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满月酒
郑晴朗在外的身份,是郑和从大哥马文铭膝下过继来的儿子,所以为了将此事宣之于众,郑和在八月十五当晚为小晴朗办了满月酒。
当晚宾客尽欢,小晴朗得了不少宝贝,在此不再多言,单说当晚郑和又邀了谭渊、白子墨一起,赏月饮酒。
“来,我给大哥和三弟满上。家中承蒙三弟照拂,妻儿承蒙大哥护卫,我这个老二当的有愧,我先自罚一杯。”郑和看着两人满心的感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苏慕辰和白子墨见状也饮尽了杯中酒,互照杯底。
“二哥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我的亲人都死于瘟疫,早就是孤身一人,能常常跑跑马府,体验一下家庭的温馨,我还要感谢二哥呢。”白子墨言不由衷的说着,他自小也没怎么体味过家庭的温暖,所以并不渴望,还不是因着那是郑和的家人,他才上了心。他其实看这帮人哪个都不怎么顺眼,如今苏浅反倒成了比较顺眼的了。
“我本就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何况你是我二弟,你的妻儿我怎会不尽心尽力呢,二弟你这话确实是说得见外了。”苏慕辰也说了点儿场面话,还假惺惺的拍了拍郑和的肩膀。
那是他妹,他护着他妹跟他有一毛钱关系?
郑和怎会知道两人都跟他说着口不对心的话,只觉窝心无比,心说在这犹如泥潭一般的官场当中,能找到两个如此情投意合且肝胆相照的兄弟当真是难能可贵。
“如若我再多说谢,倒显得我小气了,这酒是皇上赐给苏浅的佳酿,整个大明才得那么十几坛。我说今儿拿出来跟你们分享,已经给她单留出来一壶,等她过了带孩子的阶段就给她解馋,谁知她仍是抱着这坛子哭了半晌,直说我外头有人了……”郑和想到自家二货媳妇那个蠢样,直接笑开了,却不知自己的笑颜把坐在对面的白子墨迷得七荤八素的。
“大哥,郑和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郑和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笑看着谭渊抿了口酒。
“但说无妨。”苏慕辰心里大概有谱,他倒要看看郑和要如何对他说教。
“此次人质的安排上,不知大哥为何做了调动。”郑和言罢替‘谭渊’斟满了一杯酒,他这是明知故问,想看看他到底有何说词。
“你心知肚明,何必要问。我只是做了最稳妥的安排,如若证人在路上都出了事,你回来当如何向皇上交代?这么大的事,你以为自己请罪就会了事?你势必会罪及家人!”苏慕辰言罢微挑起眉毛,郑和谨小慎微的行事作风确实稳妥,可是却不够狠,无法将苏浅所能遭受到的危险减至最低。
“大哥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将那老者当诱饵,会否太过残忍?”郑和还是不太认同‘谭渊’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做法,他希望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谁都不要牺牲。
“难道要将那对年轻的夫妻当做诱饵吗?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和一对刚刚成家的年轻人,我自认在取舍方面并没有错误。至于你说的残忍,你可曾问过那些追杀你和苏浅的人,是否太过残忍?”苏慕辰说到此处显然带了气,如果不是郑和优柔寡断不将苏浅带在身侧,苏浅是否就不会遭遇到那些危险呢?
起码不用她大着肚子去找他吧!她妹就算遇到危险,也是希望跟郑和在一起的!苏慕辰自顾自的分析着苏浅的想法,越想越替她生气。
“在苏浅的安危和他人的安危面前,我选择保全苏浅,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苏慕辰最后加了句猛料,心说郑和你要是再不开窍我真想拿枪毙了你。
“原来,是现实逼着我们去做选择。如果我们不够狠,那么只能任由别人凶狠的对待我们。”郑和心中的某根一直在拉扯的弦似乎突然断了,他终于意识到面对这些恶人的时候,必须采取非常手短,不然他妻儿的安危就无法得到保障。
“幸亏陌景仁没有反口,而是先一步到京中请罪,如若他跟皇上说的是另一番说词,你的证人又一个都没有到场,那么我看你的处境可是要尴尬了。”苏慕辰眼见郑和终是想通了,开口揶揄起来,他也没有想到,陌景仁居然会先他们一步来到了京城。
“后天皇上要亲自审他,我们就看看他要如何请罪吧。”郑和还是不愿相信陌景仁是个压榨民脂民膏的贪官,他相信他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2.皇帝亲审
“皇上,微臣已犯下了欺君大罪,望皇上赐臣一死。”陌景仁被带上奉天殿之后,直接跪了下来,皇上当初没有审他,而是特意在文武百官面前庭审,想来是有意要饶他一命,还想借着他宣扬永乐新政。所以他这几天都在想如何才能说得顺了皇上的意,这样方可保住自己的脑袋。
“朕问你,跪在你身侧的那三个老百姓,怎么会当了皇家的差事?”
