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眸
两日后的黎明时分,最后一支载运重物的行队从碧落佛塔的废墟离开,行队上路之后,长孙雪眸站在废墟外,凝眸久视,心中阵阵了刺痛,他用手左手背捂住嘴巴,咳了一声,又背上染了血。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在流沙外的荒道上停了一下来,负伤的兰心楼从扁鹊阁赶来,他往流沙外走去。
兰心楼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长孙雪眸皱了一下眉,上了自己的马,跟上他。
兰心楼带着长孙雪眸从百纳外的废墟楼里进入地下地城,他打开一间石室,两人走进去,长孙雪眸皱眉看着石室里的那一尊雕像,“扶难先生?”
兰心楼点了一下头,他很快便翻遍了简洁的石室,“十年来,我一直以为,师父为此痴狂是因为她深爱着这个人,实在难以置信,她竟然只是为了要告诉他,自己没有背叛,没有下毒。”听完他的话,长孙雪眸的失神地看着变成了雕像的人,“师父说过,单桀快制出了梵佛屠毒的解药,应该可以找到一些东西,”他突然想到药房,说道:“药房。”他往药房赶去,长孙雪眸跟上他。
兰心楼在药房里找出了所有药物和制药的东西,长孙雪眸从桌案上拿起满是药渍的药方,兰心楼走到他的身边,他将药方递给他,兰心楼看了说道:“只差一味药了。”
长孙雪眸想了一下,“我知道那味药在哪里。”他们一起往弄影馆里去。
由于弄影馆的主人突然不见了,弄影馆已经关闭了,成了繁华之城的一个荒角,长孙雪眸和兰心楼在馆阁内找到了缺失的那一位药和另外两枚解药,兰心楼叹道:“传言梵佛屠毒的炼制者是了将人将活人炼成人佛,几百年来,无数名医呕心沥血倾尽一生也无法找出解毒的方法,单桀也算是一位旷世之才。”话一说完,两人均觉可悲,不禁暗自感慨那一群人的命运。
两人出了弄影馆,长孙雪眸向兰心楼,“事态紧急,我就不去看老人,你替我向老人道别。”
“老人回罗布泊了,听说自己的徒弟死后,病情一直无法好转。”兰心楼叹了一口气,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武功被废之后全然伪装的若无其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受着伤害,由始至终都是一位可敬的人。
然而,老人的心里却是愧疚的,对明玉,对铁征,对燕昭雪,是他把本属于自己的不灭强给了铁征,让他一生去背负本属于自己与天狼宫之间的战急,在尼雅废墟里,他看着夜杀斩下明玉的双臂,在她被青衣人围困在天山栈道之时也无法去救她,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对燕昭雪也是一样,五年前,自己明知道她被困杀,被挟制,却不得不离开她,当他们在醒域再一次相遇之时,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惶惑和心痛,她以为自己把她看成杀手,通缉犯,然后抛弃了她,再碧落佛塔倾倒、菩提客栈化为灰烬之后,他彻底老了。
两日后,长孙雪眸领着浩荡的商队的进了玉门关,在天黑的时候抵达金城,九州山庄的霍庄主亲自等在黄河岸上迎接他们,长孙雪眸将三枚金币交给他,老庄主接过之后说道:“这是大唐的国币,三枚不同的金币出自贞观年间,唐皇赐与大唐西域商首长孙拓,大唐时期,东西商贸繁荣,西域金银横流,纵贯东西的商队聚积了这批商银,不灭的主人秦城阙将商银锁在佛塔之中,几百年来,商队一直守护着这个秘密,先辈们说过,这不为国,不为兵,这些钱是留给那些饱受天灾人祸、战火兵伐之苦的苦难苍生的,这就是侠,这就是不灭之剑的象征意义。”
长孙雪眸点了点头,“晚辈先回去复命,他日再来痛饮。”老庄主见长孙雪眸身心疲惫,心事重重,也就没有再挽留他。
即日,商队的人回到西域,班远风留在九州台,拜霍老庄主为师全心习武。在玉门关见到燕昭雪时,张进本想寻机杀了她,因为是她从他家的镖局中拿走了江山行玉图的那一批玉,害得他家破人亡,但知道她已经死了之后,他终于将这件事放下,与班远风一同拜如霍老庄主的门下。
天黑的时候,他惊木送杨迁送杨迁离开西域后回到驿馆,看到正要休修门的老头,问道:“张叔,既然都不用了,何必再修理呢?”
