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佛落
“雪箭……”兰心楼扶着女子一看到地上的弓箭便叫了起来,“师父……”兰心楼紧紧地抱住她,不让她上前去,“我没有下毒,单桀也没有,我们没有要杀了扶难,我们没有……”
突门吃惊地看向凄婉哭说着的女子,渐渐地认出了她,突然移身而去,右掌边沿闪出一道光,“锃!”的一声,兰心楼抽出剑抵向他的突然攻击,如轻翼的薄片被在兰心楼的剑上划出一道光芒,发出刺耳的声音,兰心楼护着师父后退,突门退开,兰心将师父护在身后,剑指突门。
突门冷酷地看着兰心楼,“她是我天狼宫的人,你最好退开。”
“什么?”兰心楼剑锋陡然跳动,无法想信他说的是真的。
“冠月夫人,”突门看向兰心楼身后的女人,“单桀已经死了,天狼宫是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冠月夫人突然移身到突门的面前,抓住他的衣服,“你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怔看着这个白发白衣的癫狂女子。
“锃!”生怕突门伤到师父,兰心楼的剑直向突门刺去。
“铁征,拔掉剑吧,她已经受够了,咳……”长孙雪眸用手背捂住嘴角巴,血流到他的手背上,蔡阁主担心地看了一下她。
“嚓!”铁征拔出箭,箭上染着鲜红的血,这个女人,她当真还活着,百里雪箭倒进他的怀里,他将她扶了放平在地上,蔡阁主握住她的手,最后一丝体温很快消逝。
“雪箭……”冠月夫人扑向地上躺着的百里雪箭,一把推开蔡阁主和铁征,抓住百里雪箭的双臂,“雪箭你醒醒啊,单桀说他快制出了梵佛屠毒的解药,可是他突然不见了,你醒醒啊,醒过来叫醒扶难,你叫她他他一定听得到的,他是爱你的啊……”
听着女人凄怆的哭喊声,蔡阁主只觉心被撕裂着,她瘫坐在地,“原来,他们没有放弃,可是,十年前,扶难就已经死了……”长孙雪眸轻轻扶住她的肩。
“嚓——”突门的手掌从兰心楼的剑上陡然掠过,直向他的喉咙里去,兰心楼头一偏,剑从背后抵来,剑刺在他手臂的铠甲上,他一松手中的剑,旋飞正身,抓住剑柄,突门手臂一落,拳头突至他喉咙,他用力一打,兰心楼竖剑一挡,人往后倒去,脚下停下来后,他突然往地上倒去,“铿!”他反手将剑插在地上,支撑住身体,单膝跪在地上,突门速度不减,移身向他的同时伸出右手,“嚓嚓嚓”利器在他掌中生成。
眼见长刺向兰心楼斩去,铁征飞身抓住突门的右腕,兰心楼抬起头,长刺正对门心,他只觉全身一冷,铁征向突门道:“该是你我之间了结一切的时候了。”说着,他打开突门的手,突门手中的利器转向他,铁征拔出他的剑,凌空后退的同时他斩出一剑。
“唰——哗啦——”两股强大的剑势以摧枯拉朽之势斩落门臂和柱子,墙壁和塔顶物块剥落,“不好,”长孙雪眸抱起地上的尸体,向蔡阁主和兰心楼道:“快走,这被岁月侵蚀了六百来年的佛塔可经不住他们的挥斩。”说着,他往西面的出口跑去,蔡阁主看了一眼铁征,快步跟上他,兰心楼扶起几乎丧失了理智的冠月夫人离开。
“清都府的少主铁大侠和狼王决战了!”围观在佛塔下的人们欢呼起来,“是啊,铁大侠早该为我们除掉这位死神了……”
“铁征……”胡杨柳迈开脚步就要往佛塔里冲去,大得一把抓住她,“你现在能进去,你若去了,大家都会跟着冲入佛塔。”胡杨柳吃惊地看着他,如此一来,所有的人都会躁乱,后果不堪设想。
两股剑气相持着冲上塔顶,雕图一块一块地往下掉来,铁征和突门两人均后退三步,突门指向铁征,“你弃不灭而不用就拿了这样的一把剑?”