“皇上,微臣已犯死罪,没有什么可遮掩的,可是这其中大有隐衷啊!”
“讲。”
“启禀皇上,郑大人代传圣旨,朝廷的订单,是让微臣在两个月内烧制三十万套官瓷,如果不能如期交差,就要处斩。臣既不能办不成差事,又不能抗旨……”
“这左右都是一死,所以你就瞒天过海,偷梁换柱,把皇家的官差分派给了民窑?”朱棣眼见陌景仁十分的上路,心下欢喜,就看他如何说出自己的初衷,给这些个榆木疙瘩上一课了。
“臣也是实出无奈啊,只为能把皇上交给的差事办好,不要误了皇上出海巡洋、友善邻邦的大业啊!”陌景仁说罢一叩首,手腕上的铁链‘当啷’作响。
“民窑烧瓷本就比不上官窑,下料、技艺差着一大截呢,你就不怕这流出去的瓷器有辱我大明的国体么?”
“臣已经组织官窑的技工,将官窑的技艺传授给民窑。可惜百姓们怕下官偷梁换柱之举败露招来杀身之祸,因此,烧窑的越来越少。在此,微臣还要坦白一项罪责,那朝廷拨下来的钱款,有一半儿都被微臣挪去建新窑了。”
“你这是早有谋划啊。”
“微臣并不只是为了眼前救急,更是为了皇上的长久之需啊。”
“此话怎讲?”
“皇上拨巨额银两,建造如此庞大的船队,绝不会一旦归来就罢船息桨,而是要一而再,再而三,要把此举当做国策延续下去。所以,皇上的目光才盯住了景德镇,盯住了番邦人视若珍宝的瓷器。微臣冒死也要为皇上储备明日之需!”
“你胆子不小啊,竟敢揣测圣意。”
“微臣不敢,皇上此心已昭然于世。天下之人谁又没见龙江船厂船屋未拆,工匠未散。倾全国之力为郑和船队备货,这就是明证。”
“你已经犯下欺君之罪,本来难逃杀头大祸,但是朕要革了你的品级,留下你的官职,记下你的旧账,还望你能够想方设法增加成品,给百姓实惠的同时完成任务,这样才能够戴罪立功,保住你的脑袋。”
“谢皇上恩典!可历朝历代对官窑都有严令,不能把官窑的差使分派给民窑,更不能将皇家的技艺散失到民间。况且,民窑烧制的瓷器也不许加盖官印。”
“让郑和的船队把瓷器带往海外,它们就都是大明的货物,因此,不分官窑民窑,所有出海的瓷器都可以加盖大明的官印,只要是货真价实,没那么多清规戒律。听懂了吗?”朱棣故意高声问道,眼见庭上很多人身躯一震,心说看来有些人该是明白他定会将下西洋之举贯彻到底了。
“微臣听懂了。”
“陌景仁,朕望你能以戴罪之身竭力办差,不负圣命,造福一方。”朱棣走下台阶,亲自为陌景仁除去了身上的枷锁,一脸殷切的望着他。
“微臣谢皇上再造之恩!”陌景仁眼含着热泪高声呼喊,之后叩了三个响头。
“皇上圣明!”满朝文武纷纷跪地叩首呼喊,朱棣见状下令嘉奖敢于作证的三个百姓,随后宣布退朝。
“皇上,锦绣宫秀莲来报,锦妃咳嗽不止,偶有痉挛。”王忠与前殿隔着一墙之隔,早就得了秀莲的禀报,却是不敢贸然上前,直等到皇上宣布退朝,这才急急的跑到皇上身侧小声说道。
“速速摆架。”朱棣闻言心下一惊,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急忙赶到了锦绣宫。
“怎么样了?平时不过是脸色有些苍白,还老爱瞌睡,这怎么就咳嗽上了呢?”朱棣听着里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急得来回不停的踱步,他眼见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盆血水跑出来,已然冒了冷汗。
“启禀皇上,锦妃一直在咳血,白太医正在诊治。”秀莲眼见皇上来了,急忙跪了下来,手中端着的血水差点儿泼出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跪!快去忙!”朱棣不顾王忠等人的阻拦,终是进得了里间,什么一国天子见不得女人咳血,都是无稽之谈!这个时候,他怎么能不在妙锦的身边呢!
“锦儿,别怕,我在这里。”朱棣来至床前,将左手伸到徐妙锦的脖颈下,微微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皇,皇上……”林绾绾因为戒毒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眼见朱棣来了,急忙凭借着最后一分力气开了口,随后便晕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满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