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绝对不会让筱儿去做质子。”她眼中透着坚决,似乎夹杂着一分失望,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松展。字字都像是带着血丝一般,声音大的喊破了嗓子。
慕容轻影笑了,嘴角的笑容让人看起来就觉得苦,那种感觉,似乎是一碗苦涩却又无法不喝下去的药汁,一饮而尽后等来的也许还是死亡。他缓缓的抬起头,望着苏已歌,双手有些生涩的扶住了她的肩膀,“筱儿的未来是必要去磨练的,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朕的儿子。朕要让他成为一个真真正正慕容家少主,而非一个只知道在母亲羽翼下成活的皇子。已歌……”他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肩膀,似乎在用尽力气让自己说下去一般,良久他才看见苏已歌的心痛,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他松开那双颤抖的肩膀,俯首望向大殿内的高座。“若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那他就只能是皇子,燕国的大任不能放在他的肩膀上。他太瘦弱,瘦弱的抗不起。”
“不,筱儿抗的起,筱儿是燕国的皇子,我会教他,让他成为燕国未来的国君。”苏已歌疯狂了,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让她感觉到害怕。以前,她是多么盼望着他能来凤鸣宫看她,可是如今她却不想见到他。他来,是为了夺走自己的儿子,来换回那个女人的孽种。她笑了,笑的不知不觉中眼泪都流了下来,“是因为她对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竭斯底里的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她慕容轻絮总是要压我一头?如今,我是这燕国的皇后,她在北国毅然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回来?”泪水疯狂的涌出,身体渐渐的没有了力气,将筱儿一把松开,整个人缓缓的瘫倒在地上。
慕容轻影望着她,心里却升起了一丝的愧疚。是因为絮儿么?他想,然而却缓缓的摇了摇头,“朕只是想要筱儿懂得隐忍,懂得保护自己。身为慕容家的子孙,这点他必须拥有。”
“可是你为什么不让赢煜去?为什么偏偏是赢筱?”苏已歌只觉得无力,在慕容轻影的面前,她总是不能左右任何事情。虽然,她贵为皇后,后宫之主,然而却根本不能让她觉得他是属于她的。在他的眼里,她是他的妻子,可却不是他的爱人。他爱的,是她……泪水再次涌出,让她心里一片绞痛。虽然,她一直不愿相信,可这分明就是事实。后宫之中的女人,只有她知道,身处皇后之位,无论他多么的宠爱别人也不会动摇她分毫。可是如今,她回来了,她还能继续呆在这凤鸣宫之中多久?
大殿内沉默了,风透过缝隙窜入,灯火缓缓摇曳。外面打了一个巨大的响雷,闪电照亮了凤鸣宫内每个角落,只是一瞬间,然而却让慕容轻影觉得很久。他等待着,等待着沉默过去。也许,苏已歌会想明白,会让慕容赢筱去北国做质子。
“母后……”赢筱诺诺的唤了一声,小小的身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母后。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后与父皇如此争吵过,以前母后总是高高在上,父皇更是谦谦有礼。可是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望着苏已歌哭泣的双眼,他小小的心里也开始了担心。难道,父皇真的不要自己了么?他抬起头,望向慕容轻影,没有表情的脸上根本瞧不出一点想法,他缓缓的低下头,细声的问了一句,“父皇,您是不想要筱儿了么?”泪水在眼中不停的打转,他咬着下唇,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他是燕国的大皇子,父皇不喜欢他哭。
白色的身影一震,心里也猛然揪痛了一下。慕容轻影低下头,将抱着苏已歌的赢筱抱起来,“父皇不是不要筱儿,父皇要筱儿去北国学习。学习怎么做一个君王,学习怎么才能在皇室生活下去。筱儿,你是慕容家的儿孙,只能肩负重任。”
赢筱似乎明白了一些,只是诺诺的接着问,“那煜皇弟呢?”
这话问的似乎很天真,然而却让慕容轻影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要告诉儿子只因为他是苏已歌和他的儿子,而赢煜的身份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只有他,才能将独孤煦北换过来?
苏已歌见他沉默了,竟然笑了出来,笑声响亮的充斥着整个大殿,“是啊,那赢煜呢?他也是皇子,为何不让他去?”