“区别的确很大。”铁征说着,铁剑一横,飞攻而去。
长孙雪眸将百里雪箭的尸体放在坛上的佛像前,他看向宝刹的顶端,尖锋上直指苍天的银杆已经开始晃动,只要宝刹一毁,只要一步就可以摧毁整座佛塔。他突然惊了一下,快步跑下第六层塔。
第六层塔的北面的回廊里,燕昭雪站在佛莲殿门前看着前方的流沙,左手不停地攥着手中的剑,她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因为攥得太紧而在流血,感觉到有人走到身后,她迅速转过身,一个青衣人站在她左侧前方五步处,她微微后移了一下脚,从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开始,此人就像一双眼睛一样注视着自己,掌控着自己的生死,当自己开始逃亡的时候,无论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还是他自己亲自出手,那一幕幕都是可怕的,即便是曾胜过这个人,甚至一度以为将他杀了,在潜意识里,自己还是害怕这个人的。
青衣人冷声问道:“和氏璧在哪里?”
长孙雪眸跑到回廊里,看着青衣人,此人便是他在天狼宫外追的那个人,他惊道:“璧安侯?”
“先接住这一剑再说。”破晓飞出剑鞘,在燕昭雪的周围划无数光芒,长孙雪眸看着剑光里的燕昭雪,人剑缥缈,如梦如幻,燕昭雪伸手抓住头顶上的剑,跃身向璧安侯刺去。
“啊!”燕昭雪松开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这一剑,她用了十成的功力,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还手,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会下手杀了他一样。
“你……”青衣人伸起身指向燕昭雪,往地上倒去。
长孙雪眸皱了一下眉头,他跑上来,看着死者的脸,伸手擦了一下他的脸,擦下一层彩粉,他再一擦,惊奇地发现死者脸上的有色粉无法擦掉,精致得就如死者自己的皮肤一样,但确实有有色粉,这比易容术要高明得多,“他不是璧安侯。”
“什么?”燕昭雪看着长孙雪眸。
“他不是璧安侯,也不是在天狼宫的台殿上出现的那个人。”
“不可能,为了和氏璧,他一定会来的。”
长孙雪眸站起,吃惊地看着她,“他去了菩得客栈。”燕昭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长孙雪眸皱起眉头,这才明白她心中所想,铁征最大的威胁不是突门,再加之她明白和氏璧幕后的人算计如此之深,不顾自己身受得伤,更不顾自己与璧安侯的决战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只是想要保护铁征。
“天狼宫的人已经潜进佛塔了,情况很不妙,”燕昭雪拔下破晓收入鞘中,转身看着佛塔下的面的人群,“杀气和戾气都太重,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冲进佛塔,佛塔里面还有很多机关,再说,这座佛已经摇摇欲坠了,”她正说着,头顶上的塔层摇动,尘土倾落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就得看铁征的了,如果天狼宫的人能够撤走,我就启动机关中枢,”他看向头顶不停剥落的物块,想起韩灯儿说过的话,“你知道碧落佛塔里到底还有什么吗?希望,西域人的希望。”燕昭雪看着长孙雪眸,看着他皱起眉头看向远方,燕昭雪看着他的双眸渐渐变成银色,不禁咬了一下嘴唇,这个人,他也承受着那么多,长孙雪眸说道:“尘归尘,土归土。”
“萧绮云在人群之中,她如果知道你身处危险之中,她会奋不顾身去救你的。”
长孙雪眸吃惊地看着燕昭雪,“你不怪她吗?那一刀几乎要了你的命。”
燕昭雪摇了摇头,“站在她的角度思考,其实她做得很对。”燕昭雪看向远方,眼神凄迷无比,塔顶上人,又一片顶壁塌落。