“用得着的,”老头边修门边胸有成竹地说道:“远风那个孩子一定会回来,因为他有理想。”他惊木皱了一下眉头,帮老人一起修理。“他回中原了吗?”
“应该是吧,一个自由的人,去哪里都一样吧。”
百纳城主有些自顾不暇,百纳城里很快突现出一些动荡,商队里的侯景在年老的几位前辈那里磨蹭了好几个时辰,连老前辈们的脚都洗了终于借出了几人所有的积蓄,再用几条街和几栋楼作为诱饵调上拓跋承和他惊木两人,买下了大半个百纳城,害的老前辈们一贫如洗,为了保护班氏的经商驿馆,他们将苍哲老人送给他们的长生图大量拓印,高价卖出,在不过五天的时间,长生图到达了人手一份的高消量。
一只信鸽沿着黄河飞来,直到九州山庄,南策接住信鸽,将信鸽带来的信送老庄主的书房,老庄主拿着信在书房里踱来踱去,站在一旁的南策皱起眉头,老庄主将信递给他,说道:“蒙古黄金家族的铁骑兵已经进了西域境内,西域境内还算平静,铁木真已经做好了进攻花刺子模的准备,看来,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这一支强大的征霸铁骑,恐怕史上大征服将要又一次出现。而南宋那边,宋金,宋辽,辽金之间更是征战不断,天下战事不容乐观,”南策静静地听着,老庄主停地了一下接说道:“破晓在长孙雪眸手中不可不必担心,只是那个不灭的主人……”老庄主停下来,他没有见过铁征,对所发生的事也不甚了解,无法解说,他看向南策,只见南策有所发现且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不禁问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原来,故事坊从来都不止是听故事讲故事的地方。”
老庄主看着南策,“你不会是想说你现在才知道这一点吧?”
“还知道故事坊是一个干什么的地方。”两人四目相对,老庄主微笑着摇了摇头。
夜里,长孙雪眸等在沧浪亭里的长廊里,照顾老人的墨儿从内阁里走出来,见她神色忧虑,他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长孙公子,老人睡着了,人老了身体不好,最近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偶尔醒了也神志不清,不过你放心,他一直在等你回来,你放心,他一定会清醒过来见来。”
“好的,我先回房了。”长孙雪眸往水上长廊走去,墨儿看到他手中的破晓,叫了一声,“长孙公子,”长孙公子回过头,墨儿说道:“老人说破晓只有在燕姑娘的手中才不会伤人。”长孙雪眸怔了一下,廓下亭水映着映出他紧握剑的手。
回到房中之后,他自斟自饮,喝着喝着泪眼朦胧,他打开木盒,柔和的光芒映出,是他从清都府取回的江山行阵图玉,他随手取出一块玉,映在灯前看着,突然看到雪脂玉上有两行的红点,他坐正身,转移着玉块,转到棱角处时,灯光将红点拉长,是一行字:我在湖西畔,你来,一切都将在今夜结束。
“咳……”长孙雪眸咳了一阵,他将玉放回盒子里,抬起酒一饮而尽,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她向自己求救了,而就是那一夜,自己收到了另一封信离开了临安来到沧浪亭,显然是中了另人的调离之计,也就是那一些,这些玉消失了,被人带到了西域,燕昭雪在西湖畔杀了几十之后被人抓了关在西湖底下,整整关了一年,从那之后,自己再也无法接近她。
不知喝了多少杯,他梦呓着,“我可以为任何人找出真相,却唯独无法还你清白,不紧如此,还一次又一次地将你逼入深渊……”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喝得泪满面。
屋外,水围墙,月漏窗。折复廊,曲水流觞。诗画舫,莫回望。泪千行,碧波荡漾。竹杆黄,在水一方。似又长,伊人发苍。
一 雪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