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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承认

我们围坐船头,中间一张小桌上惯例有些酒菜。这个时候大约是晚上十点多钟的样子,夜色很好,将圆未圆的一轮明月斜斜的挂在墨蓝色的高天上,明亮的月光把近旁的天空照得有些透明。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离月亮稍远一些的地方,无数的星星亮晶晶、稠密密的缀在夜空,一道银河横过天际,牛郎织女遥相夜话。这里的星星比大陆上的多了许多,也不会一闪一闪的,感觉整个夜空像是一大块缀满了金星的蓝玉。
海风有些凉,吹在身上却并不让人感到寒冷,反把白日里的湿热一扫而空,感觉很是舒服。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偶尔趁秦海不注意时,我跟阿四便会陡然问他一句,希望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失口说出真话来。不知秦海是在中午的时候就起了介心,还是他早已应付惯了,每一次他不但回答得很干脆,还丝毫不露破绽,让我们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有时这种毫不搭边的问话会使气氛变得尴尬,但阿四和我一起搭挡了这么多年,早就心有灵犀,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帮对方把话绕过去,实在绕不过去的时候,小玉便会适时的帮上两句。聊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总算没有露出马脚,至少我们三人是这么认为的。由于秦海和我们三人之间各怀心思,聊到后来,大家的谈兴都慢慢冷了下去,甚至有种没话找话说,干笑着应付的味道。
左右套不出话来,我便想着倒不如就此放弃,只要以后对秦海的言谈举止多加留意一些,总会在他身上寻到破绽的,并不急于一时。要是因为急于求成反让秦海生了防备,不但以后再也问不出什么,甚至还会让秦海的心态发生变化,那时候可就弄巧成拙了。于是我岔开话题,向秦海问起些海上的趣事来。这一问,秦海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秦海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说起话来抑扬顿挫、眉飞色舞,与茶馆里的说出先生相较,也不遑多让,只听得我们三人津津有味。说了几个海上的趣事之后,一壶酒已被我们喝了个精光。小玉拿起酒壶便欲去舱里盛酒,刚一起身,便被秦海挡下,唤过一名得闲的水手,代她去了。水手走后,秦海轻轻叹了一声,往椅背上重重一靠,仰头望着夜空出神,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我知道,刚刚的谈话让秦海想起了什么,此时的他可能正在决定一些事情。
我和阿四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有做声,害怕打断了秦海的思绪。小玉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多说话。过不多时,那名水手已经打来美酒,舱门“咿呀”一响时,秦海便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抢先接过酒壶,挥退水手,一边为我们酙酒一边道:“天爷,四爷,小玉姑娘,我秦海是个粗人,能认识你们是我秦海这辈子的荣幸!那天四爷在码头上找人去西沙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们是要到西沙去寻宝的!”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愣了一下,暗想秦海现在说这话,无疑是想要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但他为什么在问的时候不说,现在却要说出来呢?我没有打断秦海,听他继续说道:“打从出海那天到现在,也快两个月了,这中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可我秦海除了会开船,别的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在海上跑了这么些年,我也侍候过不少寻宝的客人,知道寻宝这种事情,越到后来越是危险!我是个没本事的人,唯一能向三位保证的,就是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秦海都会尽全力把你们带回去的。”
秦海这番话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但无疑是对自己身份的一个承认,同时也在暗示我们只管放心寻宝,别的事情他自有担待。旋即我便想到,秦海身上说不定还负有某种任务,而这任务是什么,多多少少我也猜到了几分,至于他的身份,大家自然是心照不宣了。借着举杯,我和阿四对望了一眼,眼神交换之时,均觉去了一桩心事。我们和秦海都没有多说什么,相互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忽然间,我明白了一件事情,秦海不将话挑明,很可能是不想让他手下的水手知道,他已经泄露了身份。
酒杯碰在一起,我向秦海表示感谢道:“海兄弟在海上跑了多年,有你这句话,我们在寻宝之时,就再无后顾之忧了!至于荣幸什么的,海兄弟以后再不要说了,能有海兄弟给我们当向导,又何尝不是我们的荣幸?再说了,我们这一路上还有很多地方要海兄弟多费心呢,要是大家都这么客气,可就显得生份了。而且,我跟阿四干的这个行当,是个见不得天、见不得人的生计,不像海兄弟这般光明正大,海兄弟不骂我们伤天害理,就是给我们面子了,何来什么荣幸一说。”
秦海接口道:“天爷太过谦虚了,人这一辈子做哪一行还不都是命?像我秦海,生在海上长在海上,除了在海上讨生活,又能做什么?这不就是命吗?天爷说什么见不得人,不就觉得有些伤天害理吗?我听那些寻宝的客人说,摸金这个行当里有一种叫“官盗”,这种人堂而皇之的挖坟取宝,事后也不将墓坑回填,做这种事儿的,那才叫伤天害理。而且那些人见到个不坏的尸身,就翻来覆去的研究,把人家割成一块块的,还说是为了研究古学,说到底,还不就是想弄明白尸首不腐的原因?”