突门突然停下手中的利器,抬了一下脖子,喉咙正对着铁征的满是缺口的铁剑,幸得铁征急时收手,突门冷看着铁征,“你还是没有变,你的怯懦是因为你不想面对整个天狼宫的挑战,你想改变这一生的死战,别忘了,我们是宿敌。”
铁征面无表情地看着突门,突门已经无法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对自己所说有什么反应,铁征冷声道:“你说过,我们之间只有生死,不过今天,我们之间,只有输赢。”说完,他挥剑一扫,突门摔了出去,还不等突门说完,铁征又向他攻去,没有死亡,只有无休止的战斗,战斗到死为止,那时候,一切都会结束,燕昭雪站楼口处,看着死战的铁征和突门,她向靠在不停落土的佛莲门上的一惊走去。
她才刚向自己走来,一惊就说道:“我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不过选择与天狼宫为敌始终是愚蠢的。”
“我不会插手,但是你会,”燕昭雪走到他的面前,“你在担心突门,在菩提客栈的时候,他受重伤,佛火将铠甲熔化进他的血肉里,在天狼宫的时候,他中了我的剑,他身上的肌肤已经溃烂,这是怎么样的痛苦,你知道的,你也知道他会死的,你真的就这样无动于衷吗?”一惊脸上的明媚笑意很快消失去,他愤怒地拔握向自己的武器,身体一闪,从燕昭雪前方移过,直向打斗着的两人去。
一惊突然而至,铁征一分心,突门手中的长刺刺穿了他的铁剑,直向他的喉咙,“锃!”的一声,兰心楼拔出剑,向向自己来的人挡去,他的目光是他怀里的冠月夫人,“你不杀我我可以杀你。”突门右手臂往前一送,铁征头一偏,长刺刺穿了他的头,突门抽出长刺,铁征轻“啊”了一声往后退去。
“铁征大哥,”燕昭雪飞身到他的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他和突门两人都已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你怎么来了?”铁征抓住燕昭雪扶住他手臂的手,“你的伤?”
“不碍事的。”燕昭雪摇了摇头,然后看着铁征,“铁征大哥,我懂,我懂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她紧紧抓住铁征的手臂,铁征回过头看着她,她深闭了一下眼睛,“会遥不可及,会力不从心,但是可以做到的,不是吗?一直以来,你都做到了。”
铁征心里颤了一下,就在刚刚突门刺中了自己的那一瞬间,他愤怒到了极点,想要一剑杀了他,忘了自己的初衷是要改变天狼宫的霸权使命,结束这一段延续了六百年的杀戮使命和无数人无法摆脱的宿命,幸而燕昭雪扶住了自己。“燕……”铁征张了一下口,夹杂着几缕霜丝的头发遮掩的住了他的眼睛,他眼眶一热,轻轻将燕昭雪拦在身后,“不用担心我,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燕昭雪看着铁征下颚动着,她皱了一下眉,终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她退开,突门手中的利器直向他刺去。
塔层摇摇晃晃,长孙雪眸向护着冠月夫人的兰心楼和蔡阁主,“佛塔要塌了,快离开。”
“放下冠月夫人,兵戎相见,无人能够离开。”一惊指着兰心楼怀里还在喃喃梦呓的冠月夫人。
“还是因为她背叛了天狼宫吗?”燕昭雪走到兰心楼的面前,她蹲下身,抓住冠月夫人的手,“我相信你,毒不是你下的。”
冠月夫人轻“啊”了一声,紧紧地抓住燕昭雪的手,挣扎着要坐起来,兰心楼忙扶起她,叱道:“你,你相信我?……”
“嗯,”燕昭雪紧紧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不再眨动,“我相信你,不仅是我相信,单桀相信,百里雪箭也相信,所以他们才会拼上性命帮你救扶难,一定都有人相信着,不是吗?”
