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突器造抬起头,火光一闪一闪地印在他的脸上.
盘想起了自己在村子时的遭遇,一切犹如在昨天发生一样,他有时偶尔会想,那晚如果他不出村,也许会在村子里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但他不想过那样的生活。他有时也会很想念自己的母亲,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
“啪啪!”木材燃烧时的爆声,把盘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盘对正盯着自己的沙突器造说道:“以前在我们村子,我也是最没用的。我身体瘦弱,每次出村打猎都空手而归。”盘想起自己的从前,低头往火堆中丢了根木柴,木柴一入火便“劈劈啪啪”地燃烧起来,他怔怔地看着冒起的火焰。
沙突器造听到盘说起从前,一时来了兴趣,见盘闭口不说,下意识地道:“那后来呢?”盘转过头歉意地道:“刚才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情走神了,在十二岁的成人礼时,像往常一样,我空手回到了村子,看着母亲失望的表情,当时我想到了去死,可我最后没有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沙突器造摇头道:“为什么啊?”盘答道:“我怕死啊!是不是很可笑?”他干着嗓子笑了几声。
沙突器造道:“不可笑,因为我也想过去死,但我也怕死。”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盘又说道:“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打猎不行,采摘又怕村里人笑话,我每天活得浑浑噩噩,就那样过了两年啊!”
盘从护腕中取出一坛酒,拍开封泥,猛灌一口,叫道:“痛快!你也尝尝。”沙突器造好像被盘的话感染了,心中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气,接过酒坛也灌了一口,不知是喝得太猛,还是没喝过酒,呛得他眼泪鼻涕直流。
盘哈哈一笑,道:“十四岁时,由于弟弟的原因,我有了一次嫁给村中大族的机会,母亲不顾面子,千求万辨地为我求来了这次机会。但那个大族的族长一定要我打到猎物,才能让我嫁过去。而我从小就是废物,懒惰的代名词。大族的族长明显是在为难我,要让母亲死心。当时太阳快要西下,母亲疲惫地打算放弃时,我仅有的一丝自尊告诉我,不能给母亲丢脸。我便提起石斧走出村子,出村后,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只是跟着西落的太阳不停地走着,走着……”盘从沙突器造手中取过酒坛,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冰凉的酒水,冷酒入肚化热血,盘的脸色变得通红,微醉的双瞳中映着火光一闪一闪,“你知道我当时走在路上想着什么吗?”盘猛然转过头盯着沙突器造道。
沙突器造被盘惊着了,吞吞吐吐地说:“应该是想着如何捕猎吧?”盘提起手中的酒坛,往嘴里又倒了几口,“你错了!哈哈哈……”盘似自言自语,又像对沙突器造倾诉一样,轻声道:“我当时只想跟着太阳往前走,因为我怕,我怕黑夜的来临,我想追着自己生命的最后一轮太阳,直到永远!”盘怅然的神情一闪而逝,慢慢地喝了一口酒,将酒坛往沙突器造的怀中递了递。
沙突器造似乎还没有从盘的往事中脱离出来,捧起酒坛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问道:“当时的夕阳一定很美吧?”盘听了一呆,“美!真是很美,金黄色的太阳给世间的一切披上了金衣,天边的云霞变幻光彩,那幅景象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我紧盯着天边的太阳,生怕它最后一缕光芒消失的时候,也是我生命的尽头。那一刻我想抓住世间的一切。”
沙突器造感慨道:“四十五年前,我第一次参加‘年集会’,那时我喜欢村里的一个女孩,在我们村族有一个传统,就是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作品,赠给心目中的女孩作为定情之物。她是我们村中的巧匠,她刻的符阵是那么精美,她的天赋是那么出众。那晚,我带着肖克,就是我的第一个作品,我到了村中广场,那时的篝火像今晚一样明亮,我忐忑地走到她面前,用尽了一生所有的勇气,把肖克送给了她。”沙突器造木然的眼中闪出一抹激动,低头望着酒坛中模糊的倒影,眼神中突然显出愤怒,将酒坛使劲一摇,把自己的影子摇得粉碎,举起酒坛,学着盘的样子往口中倒酒。
也许是被盘的故事勾起了心事,也许是想到了心中的不快,也可能是酒精上脑吧,沙突器造吼道:“当时,当我把肖克送到她眼前时,她那轻蔑的目光,让我的心掉进了深渊,我当时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嘲笑我,我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幼稚。”他猛然站起扔掉酒坛,抓住盘的衣襟,紧紧地盯着盘。
盘望着沙突器造,从地上拾起倒剩的半坛酒,慢慢将酒坛移到嘴边,一口气将剩余的酒饮尽,扔掉酒坛,前言不搭后语地道:“那天太阳落山时,我想抓住最后一丝余光,可太阳还是走了,它最终抛弃了我。当我独自站在森林边时,我忽然整个心静了下来,我抓着手中的石斧,终于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盘笑着将沙突器造的手从自己衣襟上拿开,不置可否地道:“你知道我想通了什么道理吗?”
沙突器造摇了摇头,盘叹了口气,道:“自己的事情还得靠自己啊,不管你怎样逃避命运,最终你还是得去面对它,只要勇敢地面对命运,它将会惧怕你。”盘缓缓地站了起来,拍着沙突器造的肩膀道:“勇士应该勇敢地挑战命运,而不是软弱地去逃避。”
盘看着呆立在火堆旁的沙突器造,抬头坚定地望着当空残月,心里暗下决心:“我一定为人类崛起而奋斗,即使粉身碎骨,我也不枉此生。”
这时,沙突器成远远地叫道:“大哥,盘兄弟,你们两个在这儿呀,走,快过去,带你去跳火焰舞。”盘奇道:“火焰舞?”
