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陈顼下了御阶后,贴身伺候他的小太监王忠就迎了上来。“回府,”陈顼也不停步,脸色一派平静地径直往宫外走去。王忠只得问道:“爷,不去向圣上请安了吗?就这么走了,只怕····”陈顼未曾开口,只抬眼看了王忠一眼,他也只能识趣的闭上嘴。
王忠直到跟着陈顼远离了皇宫之后,才小声跟陈顼道:“爷,奴才将爷为娘娘寻的观音像送到府里了,稍后可是要送进宫?”“恩,该怎么说你知道。”陈顼道。“奴才明白,请王爷放心。”王忠恭敬道。
陈顼催了一下跨下的骏马,离了王忠一点距离。心里却正想着果真是他与沈妙容无缘吗?与沈妙容见过两面,在王府时,他只记得陈蒨娶得那女子妆容艳丽,惊为天人。在被放回陈国在后宫见到她时,那她却又妆容素净,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女子,浓妆淡抹都相宜。沈妙容,念着这个名字,陈顼心中有些许的不舍。
陈顼望着街上人来人往的车水马龙发了一会儿呆,从做质子到被释放回国,真像重活一世,他到了今日才有机会好好看一看京都城的样子,隔世之后再看这些昔日的街道行人,陈顼只觉得陌生而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涌出了这万千的愁意。王忠远远地跟着,未上前去,不是不关心,是不敢,面上温文和蔼的陈顼,私下里的暴虐凶残他一清二楚。陈顼待人温和,跟什么人交往都能放下自己王爷的身段,这种看似交心的对待,不知道为他招揽了多少帮手在身边助他。
王忠跟了陈顼多年,陈顼的目的他知道,可是不敢说,也不敢问。
在两日之后,陈顼命人给我送来了一尊上等的羊脂玉的佛像还有两块福字形玉佩。我派人给陈顼回话,感谢他的用心,只是没有给伯宗和伯茂戴上这玉佩,而是在当月的满月之日,为他们求了一个长命锁。比起陈顼送来的,代表着大富大贵的玉佩,我更在意自己儿子的一生平安与否。只是那尊玉佛,我却命人供奉起来,时时敬香。
而另一边,陈顼听闻宫人的道谢之意,并未多说,只让退下,不置可否。
转眼便到春猎时节,往年此时常常是皇子伴驾,皇后随驾,今年除了我,陈蒨还带上了岚淑媛,一路上更时常顾看,两人陌陌对视,仿若一对有情人。
出宫行猎,陈蒨也只是微服,仪仗队撤了大半,只带了几千侍卫与各大臣及其家眷随行,在陈蒨看来有大队的人马跟着他,山中的野物们吓也吓走了,他还能打到什么猎物?往日里行猎,御史们都会以龙体安危为重,劝陈蒨带上御林军,带上多一点的侍卫,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再劝。陈蒨乐得耳边清静,他觉得御史是被自己骂怕了。
雨后初晴的天气,空气新鲜,打马从北城山中的林间走过,枝头积着的雨水纷纷掉落,如同又是一场微雨,别有情趣。等陈蒨越往山深处去了后,看着不少轻易就能让他遇上的山间动物,张弓搭箭,箭射出去将一头梅花鹿的脖颈射穿后,陈蒨问伯宗道:“这里你事先布置过了?”
伯宗跟在陈蒨的身后说:“什么都瞒不过父皇,儿臣也是想让父皇今日可以更尽兴,所以才让侍卫们事先将这山林理了一遍。”而陈蒨却双腿一夹马腹,从太子伯宗身边跑了过去。
太子起身时,世宗已经带着侍卫们往山林的侧跑去了。
“殿下,”侍卫拿着精雕花纹的酒囊走了过来。天气虽晴,却也有些春寒之意,伯宗一口饮下。这才重新上马,往陈蒨走的地方追了过去。
陈蒨带着侍卫们在北城山林里尽情行猎,不知不觉间半天就过去了,等林中的天色渐暗,世宗才发现自己在这片山林中已经从午后呆到了黄昏。
林间的夕阳似乎下落的更加快了些,不等陈蒨等人寻到来时的路原路返回,茂密的树林在越来越阴沉的天色衬托下,显得更加的阴郁,一如陈蒨和随行而来的侍卫的心声,因为他们发现自己似乎出不去了。在森林中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辨方向,若是天气晴朗,或许可以凭借月光勉强寻路,可是白日里才下过一场春雨,只怕连月光都没有了。
陈蒨回头看了方才追上来的伯宗一眼,“你最好知道怎么走出这林子。”
伯宗顾不上旁边还有十几个侍卫在,滚鞍下马,跪倒在陈蒨的马前道:“父皇,此次迷失路径之事儿臣事先并不知情,儿臣前番只是想令父皇的春猎之行更加尽兴,所以稍作布置,只是这寻路之事,儿子无能。”
陈蒨并不回答,低头凝视了跪在尚有些湿润泥土中的太子,眼中晦暗不明,天色渐晚让人看不清神色,片刻,才让太子起身。
伯宗心中苦笑,他这个太子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臣子,怎么敢不做小伏低,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只怕就几乎让他万劫不复了。“儿臣谢父皇,”太子在地上给陈蒨磕头。
接下来却是众人面面相觑,天色已经越来越晚,夜间的冷风比起白日更是残酷了一点,众人却都是轻装简行,身上除了一套轻薄的骑装,只有一些弓箭和几把匕首,就连火油都不曾带着。就算带着,春意潮湿的树林,点起火把更怕引得野兽出没,若是白天或许还能抵抗一二,可是深夜中的森林自然是各种猛兽的温床。
陈蒨早些年随着叔父陈霸先,也是马上打来的江山,风餐露宿不知几回,战事纷乱打到吃紧的时候,在马上连走几日,来回奔波,马背上都能睡着,更不用说粮草吃紧,挨饿受冻也是有过的,只是当了这许多年的皇帝,养尊处优,就连出恭都有专人伺候,免不了体质弱了些。他却没想到,今年的苦楚会延续那么久,带给他无尽的苦痛和遗憾。
第三十二章 春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