冠月夫人突然甩开她的手,“我凭什么相信你?”
燕昭雪抓住她的手,“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可以感觉得到的。”
冠月夫人看着燕昭雪,塔楼晃动,长孙雪眸扶起蔡阁主,“你先离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行,我不能丢开你们自己先走。”她跌撞着走到兰心楼的身边。
冠月夫人慢慢清醒过来,她突然反手抓住燕昭雪抓紧她的手的手,渐渐抓紧,眼神冷凛,“是你带走了单桀,带走了我的夫君,他现在在哪里?”
“师父?”兰心楼脱声叫道,十年前,自己明明看到师父为了地下废城里的那个人一夜之间白了头,也看着她为此痴狂了十年,她爱的人,她的夫君,怎么会是天狼宫的宫主呢。
燕昭雪轻“啊?”了一声,她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事实,正如单桀所说的那样,她相信这个女人爱的是个已经僵硬成雕刻的人,扶难。
“他在哪里?带我去找他,求你了……”冠月夫人一说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她的爱是深沉的。
一惊说道:“冠月夫人,单桀宫主背叛了天狼宫,已经被处死了。”
“什么?”冠月夫人吐了一口血,她站起,走向一惊,“他死了?……”
“是的,接下来,该是你接受惩戒了时候了。”
兰心楼抽剑去,燕昭雪已经拔出了剑,剑气纵横,她对兰心楼说道:“你先带冠月夫人走,我来拦住。”说完,燕昭雪已经跃身拦在冠月夫人的前面,破晓直向一惊刺去。
一感觉到破晓的剑气,突门向一惊看去,他明白,不灭是一把杀不死人的剑,而破晓却是一把杀人必死的剑,无论伤口有多轻,只要一旦破肤,剑气就会侵入五脏六腑七经八脉,必死无疑。突门一分心,铁征一脚踢在他的背上,他摔了出去,利器往地上一插,直穿破塔层,整层塔殿猛地颤了一下,他单膝跪地,支起身子。
佛塔下,沙玛拉圣女放下双臂,她看向右边的黑衣女子,百里练儿向她投去同样的目光,却终始只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感觉到了突门的虚脱,一惊快速向燕昭雪攻去,长刺掠过破晓,只直她的喉咙,式式精准有力,招招致命,燕昭雪一用内力,突觉腰部伤口剧痛,背如针钻,不禁暗惊,到极限了吗?一惊每一惊都用了十成的功力,感觉到燕昭雪的气势一弱,他一步紧逼,长刺直向她的心口,燕昭雪顺势一倒,长刺将她的衣布刺到地上,一惊的长刺顺着她的喉咙拉去,长刺起时,她翻跃起身,轻盈的身体飞身,剑向一惊一斩,一惊被逼得后退,她趁势退到铁征的身边,铁征站到她的身边,保护着她。
“锃!”兰心楼扶着的冠月夫人突然瘫倒下,“师父!”兰心楼顺势抱着倒下的人,蔡阁主抓住冠月夫人的手臂,被尊称为神医且自命不凡的她束手无策。
“心楼,将我的尸体交给他们,让他们带我回去,去荒林,或许在那里,我可以再遇到单桀,就算遇不到,也容易找到他……黄泉碧落……”冠月夫人握着插在心口上的匕首的双手松开。
燕昭雪直直地看着冠月夫人的嘴唇,脑海里回响起单桀临死前的那些话,“她只是想要他活起来,其实她爱的人至始至终都不是我……”这个女人将自己最爱的人关进石雕里,几乎毁了他的骨头,只是为了告知自己没有下毒,谁又去告诉那个在绝望处被得死的人,她至始至终都是爱他的,黄泉碧落。
蔡阁主松开抓着冠月夫人手臂的手,她头一抬,便看到燕昭雪,看着她噙满泪水的双眼在颤动,铁征握了一下燕昭雪的手,燕昭雪这才回过神来,向突门和一惊看去。
“铁征,我说过的,我们之间,只有生死,我不会给你机会。”说完,突门抽起插穿塔层的利器,塔层崩裂,长孙雪眸等人移到坛上的佛塔处,突门飞跃起身,离地五尺的长刺带得地面土层飞崩,直向铁征刺去。
“铿——锃——铿——”
“啊!”燕昭雪看着突门,“为什么?”