屋外又是一个响雷,吓的赢筱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噼里啪啦的雨滴砸下来,让慕容轻影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舒了口气,“若是你想让赢煜登基,朕不介意。”
声音轻渺的就像风一样,然而每个字都重重的敲击在苏已歌的心上。赢煜继位,那岂不是就证明她要被废?即使不被废除,那以后也是要与惠妃那个女人平起平坐?梁玉媛,她只不过是一个三品侍郎的女儿,怎么能和她比?
又是一阵沉默,苏已歌一句话说不出,然而慕容轻影却笑了。“既然你舍不得,那就只能让筱儿去北国做质子。这样做,并不是不好。”
苏已歌低下头,沉重的点了一下,“请皇上答应我,筱儿一定会平安无事。”
“他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会让他活的好好的。独孤晔目前还没胆子碰筱儿,除非他的北国想要被朕踏平。”他将筱儿放回地上,随即扶着苏已歌站起来,随即用指腹轻轻将她脸上挂着的泪水擦拭干净。“若是你放心不下可以随时去看他,独孤晔谅他也不敢对你们母子出手。你皇兄和朕,何时需让他三分?”
苏已歌轻轻的再次点头,缓缓的伸出手将他的手剥离。“臣妾知道,皇上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臣妾能做的,无非是稳定后宫,希望皇上能永远记得今日答应臣妾的。”
“君无戏言,朕答应你的一定做到。此时朕就回书房,立筱儿为太子,让你不在胡思乱想。”他轻笑一声,心里顿时觉得释怀了许多。
苏已歌笑了笑,“那臣妾就不送了。”
他微微一愣,没想过这个永远只盼着自己来的女人如今却如此急切的想要自己离开。他,真的伤害到她了么?愣愣的望着苏已歌,只觉得那双灵动的双眸如今堆积满了哀伤,那神色,好比那日见到的絮儿。他,做的真的不对么?
屋外的雨继续下着,屋内的气氛却是让人压抑的喘息不过来。慕容轻影伸出手轻轻的扶过苏已歌的脸颊,口中喃喃的说道:“对不起。”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凤鸣宫。那白色的身影走的很快,似乎迫不及待,又似乎在逃离。
“对不起”这三个字让苏已歌愣住了,心里却升起了一股暖意。泪水悄悄的流了下来,嘴角却挂起了一丝笑容。他,似乎变了,可是为什么会变呢?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却根本没有什么感觉,他心里似乎还在想刚刚的那双眸子。苏已歌的样子,由癫狂到冷静,再到溢满哀伤。慕容轻影仰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水一滴滴的落在他的脸上,缓缓的滑落。身上的白衣紧紧的贴着,可却依旧不想动分毫。手紧紧握成了拳,狠狠的砸向了身边的梨花树。
“咔嚓”一声树木应声而断,茂密的叶子纷纷落下,滑入泥土中沾满了泥泞。
“皇上,昭月公主似乎染了风寒。太医已经赶过去了,奴才特地来向皇上禀报一声。”席公公望着冰冷的主子,苍老的脸上拂上了一层担忧。
慕容轻影缓缓转过身,“摆架映湖阁。”
席公公应了一声,忙用雨伞遮挡住雨水。
慕容轻影望了他一眼,“朕先过去,你去御书房将朕的玉玺取来。”
席公公虽然有些惊讶,可依旧换了方向。大势已定,看来皇上已经说服了皇后,如今大皇子定然是要离开去北国做质子。他轻叹了口气,这果然是一段孽情。
映湖阁在离宫后花园之中,在梨花林的深处开阔的一片土地,建造出一栋三层的小楼。楼中此时很多身影正在焦急的忙碌之中,婴儿的哭啼声传的远远的。
僩兮紧张的望着摇篮里的婴儿,如今已经三个月,可是体质却异常的弱。当日慕容轻絮产下昭月是直接由腹中取出,太医已经确诊因母亲的昏迷,所以昭月的身体要比一般的孩子弱的多。今日就是因为天气忽然变冷,如此便染了风寒。听着孩子的哭声,她心里更是急切。刚刚去琴音小筑回报的宫女说竟然未能见到小姐,这究竟是又发生了何事?
“皇上驾到……”
僩兮猛然一惊,随即忙走到门前迎接。谁知,恰巧看见慕容轻影一身湿漉漉的走了进来。她忙跪下唤了一声:“皇上。”
慕容轻影快步走到里面,只是随口说了句,“都起来吧!”他心里很是急切,生怕自己走慢了一般。
僩兮站起身跟随着他走到摇篮边,“今天变了天,所以小公主便受了凉,现在似乎有些发热。”
第九十九章 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