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着身子在床板下,并不舒服。虽是睡着了,也是迷迷糊糊,弄不明白是梦还是现实。
哗啦啦……水声。很想睁开眼,却似困得不行,明明醒了又迅速入梦,梦中还在挣扎。恍惚间觉着她们说了些什么,听不清晰。哎,关键时刻如此瞌睡。也罢,至少现在安分着不易被人发现。
渐渐闻到一阵香味,很轻很淡,似乎只是拂袖带过的一缕,心神有些荡漾起来。
……
朦胧中望见了正均公子,他抿着嘴,有些笑意。那样的笑颜与少离的有着极大的差异,并不让人觉得亲近,却是极具诱惑,不由朝他一步步迈进。“公子……”轻声喃喃,宛若只是唤给自己听的。眼前的男子明眸一动,竟是伸出手将我拥入怀中。
心怦然一动,难以置信,直到皮肤上传来微微的触感才有些明朗。抬眼间,望见公子俊逸的侧脸,心头溢着幸福。刚想说话,公子却用食指点上了我的嘴唇,虽是疑惑地噤了声,但唇间传来的异物感竟让我有些想去舔舐的冲动。
不禁脸红心跳了起来,怎么能……指尖缓缓掠过嘴唇,公子轻轻摩挲着我的脸庞。有些羞涩地退了一步,公子伸手揽上我的腰际,心头一酥,脚也软了,便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雅……”公子唤着我的名字,慢慢地在凑近。心里有些痒痒的,感觉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能感受到他鼻息的吐纳了,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眸子在唇上接触到一片柔软时温顺的合上……齿贝被轻易撬开,不知道该如何去迎合,只任由那片湿润在嘴中为所欲为。
一股暖流蔓延了全身,呼吸有些粗重起来。公子伸手将我的发丝撩起,顺势重重吻上了脖颈,身体中的细胞似乎在一刹那间紊乱,咆哮着想要索取更多的温柔。“啊……”不由自主呻吟出声。
……
忽感觉头顶传来剧痛,脑子也随之清醒了许多。再抬眼望去之时,公子已没了踪影,只剩下一片黑暗。公子去哪了?却想起刚才是躲进了百花厅卧室的床板下,并不可能是与公子在一起。头顶的疼痛还在继续着,似乎是有人在拽着我的头发。
糟了,定然是被发现了。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若是说自己到百花厅吃饭,一不小心就躲进了床底,怕是没人会信,如此,便需要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被拽出了床底,身子与床板摩擦留下了许多伤痕。我只惊恐地望着她们,还好只有彩叶与柔儿而已。柔儿刚将我拖出来,便要抬手劈来,只是被彩叶喝住了,于是愤愤地将我扔在地上。彩叶似是刚沐浴完,绞干的头发慵懒地披散在肩头。
“柔儿,派人去隔壁传话,说我与阿雅姑娘有些体己话要说,今日留她歇下了。”彩叶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好,她们大概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了。
柔儿只到芙蓉厅门口说了些话便即刻回来了,矗在彩叶身旁,那模样似是要把我给吃了。“说,鬼鬼祟祟地在百花厅做什么?”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缓缓站起身,对于柔儿的斥骂也是不予理会。理智告诉我,此刻若是软弱,说不定会被当成是某个撞破秘密的小人物直接杀害。柔儿看样子应该是会些武功,既然彩叶留我活口,必定有她的打算。
“我来百花厅并非有意冒犯你们,方才趴在床板下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听到“睡着”二字,两位女子的眸子沉了沉,竟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暗自后悔。
“那么,你是为何藏匿百花厅?”顿了顿,“若是答案让我满意,或许我会兴起想想之后的事情。”彩叶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理了理思绪,垂眸酝酿了下情绪,如今只好赌一赌了。“我与父亲因避难从南部逃至外村,父亲却染病过世,幸好遇见阿勃大哥。父亲下殓在即,大哥家境贫寒,无能为力。我央了村里的周姨将我卖至凤凰阁,没想到阿勃知道后竟也跟了进来。此番情谊,怎可辜负?”