“当——”突门手中的利器掉在地上,他伸手抓住燕昭雪的手,“对不起!”说着,他的手从燕昭雪握剑的手臂上滑下,一个戴着面具的黑影突然移到燕昭雪的面前,挡住了她前方金色的夕阳,夕阳在他的背后变成血色。
站在坛上佛像前的兰心楼看着这个闪电般站出的黑影,惊道:“夜杀!”
“不,他不是夜杀,”铁征双眼直直地看着这个人,五六道银色的身影闪出,将铁征和燕昭雪包围,铁征向人站在佛塔边上的一惊看去,塔层的那一面已经倾塌了大半,他就站在边缘上,就在此刻,他已不再是那个有一脸明媚笑意的少年,竟和他第一次见到的突门有七八分相似,这个全新的力量已经形成。
一惊说道:“他的确不是从前的夜杀,但是,他是天狼宫的第一杀手,也将是西域的第一杀手,夜杀。”
铁征侧过身,双手抓住燕昭雪的双臂,“昭雪,相信我,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唰!”燕昭雪用力抽出刺穿突门身体的剑,泪水盈眶地看着铁征,“铁征大哥,我怕……”
“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铁征说着,向正前方的夜杀攻去,燕昭雪张着口,伸起左手去拉他,铁征已经被天狼宫的人包围,这是一场没有输赢,只有死亡的厮杀,为了宿命里那最初和最后的生的意义。
“铁征大哥……”背心和腰间巨痛的她只觉自己再也抓不住那一双手,她绞尽心力还是无法听到半点声音,眼前的厮杀充斥着她的眼眸,惊天动地。
“是你!”当在沙喉上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自己竟有相识已久的错觉,此刻他的身影也是如此,这样的感觉一直都在,即便只是为数不多的时日与相见,她用力地伸着手,“铁征大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怕的是,如果自己撑不过去,这个孤独的人,他该怎么挨过剩下来的日子,谁填抚他心中如深谷沟壑的伤痕,铁征的身影渐渐在她泪水盈眶的眼里模糊,她死死咬住嘴唇,咬得鲜血直流,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兰心楼,带着蔡阁主走!”长孙雪眸看着天狼宫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突门会用死来成就这种局面,更想不到,他会死在燕昭雪的剑上,他冲到燕昭雪的身后,抓住她的双肩,“你走啊!”燕昭雪泪眼朦胧地看着长孙雪眸,长孙雪眸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看到她如此无力和心痛过。一个人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向燕昭雪攻来,“走啊!”长孙雪眸看着燕昭雪大声喊道,然后捡起突门掉在地上的利器挡了去。
“蔡阁主,你先走。”兰心楼说着跃身向长孙雪眸,拔剑直刺攻向他的人,蔡阁主哪里会听他的,她双手一伸,指前六根银针直飞向燕昭雪身边的戴着面具的人。
“糟了!”胡杨柳看着塔顶上的刀光剑影,颤声道:“终免不了这样的一战……”她突然发不出声音,大得从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泪水冲出她的眼线,她张了一下口,塔太高,尘土遮挡了视线,为什么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去面对天狼宫的人,战斗,伤痛,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拿军跑出去,大得一把按住了他,拿军大声喊道:“我得去帮忙。”
大得怒道:“除了送死你还能做什么?”拿军抬起头看着他,几乎所有台下的人都明白,无论谁此刻进入这座佛塔,都会在到达塔顶的时候被崩塌的塔物埋葬,他们全都下意地往后退,也都感觉得到,碧落佛塔快要倒塌了。
“锃!”燕昭雪将剑收入鞘中,跃起身,闪电一般窜到一惊的前方,“怎么?你现在就要开始我们之间的决斗吗?”看着一惊的嘴角,燕昭雪总算明白了,突门撞上自己的剑的时候为什么会说对不起了,他选择这样的死亡,是要把自己树立成天狼宫的敌人,这样,铁征就再也无法逃脱,或许,还有更多的人,就像最初的那样,与天下人为敌,那些被称为血性匈怒的后裔的人,超越,征服,活下去。
燕昭雪转了一下眼眸,认真地看着一惊,“是我杀了狼王,我不仅是天狼宫的不共戴天之敌,也是一个强者,所以,这一战,只在你我之间?”
