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乾清当差，满腹委屈
我来皇宫已经有些天了，佛泰不来也罢了，怎么连馨儿也不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呢？我坐在窗前，望着有限的四方天，连一只鸟儿都看不到，只有屋檐和窗棂，这就是富贵荣华要付出的代价，从此和自由精彩的生活说后会无期，和恋人朋友生活在两个隔绝的世界。
今天算是我正式当差了，前几日，梁九功每天都过来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罗嗦了很多宫里的规矩，不过，这里的规矩真是够多够苛刻的，例如，宫女除非有命令，否则不得随意走动乱串，只能在自己宫里做自己分内的事，‘离宫一步，打死不论’；还有，不许东张西望，眼神四处乱瞟，要做到‘行不回头，笑不露齿。’；此外，当差时不得交头接耳，私下里也不许妄议胡说……
我心想，我这儿一个人住单间，除了教规矩的姑姑以外，就是您梁大总管跑得勤，到现在为止我就认识仨人，皇上，木槿姑姑，梁九功，我能跟谁聊闲天，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唉，真是悲哀呀，没想到我来三百年前做囚犯来了，神呀，子呀，带我走吧。”
梁九功持着静鞭走了进来，咳嗽两声，道：“咳咳，玉芙姑娘，今儿个是你当差的第一天，你可要仔细着点儿，作为芳婉（清朝乾清宫负责焚香的宫女），你得了解各种香料的功用，皇上准许你边学边伺候着，这是你的殊荣，你得更加用心学才是，你说，是这个理儿吧。”
我立马角色转换，规矩地答道：“是，梁总管说的是，玉芙一定会用心学的。”
梁九功脸色缓和了一些，道：“唔，记住，在皇宫里有一条最基本的规矩，就是跟皇上面前要自称奴才。名字，那是私下里称呼的，懂了吗？”
“是，玉芙懂了。”
他又摆起大总管的架子，道：“唔，皇上这会儿正上早朝呢，你收拾收拾，早点去吧。”
“是，梁总管慢走。”
总算把这尊活菩萨送走了，啰嗦个不停，像个长舌妇，我真想称呼他大妈。
乾清宫西暖阁：
直到我看见其他宫女才发现原来我的衣服和她们不一样，虽然颜色相似，但是料子却是云壤之别，她们的眼里混杂了各种负面情绪，有嫉妒，有怨艾，还有不屑。我走向一个年长的宫女，道：“姑姑你好，我叫玉芙，是新来的芳婉，以后请姑姑多多关照。”
她却一脸鄙夷嫌弃的表情，道：“听说你是皇上亲自挑的宫女，我还以为是个知书达理的格格，没想到如此不懂礼数。”
切，什么人呐，礼数？不就是要票子嘛，说得那么好听。我摘下手腕上的白玉手镯，塞到她袖子里，道：“是玉芙不懂礼数了，日后还请姑姑多多点拨。”
她却把镯子退给我，愠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奴才深受皇恩，怎么能接受姑娘的贿赂，你这是在侮辱我。”
我连忙解释道：“姑姑误会了，玉芙没有这个意思，玉芙只是将这个送给姑姑作见面礼，不是贿赂。”
结果人家耷拉着脸，撇着嘴，道：“奴才从不收礼，姑娘还是拿回去吧。梁总管已经吩咐过了，姑娘来这里是皇上特意安排的，不能让姑娘做粗活，既然是做芳婉，那姑娘就拾掇拾掇这些香料吧。”说完也不等我做出反应就出去了。
得，我这真是热脸贴上别人的冷臀部了，不就是一个女官嘛，拽什么拽，我真是不知道哪里做错了，简直是莫名其妙嘛，怪胎。我也懒得再跟她废话，就去拾弄香料。
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宫女一边擦拭着琉璃花尊，一边跟身旁的宫女咬耳朵：“喂，你说她哪点好了？长相也不算出众，德行也差，又不懂规矩，皇上怎么会亲自挑选她做贴身芳婉？”
那个宫女看起来是个稳重的人，用食指抵住嘴唇，也小声说：“嘘，别说了，她有皇上保护，你讲她坏话，不怕引来杀头灭族的大祸？”
一个打扫书架的人凑过去，道：“我听额娘说过，据说那天皇上亲自去接她，结果呢，她死活不愿意上龙辇，照常人这触怒龙颜的事哪儿敢呀，但是也奇了，皇上还真的宽限她半天去了结宫外事，这不，宫门下钥她才赶来，而且一切事儿都是梁大总管亲自负责的，她就住在皇上西暖阁旁边的屋里，据说每天晚上都要去陪皇上，说不定早已经是皇上的枕边儿人了。”
那个宫女一脸的好奇，复问道：“诶，你说她也就十七八，能有什么重要事儿呀？”