说罢,抹了抹眼角,继续道:“百花厅空闲,又与芙蓉厅临近,我与阿勃阿哥时常约在此处相见。只是近日姐姐回来了,便少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叹了声气,“今日见姐姐去了芙蓉厅,便想着能与阿勃见上一面,却不料因为与他一同吃晚饭,呆的时间长些,就在阿勃前脚刚收拾好东西出去,姐姐便回来了。心想此事被人撞见让红妈妈知道了必不得了,只好先躲在床板下了,还请姐姐谅解。”
彩叶与柔儿闻言对看一眼,柔儿轻声对彩叶说:“彩叶姐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着始终是个祸害。”彩叶沉思了会,摆了摆手,对我说道:“我欣赏你的钟情,想必也是为了阿勃你才会求了红妈妈成为雅妓。”你的联想能力很不错,心中暗自叹道,脸上却微微一讪,作害羞状。
“你的说辞我自会派人去查证,若有半点谎言,我依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你。”威胁,赤果果的威胁。阿勃本就是从外村来的,这一点听其他的下人说过,至于其他的事情,她该怎么查证我便不知道了。只要先过了今日这一关,出了百花厅就不会这般被动了。
柔儿有些不解地望着彩叶,彩叶从袖子里拿出个白羊玉瓶,取了枚丹药递给我。“吃下去。”身子颤了颤,拿在手中不敢动弹。
“只是慢性毒药罢了。若是你今日不吃,便直接从这世上消失了,红妈妈那边我可自有说辞。”彩叶说完便不紧不慢地品起茶来。
柔儿见我犹豫不决,作势又是要一掌劈过来,一个激灵,赶紧吞了下去。“这种毒叫月望归,十五为‘望’,必须在每月望日之前服下解药,否则便会在下个望日前毒发身亡。”
难以置信,也就是说,若没有解药,中毒之人便会在一到两个月内死去,怎可能会有这种定时毒药,古人的脑子都是用来研究这些东西的吗?眉头紧锁,想不到任何应对的对策,莫非以后便会受制于人了?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每月都会给你解药。也劝你莫要动其他心思,此毒藏匿甚深,即便是御用的太医也诊断不出来,只待得毒性发作时才显现一二,只怕届时有解药也救不下你。”
都不知道有没有根除之法,“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与少离公子的对话,你听见了?”
不置可否。
彩叶站起身,行至窗边推开窗户自顾自说道:“那个‘他’就是我心爱之人。”
啊?
“我卖进凤凰阁的那日便住进了百花厅,只是那时红妈妈他们还没有接管凤凰阁。翌日夜晚偶然推窗时望见了一个男子,那人矗在庭院中,宛若画中仙人,我对他……一见倾心。”庭院不是禁止人进出的吗?看来以前是没这规矩。
“当我鼓足勇气踱步至楼下时,却见他与少离公子道别离去了。当时向少离公子问及,他只笑着对我说‘此人不是你这种身份能够见着的。’”似是怅然地叹息了声,“这些年均是为了他,一直默默隐忍着,不论他是怎样高贵的身份,我也要奋力一搏。”
“这几年,借着书成的帮忙,暗中拖垮了凤凰阁。本以为他会出现,却不料是少离公子将这买下。”少离公子竟是凤凰阁背后的老板?有些目瞪口呆。原来我进凤凰阁那日,在楼梯拐角撞见正与红妈妈交谈之人是他,当时水仙从舞台上含情脉脉望着的也是他,这般倒是能想通了。
“不要再说‘睡着’这样的蠢话,你刚刚闻到的是汨罗香,是一种能让闻到香味之人产生与人交欢幻觉的香料。”汨罗不是一条江的名字吗,还有这种香料?“汨罗香与普通香料不同,不仅能让人脑中产生幻象,还能刺激人血液冲击脉搏,产生幻象中的触感。”听到这不禁面红耳赤了起来。
“我自是不会将身子给了书成,所以会在与书成相处之时抹上这种香料。刚才只不过不小心碰洒了些,却叫你闻了去。”说完瞥了瞥我。“如此也罢,倒是能在凤凰阁按个眼线。”
无语,我却无辜地被搅了进去,望月归啊,望月归,恐怕不知何时才能摆脱这种毒药了。
“你的任务便是取得红妈妈的信任,顺便弄清楚她与少离公子之间的关系。”彩叶冷然道。
“这恐怕得需要些时日。”有些为难。
“我的身子已是这般,时间也不多了,只能给你一个月。若是一个月内你仍没取得任何进展,留你这颗棋子也没什么用。”窗外有风吹过,彩叶随即咳了两声,柔儿赶紧过来搀扶她。
性命攸关,只得硬着头皮去做了。
“今日便在百花厅歇下吧,以后也算是自己人了,希望你不要耍些小把戏。”说罢便是转身要去睡下了。
“彩叶姐姐可否给我些汨罗香?”这种香料挺好使的,说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场。
彩叶听言顿了顿,“也罢,终归是在凤凰阁,备着些也是应该的。”说完示意柔儿给我递了个类似胭脂盒的东西。“只是这香料伤身,少用为妙。”伤身……难道彩叶这身子是被这香料拖垮的?
点头表示感激。
待彩叶睡下,柔儿便没好气地扔了我床绒毯,让我在卧室的小榻上睡着。曾以为会平淡地度过这一生,却不料无意卷进了一个女人的感情城府之中,好在如今没有要我性命,真真是世事难料啊。
第27章 汨罗香与望月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