“对,只在你我之间。”一惊旋了一下手中的长刺,准备迎战。
“一惊,你只得另找一个强大的理由了,带着他们快速撤离吧。”一惊吃惊地看着燕昭雪,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更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突然就得这么宁静和安祥。
“锃!”一道能够刺瞎眼眸的光芒闪射出,一惊快步侧移开,光芒减弱,长孙雪眸转过身,只见燕昭雪接住下落的剑,旋身干脆利落地往地上一斩,收剑回鞘,他突然大声喊道:“不要——”往燕昭雪扑去,燕昭雪已经纵身向佛塔外跳了去,他拼命地抓去。
听到他的大喊声,铁征转过身看去,只看到燕昭雪的头和飘起的衣服,他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反抗,无力地往地上跪去,黑衣杀手的铠甲手向他的喉咙捏去,另外几名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均向他刺去。
见此情景,蔡阁主大声喊道:“铁征——”兰心楼飞跃向他救去。
“住手。”一惊一声令下,捏住铁征喉咙的铠甲手停了下来,蔡阁主几乎晕了过去。
“轰……哗……”看着就要发随着回廊一同掉下的长孙雪眸,兰心楼扑上去,“长孙,退啊……”
“我抓不住她,我抓不住她,就像在秦淮河畔一样……”兰心楼瞠目看着这个无声痛哭和嘶喊着的人,这不是自己认识的长孙雪眸,他也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都有些不忍再看他,因为看着他会令自己心痛,又一片哗然声,兰心楼抓着长孙雪眸往后摔去,脚下殿地不停地往下崩裂。
“什么?那是?”沙玛拉圣女看着佛塔顶层落下的白影,看到的人们都惊讶着。
“大家往后退。”
拿军回头向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惊呼道:“哿师兄!”
“他竟然来了!”百里练儿看着哿带着的五十来人自言自语,“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韩姐姐,你是做梦也想不到送明玉的尸体去玉田的玉河畔哿会将罗布泊的高手都带来吧。”
所有的人都听哿的,都往后撤退开。
下落的燕昭雪感觉到脸颊上一冰,飞起的眼泪又滴回自己的脸颊上,燕昭雪,这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一个使命,而在生命的终结点上,却错过了最后的决战,这个名字终究失去了意义,只是那个孤独的人……“铁征大哥……”她动了一下嘴唇,风吹起从眼里滑出的泪珠,冷从她的背心向全身蔓延,眼前塌落下的塔楼遮住很快遮住了她的视线。
“嗖!”破晓从塔下飞起,“当”地落在长孙雪眸的面前,他低“啊”了一声,大量的血顺着嘴角流出。
“我恨你……”大家被这撕心裂肺的声音吓唬到,所有的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一身淡黄衣衫的女子抱住突门的尸体,是卓若尚心,不会丝毫武功的她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爬上这座佛塔的,然而,她的话,突门已经听不到了,“是你告我这个世上没有佛,没有神,没有度母,你颠覆了我的信仰,却不告诉我还有什么,置我于不顾,我该怎么办?……”这些话,早在几年前她都想说出,最终,一切决裂成背叛,连背叛的理由都无法说明。