“听说是跟四贝勒有关，我前儿个听太后宫里的如意说，之前三福晋还给她和四贝勒牵线呢，结果惹太后生气被轰回去了，连晚膳都没用。”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嚼舌根儿，那个稳重的女子见俩人不听劝告，默默地走到一边做自己的事儿。
戌时（上午九点）
皇上快要下早朝了，她们都开始忙起来，因为没有按质按量完成打扫是要挨打挨罚的，我当然不怕，根本就没有什么要做，无非就是点香嘛，皇上上完早朝肯定疲倦了，加点薄荷脑醒神就成了。
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子朝我走过来，脸上堆满笑意，眼里却没有半分好意，道：“玉芙，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呀，你知道的，完不成任务就要受罚，我真的不想挨打，一看你就是个心地善良之人，你就帮帮我们吧。”
我心想这就算是以后的同事，没准以后还得靠她们传递个消息，送个东西什么的，就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吧，反正我也没事做，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还差书案没人擦拭，你去帮忙擦书案吧。”
见她一脸笑意，我更加不设防，道：“嗯，好，你们就忙你们的吧，这儿交给我，我保证你们不会挨罚。”说完，我从水盆里拿出一块抹布开始收拾书案，其实书案一点都不脏，这个康熙真是有洁癖，每天都要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龟山砚？”我捧起桌上的砚台仔细打量一番，没错，就是十分珍贵稀有的龟山砚，我记得曾经在琉璃厂打碎过一个，嘿嘿，我和佛泰的第一次美丽邂逅，‘琉璃厂，龟山砚，四贝勒，和歆儿，弹古筝，讲笑话’，很简单却很美好的时光，不再属于我了。回忆起从前的种种时光，我又开始出神儿了。
“啊！！”我惊呼，不知什么时候脚旁边很近的地方被放了一个水盆，而我因不小心踩翻水盆，再次将手里的名贵龟山砚打碎（不，不应该说是名贵，而应该说是独一无二的宝贵，康熙皇帝的呀，批奏折，写圣旨全都靠它了），我自己也狠狠地摔在地上，我的小胳膊肘呀，疼死了，来到皇宫总是受伤。
我的惊叫声引来了姑姑，看起来她是小跑过来的，还没站稳脚跟，就看到坐在地上的我，和跪在地上的其他宫女们，关键是还有那躺在地上的‘龟山砚’。她的眼珠子瞪的都快要掉出来了，脑门上的青筋也在跳动，我刚想开口解释，就看到她抄起瓶子里的鸡毛掸子准备打过来，我顾不上胳膊疼，站起来就闪开，一边躲她，一边解释道：“姑姑，姑姑，有话好好说，你先把鸡毛掸子放下，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我……”
她根本不听我解释，更生气地说：“犯了错，你还敢跑，你们给我按住她。”
三个人听到吩咐就一起围上来，我推开两个，却推不开另外一个拽着我手腕的人，另外两个被推开的人又上来分别摁住我的左右肩膀。这回算是栽了，任我死命挣脱也挣脱不开牵制我的那三双手，掸子一下又一下地挥在我的背上，屋子里充满我的哭喊声，和姑姑的训诫声。
外面响起一声静鞭，这就意味着皇上下早朝了，屋里一切都停下来了，姑姑呼出一口气，对另外三个人道：“你们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否则晚饭就不要吃了。”转而又对我说道：“难道教你规矩的姑姑没有教你，宫女挨打时只能忍着，不许出声吗？这砚台是你打碎的，你得留下来认罪。”
我没有搭理她，心里暗自拜访了她各个祖宗，这仇算是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怒气未消，以命令的口气说道：“你这算是什么样子，没有一点儿仪态，还不站起来。”
我心里委屈，对她说的所有话都不予理会，我亲爹亲妈都不舍得动我一下，今天却被她打，心里实在是太窝火了。她见我不动，脸上的怒气平添不少，伸手去拽我的胳膊，没了其他人，我也不示弱，和她撕扯起来。
“皇上驾到——”外面传来太监的公鸭嗓声，明黄刺眼的衣服出现在眼前。
皇上看着正在揪扯着的我们，皱眉道：“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