我听秦海说话颇有几分见解,根本不像是个只会跑船的水手,不由暗暗称奇,可一想到他乃是秦朝遗民,也就心下释然了。只听秦海续道:“这些人之所以能正大光明,无非也就是因为他们挖来的东西都归了官府,若论伤天害理,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伤天害理。要说到本事、良心,他们赶天爷可就差远了,至少我之前侍候的那些人,就没有敢在风暴中到甲板上去施法护船的。光这一点,天爷值得我秦海尊重!”
说着,秦海便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反倒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虽说秦海是秦朝遗民,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能说出番话来,更没想到的,是那天为求自保之举,竟让秦海对我如此尊重。抛开我自己就是干摸金这一行的不说,凭心而论,秦海这话确是有几分道理。对于他所说的这些,我以前不是没有想过,但不能去质问那些官盗吧?要是他们反问一句,你们摸了东西拿去卖,那叫倒卖文物,能跟我们一样吗?那时我总不能说,你们拿官府薪奉,跟我们卖东西,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吧!
说实在的,秦海这话倒是说出了我的心声,凭什么那些官盗就能正大光明、人五人六,甚至有些还能披上什么古学专家的外衣,受人尊重?说到底他们跟我们干的还不都是一回事,而且他们破墓挖坟,很少有按方法来的,基本都是从上往下硬挖,只要不挖坏古董就成。可这样岂不是坏了人家的风水、害了人家的子孙么?至少我们就从来不敢这样,顶多也就是取宝而已,当然,这也是规矩。甚至在遇上粽子、阴灵的时候,也是能逃就逃,能困就困,极少有毁掉的。
我高兴的夸赞秦海道:“海兄弟这番话很有见解,哪里是什么只会跑船的粗人,分明是个见识不凡的高人嘛!”阿四和小玉也同时出言附和,秦海仍是憨厚的笑着,谦逊了几句,举杯和我们一碰,仰头一饮而尽。之后的气氛便轻松和睦了许多,当秦海再次提壶酙酒时,却被小玉抢过,他说句有劳,转把话题引到阿苏身上。他劝阿四说,阿苏可能只是一时被那假宝藏迷了心性,让阿四不要气恼,寻到他以后,还是好言安慰的好,免得伤了叔侄间的情份。
又说阿苏这次偷船离开,顶多也就是受点惊吓而已,当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让阿四放心。阿四听秦海也这么说,顿时放心不少,又大谢秦海不计前嫌,肯驾船去找那不争气的阿苏。秦海自是一番客气,又扯来扯去的讲了些出海寻宝遇到危险,最后都安然返回的故事,明显是在暗里劝慰阿四。可能阿四是局中之人,没能感觉出什么,但我却总感觉秦海是在向阿四暗示什么,意图让阿四有点心理准备。
一想起那码头上那些水手说的话,我心里就咚咚跳个不停,暗里叫糟。但处在现在这种场合,我既不能阻止秦海安慰阿四,也不能提醒阿四说阿苏可能真遇上了麻烦。要是让阿四想到阿苏有可能会被吓出个好歹来,那他岂不是会心疼死?我压着满腹忧虑陪他们喝完酒,已是晚上十二点左右了,这时有水手上来换班,我们也就各自离座,准备回舱休息,好让换班下来的水手有位置坐下来喝上两杯。
本来阿四是让我和他一起回舱的,但我害怕阿四会在路上问我有关阿四的事情,便推说想和小玉再呆一会儿。阿苏有些无奈的转身去了,秦海也自告辞去安排轮班上来的水手和计算航向一类的事情去了。我挽着小玉走到船头,扶着船舷望着海面上鳞鳞细碎的月光,轻轻叹了一息,想着能不能想办法帮帮阿苏,或是寻到一些阿苏可能会遇到的情况的线索,好提前做好救治他的准备。
按理说,这些事情直接去问秦海是简单的,但看秦海的样子,他能把话说到现在这份儿上,怕已是他的极限了,而唯一能预知吉凶的占卜之术偏偏又不灵光。之前在秦海向阿四说起阿苏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悄悄起了一卦,跟在岛上的时候一样,始终无法将六爻得全。正当我无计可施之时,小玉拉了拉了我的衣袖,轻声说道:“爷,船头风大,咱们先回舱里去吧,一会儿小玉再去看看那面镜子,说不定能看到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