“嚓!”卓若尚心按了一下额头上的皓月宝石,血从门心流出,她扑倒在突门的身上,万籁俱寂里,塔楼的倾塌声惊天动地。
“走吧,带上他们的尸体。”两人跃步到突门的尸体前,抱着两具尸体离开,兰心楼将师父的遗体交给站在自己面前戴着面具的人,天狼宫的人速度很快,快速撤离去。
长孙雪眸扑到铁征的面前,抓住铁征的肩,“快去,去菩提客栈救苍哲老人,他不会武功同,真正的敌人在那里……”
“你说什么?”铁征一把抓住长孙雪眸的衣襟。
“苍哲老人不会武功?”兰心楼诧异道。
“是啊,”蔡阁主看着迫不得已地看着长孙雪眸,“他可是西域武功和智谋都堪称第一的巫神。”
长孙雪眸急道:“以前或许是,但现在他连半点武功都没有了,去攻打天狼宫的那天晚上,在穆斯林的礼拜上,生死存亡之际他都没有出手,在古楼里,他连站都站不稳,相信我,”他抓住铁征的衣领,“去菩提客栈的人才是真正策划出今日局面的人,他们的目标除了佛塔还和氏璧,天刚亮的时候,燕昭雪将和氏璧送到了楼兰客栈,去菩提客栈的人是清都府的那个青衣人,在天狼宫你接过他的一掌,扶难的死也跟他们脱不要干系……”铁征站起身,飞也似的沿着倾塌的塔阶往塔下去。
长孙雪眸抓住兰心楼和蔡阁主的手,“走,我来控制机关。”
佛塔爆裂,抛飞起的沙流令观看的人觉得这座佛塔里除了流沙一无所有,待倒塌物静落后,流沙里只有一个如坟墓一般的巨型土坯,想要进入碧落佛塔的人们带着疑惑和失望纷纷离去,一切归于尘土。
哿带着人搜寻了一番之后赶往菩提客栈去救老人,天黑的时候,大得从沙里将长孙雪眸刨出来,萧绮云擦干了眼泪,脸上全是泥土痕迹,她站起来离开,大得看着她的蹒跚的背影,他能够感受得到她的焦急和悲痛,却不明白,她要在长孙雪眸将醒之时离开,他沉默地看着。
上百里的流沙上,只剩下他和将要醒过来的长孙雪眸,“找到那位姑娘没?”长孙雪眸紧紧抓住大得的手,声音嘶哑,大得摇了摇头,他向沙流里看去,夜风吹移着流沙,荒凉而死寂。
就在这时,一队人出现在他们身后,是班长风调送货物去金城九州台的人,他们回来了,还带着九州台的九州山庄的一位年轻公子,他走到长孙雪眸的面前,扶起他,看到他的神情的时候,不由怔了一下,他从未见人有如此悲怆的神情,更不敢相信会是长孙雪眸,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动声色,只是平和地说道:“长孙公子,在下南策,霍庄主让我来协助你,请尽管吩咐。”
长孙雪眸摊开右掌,三枚金币金光闪耀,“商银在地宫里,要用这三枚金币才能打开,你先拿着,如果明天晚上我不在,你就和他们一起打开地宫,记住,只有两天的时间。”长孙雪眸说完,跑向立在远处的马,奋不顾身地策马赶离去,从他嘴角流出的血已经变成暗红色。
南策看着手中的金币,向商队的人,“张先生,我先跟长孙公子去,您先回去重整镖行行装,我们必须赶在铁骑兵进之前进入玉门关。”
“好的。”
他惊木说道:“我先去救少公子他们。”大家赶离开,南策跃上自己的快骑,向长孙雪眸远去的方向跟上。
所有的人都离开后,夜已经很深了,月照流沙空千里,独有那个银发孩子在沙里刨着,他在找那个能抚慰他惶惑的内心的女人,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知疲倦地找着。
二 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