沙突器成跑过来,抓住他大哥的手臂,走到盘身边,道:“盘兄弟,当木楼快要燃尽时,火楼会化成火灰散满一地,我们族人就赤着脚在火焰上跳舞,这是我族流传至今的习俗,你看!火楼要塌了,我们快过去。”边说边拉着他大哥和盘,向火楼奔去。
离火楼四五丈处,站满了地精族族人,人声纷杂,吵闹得听不清都在说什么,盘从生下来还没跳过舞。他想逃开,但沙突器成死抓着他不放,非要和他一起跳。
盘尴尬地对沙突器成喊道:“器成兄,我不会跳舞啊。”沙突器成也大声喊着回答:“不会可以学啊,我教你!”
盘还是觉得有些放不开,这时,一身酒味的女惜摇摇晃晃地爬上了他的肩膀,不住地打着嗝,喊道:“盘,你不会,本姑娘可以教你啊!我可会好几千种贵族舞步呢。”说着在盘肩上摇摇晃晃地手舞足蹈,好似自己是舞神的架势。
盘无奈地摇摇头,女惜看见盘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扯住他的头发,吐着满嘴酒气道:“对于一个贵族来说,舞蹈是身份的象征,在贵族上流社会酒宴上,都会有舞步,所以作为贵族,要有良好的舞蹈修养。”
火楼逐渐开始倾斜,地精族人全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火楼。“轰隆隆……”火楼在最后的挣扎中化成漫天流星,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道火焰波,散出了点点红宝石。
地精族男女高叫着冲到火星中舞动起来,女惜也催着盘进了火池,盘便学着地精族人跳了起来,女惜不停在他肩上指指点点。
一些胆大的地精族姑娘挤到盘身旁,弄得盘很不好意思。女惜气得直翻白眼,气呼呼地瞪着地精族少女,似乎想要叉架。
舞会在女惜的愤怒和盘蹩脚的舞步中散去,当盘他们回到老沙突家时,月亮已经西斜。
由于叶万晓风大伤初愈,盘打算在地精部落休整一天然后动身。
沙突器成一家都在忙东忙西地为盘收拾行李,老沙突厚着脸皮跑到村子里找了十几坛好酒,让盘装在护腕中。地精村落连夜集全村人,为盘和叶万晓风做了各一件“银符皮甲”。沙突一族每年都要给源流一族制作皮甲,材料都很齐备,制作起来也不费事。可是这一天,谁也没有见过沙突器造的影子,盘也没在意。
第二天清晨,盘和女惜打算带着叶万晓风,踏上去希望之城的道路。
地精族全村人聚在村口,老沙突握住盘的手,依依不舍地道:“小盘,以后如果有时间,一定要来我村坐坐啊!”盘道:“老伯放心,我会回来看你,还有器成兄弟的。”说着和双目含泪的沙突器成拥抱在了一起。
正打算起步,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村子中传出,盘和女惜等人回头望去,发现一个两丈多高的木制巨人走了过来,巨人手脚是精铁打造,身体其他部位都是百年铁木,全身刻满符纹。巨人无头,走起路来显得很笨重。
老沙突怒声道:“器造!你小子要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个怪物弄走?”巨人停在盘身边,胸部打开了一道小门,沙突器造从中钻出来,对盘道:“盘,我想跟你去大陆上游历。”说完盯着盘,眼中充满了祈盼。
盘双目呆滞地看着沙突器造,他不明白沙突器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想跟着自己去危机四伏的世界上漫无目的地闯荡。
老沙突吼道:“器造,你疯了吗?作为地精,你不在村中研究符纹,到大陆上去闯荡,你脆弱的身体能经得起野兽猛禽的利爪尖喙吗?”沙突器造大声喊道:“我有自己的梦想,只有跟着盘才能实现,爹,你就让我去闯荡吧。”老沙突被大儿子的吼声惊到了,没想到从小软弱顺从的大儿子,竟敢对自己大吼,看着器造的眼神,那份祈求和坚定,作为父亲,怎么忍心毁灭儿子的梦想呢。
老沙突对盘说道:“照顾好器造,算我老沙突求你了。”向着盘拜下,盘连忙扶起,本想拒绝,撇了一眼沙突器造,看着那双胆怯的眼神,又想起了前天晚上的对话,便说道:“器造兄,我们上路吧!”
沙突器造大喜,正要钻进巨人准备出发,沙突器成赶上来抓住哥哥的胳膊,双眼通红,“大哥,你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突然跪在盘的脚边,不断给盘叩头道:“盘兄弟,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大哥啊!”
盘连忙扶起沙突器成,道:“器成兄放心,你兄长便是我兄长,我一定会倒在器造兄之前。”沙突器成道:“多谢盘兄弟!”转身对沙突器造道:“大哥,这把‘白烈’,是我族的传承符棒,你带着防身吧。”
沙突器造想起了以前,他由于一直对弟弟的嫉妒,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现在想起来,觉得以前真是太对不起弟弟了。沙突器成看着大哥脸色阴晴不定,便将“白烈”塞到他的手中,退到老沙突身后。
女惜再也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大喊到:“乡亲们再见,我们走喽!”(求收藏!求推荐!如果喜欢本书,帮忙宣传宣传!小幻拜谢!)
第十五章 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