不说居士先转了出去,一会就带了一个老婆子来,把她交给了老婆子,自己兄弟七人就走了不见了。那婆婆很是和蔼,与薛素素絮叨着讲了很多的闲话,薛素素知道她姓张,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了,竟似在水公子父亲的时代就已经在这了。薛素素暗暗炸舌,心想,从这人身上套出些什么倒也不错,于是显得愈发亲热。
那婆婆却很有分寸,总是在重要话题的边缘游离,谈说到了水公子其人,她就紧闭了口,偶尔言及天一阁的情况,这婆婆也是一问三不知。薛素素甚是气恼。但总是在她的意味深长的笑容里面把那份气抛到了九霄云外,薛素素还发现这婆婆居然是个高手,有她看着,自己逃跑的心思还是趁早绝了好。
薛素素被安排下来,住在一处叫怡心居的所在,怡心居里风景很好,花香鸟语,碧水青天,院落里走动一遭,身上就沾满香气,薛素素心情好与不好时都要到院子里走走,她却总是在这和谐的环境里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有一次她装作去采花,终于引得两个人露了身形,薛素素这才了然,看似温馨的地方,往往隐藏了诸多意料不多的危险。
婆婆常来的,在薛素素入住的这三天里,她不时的过来嘘寒问暖,带着许多的东西,有些竟是薛素素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不曾见过的。薛素素要不是看穿这婆婆有些玄虚,说不定就该大大感动一番,只是此时存了疑忌,就感觉这许多的举动只是试探,或者是监视,是半点真心也没有的。
婆婆也有所察觉,总是笑,意味深长的,把岁月的阅历都水化成了酱,融入到了这看着有几分好意却总让人莫名难受的笑里面,薛素素只有叹气,你能对一个待你好起码表面上待你好的人做些什么呢?发发脾气,她从不在乎,耍耍性子,她笑而受之,恶骂出不得口,毒打更难可行,也只有委曲求全了。
薛素素制造出自己很乖的假想,把自己的撒娇的本领发挥的再无余地,她几乎以为自己是这婆婆的女儿了,却还是得不到分毫的消息,哪怕是自己为什么到了这儿自己何时才能离去这样说起来显得很无足轻重的话题。婆婆的嘴很紧,她总是说,该来的总会来的,那什么是该来的呢?
薛素素已经到了这第四天了,这天清晨她起来,折了十五枝花,很不友好的为七只鸟儿修理了羽毛,然后带着怨怒喝光了三碗小米粥,再准备去把院子搞个乌烟瘴气。她正走出屋门,就见到了笑容满面的婆婆。婆婆说,怎么很不高兴的样子?有什么伤心事说来听听?薛素素哼了一声。婆婆就走,走说扔下一句话,水公子要见你。
薛素素盯着婆婆远去的身影,心里一阵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