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祁墨睿在城中待了一天,并未发现楚暮依的身影,便知她定是被很好的保护了起来。偌大的天地中,想要找到她又岂非是那般容易的?
雪衣公子站在窗前,神色莫名,他也想,在低头的一瞬间,那个女子娇俏的容颜就那样映入他的眼帘,然后许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只可惜,上天总爱与人开玩笑,他终是在大婚之夜丢了那个女子,从此再也无迹可寻。这时的他也不知道,再次相见,被命运玩弄的何止是他一人?!
“楚楚…”嘴里的名字被唤出了无限思念和无奈。
“公子,夫人来信了。”容容被得到应允后便推门而入。看着一身寂寥的雪衣公子,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是么?”祁墨睿嘲讽一笑,怕是又要让他娶妻了吧?!“说什么?”
“倒也没说什么,只说让您快些回去。”容容手里拿着信,支支吾吾的说着。
“我知道了。”也是该回去,交代一些事情了。
“公子,既然少夫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也可以边娶亲边等啊。”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你说什么?”雪衣公子身形未动,但压迫的声音却一字不漏的传入低头不语的容容耳中。
“那个,公子啊,咱们何时动身?”赶忙岔过了这个话题,一脸赔笑的对着窗棂边的身影问道。
“这就走吧。”墨发飞扬,面庞如玉被一抹嫣红朱砂点缀的白衫公子手执一把合起的折扇,就这样定格在了此处。数年后,当他再次来到此地,身边陪伴的也早已不是那个淡然温暖的女子。
“是。”容容得到命令便下去备马,如果快马加鞭,两日就会到达边城。
心思牵绊的两人背道而驰,一个奔东一个向西,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容容,那日暗一可有消息传来?”两人行至一处偏僻的地方,祁墨睿压低声音问道。
“是,第二日便已传来了消息。”
祁墨睿深知那几日自己正没日没夜的找着楚楚,将这事耽搁了倒也怨不得别人。“可曾带在身上?”
容容托着一个用蜡汁封好的纸筒,交予他后便自觉地转至一旁栓马。
雪衣公子看完心下大惊,靳梓轩竟当真离开了好几日未曾上朝。至于朝政一直都是摄政王靳梓裕在打理,对外只能声称皇上龙体不适,需要休养。
纸团就这样在手中化作粉末,祁墨睿不发一语,眸中的深思让人不敢去打断。
自己确实很久没有接触过朝政了,自那日从弈园回来之后,此事就交由暗一全权处理。“容容,今晚不歇息,接着赶路。”
容容一愣,“公子….”他们已经从早晨一路赶至傍晚,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有漫天繁星。
“快走!”雪衣公子率先跨上马背,靳梓轩这么多日不上朝一定有猫腻,而他不上朝的时间跟楚楚失踪的时间细细算来竟是相差无几,这让他心中生出几分惶恐。若是他已知晓自己的身份,那么,祁家的是他下场不敢设想的。
待到第二日的太阳将要落下之时,二人终于赶回。
祁夫人见他回堡,心里自是开心。“睿儿啊,娘亲已经将日子给你们定好了,就是下个月的…哎,你听为娘把话说完啊。”祁墨睿无暇顾及她在身后的呼喊,“娘,您先回屋等一等,我去拜见父亲过后就去给您行礼。”
两日未曾休息的他面上已经出现的青色胡茬,眼底晕出黑色的眼圈,竟让这个素日翩跹出尘的男子多了几分憔悴。
“父亲。”祁墨睿推门而入,看向正练着书法的祁老爷直直跪下。“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忧。”
祁老爷只当他说的是楚楚一事,也不做多想,遂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狼毫,将地上的雪衣公子双手扶起,“唉,睿儿,此事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楚楚这个名字以后再也不要提及。”
“父亲可是知道什么?”祁墨睿眼神一闪,问道。
“唉,你自己看看吧。”祁老爷将一张纸从暗格里取出,递于满脸凝重的公子。
“父亲,这….”纸上只是寥寥几句便交代了她的身份,仿佛是天上掉下来的人儿一般,不知她从何处来,哪里人氏,在哪里定居,甚至连京城的户籍管理里都没有她的资料。
“这就是她的身份。”祁老爷深深的审视着面前的男子,不错过他面上的一丝表情,波澜不惊的说道。
祁墨睿也只是惊讶了一下,瞬间便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父亲,我相信她不会骗我,她也只是没有将事情的全部告诉我而已。”却心下苦涩,楚楚,你到底给我隐瞒了多少?!难道你的身份就如此不可告人么?!
“如此,你便好好听你娘的话,将李家的女儿娶了罢。”祁老爷说着便坐在主位上等着他的反应。
祁墨睿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一反刚踏入门口的颓废,“父亲,这事我是不会答应的,所以,我希望您能帮着我好好劝劝娘亲。”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祁老爷当然清楚他这个儿子的本事,只叹了一口气,也不逼他,“这事儿我不做打量,但也不会劝你娘亲放弃这个想法,你若真不想娶,就亲自将话告诉她。”
雪衣公子听闻面上神色不动,只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出了房门走到那片合欢林中,雪衣公子背倚树干,一条腿微微屈起,胳膊随意的搭至那条腿上,卸下嘴边的笑意,眼中竟是浓浓的悲伤。手指轻轻的揉捏着眉心,一片树叶飘飘落下,雪衣公子伸手接下,放至唇边,嘴唇微动,吹出的竟是弈园那日他与女子见面时弹奏的那首她并未听出的“凤求凰”。原来,有些事情竟然可以被他记得那样清晰。
透过层层花瓣,他仿佛看见了女子站在不远处对着他盈盈浅笑,不卑不亢的姿态,不骄不躁的性子,一如那日花灯会上的第一次遇见。
“楚楚!”啪嗒一声,男子从梦中惊醒,环顾四周,哪里有她的半分影子。雪衣公子无奈,起身离开,强迫自己不再去怀念,一对白玉镶花的簪子就这样被落在了那里,等到他发现再回头去寻找时,也早已不见踪迹….
雪衣公子走出门去,一步一步走在街上,远处便看见茶坊上的六角亭,如今这里生意越来越好,只是那人却是看不见了。
祁墨睿坐在雅间中,要了一壶美人香,清新的味道,入口却让他皱了眉头,为何与那日在马车上品出的味道截然不同?!
他还记得那日品茶时对她的试探,可他却想不到相似的情景发生在自己身上,竟是如此的始料未及。
看着下面大厅里的人头攒动,祁墨睿不知心心牵挂的女子此时正在跟着另一个男子朝着金碧辉煌的牢笼中赶去。
“公子,夫人让您快些回去。”容容喘着粗气对着那个两天两夜未曾休息的男子说道。
“嗯。”怕是此时娘亲也该着急了。
“睿儿,来,快坐。”祁夫人意见祁墨睿的身影出现,便立马吩咐丫鬟搬了张凳子来,并遣退了众人。
“娘亲有话便说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祁墨睿嘴角扯出一抹适当的弧度。
“这是李家小姐的画像,你且看看。”祁夫人拿出一副画,展开递于祁墨睿,眼里甚是满意。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不必了,既然娘亲将话落至此处,我也好把实话说了吧。这个女人,我不会娶的,今生今世,我想得到的女子也只有她一人而已。”祁墨睿说完便要走出门去。
“站住!为了那个女人,睿儿,你当真要如此气我么?!”祁夫人心下不喜,喝止住男子的脚步。
“娘亲,孩儿的终身大事还请娘亲不要再掺和。”祁墨睿嘲讽一笑,拉开门走了出去。
若不是娘亲的处处刁难,楚楚也不会到她被掳走都是一个妾室的身份,也不会在他不在的那段日子一个人默默承受了那么多。
脚步踱至西院,此时正是傍晚,院中更显潮湿阴暗,手指慢慢拂过唯一的一张石桌,上面已经盖上了薄薄的灰尘,也掩盖了它本身的模样。
咦?手下突然感受到了凹凸不平的纹路,竟是一首小诗:“红藕相残玉箪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此时的这首诗却是真正入了他的心里。原来,自己还是没能给她更好的,将她独自扔在这座园子中,他也想象不出,女子究竟是在怎样的心情下才写出了这样的一首诗。若说是思念,她念的可是他?
屋中陈设未变,自己赠与她的那套镶金边的茶盏完好的放在小桌上,祁墨睿放在手中细细摩挲,一个转眼间看见那台小巧的梳妆奁,漫天的花雨下,他第一次为女子描眉,她头上簪的是他送于她的暖玉簪子…
是夜,雪衣公子和衣躺在女子曾睡过的床榻上,眉头舒展,竟也是片刻的满足…
第八十三章 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