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大厅时,听见十分热闹,人群起哄叫唤着“水仙”这个花名。本是没什么兴趣,踏至芙蓉厅门口时,又忍不住凭栏望了望。舞台是在芙蓉厅正下方,所以看不见水仙所在,只见得客人们多已起身叫好,那一双双眼睛透着贪婪和情欲。
不由叹息了声,不论水仙多么清高自洁,终归是要接受这些令人不自在的目光洗礼。我的命运也会是这般,“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嘴里轻轻道出了《葬花吟》的最后四句,一时有些惆怅难耐。
“阿雅姑娘竟有如此雅兴。”一缕男声似和风般吹进心房,不用抬眸便知道是少离公子。淡然一笑,“公子兴致更佳,又来……凤凰阁了。”生生将“逛窑子”三个字吞入肚中。
“打扰姑娘情致是在下失礼,姑娘也不必出言讽刺。不如在芙蓉厅摆上酒菜,给姑娘赔礼道歉。”嘴角依旧扬着舒适的弧度,宛若天大的事都吹不散他的笑意。“少离公子有趣得紧,怎得回回都向阿雅道歉。”轻笑了两声,“不过,酒菜就不负盛情笑纳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借用青莲居士的诗句劝姑娘知足常乐,世事难料,何必此时叹息?”愣了一愣,竟是让公子听见之前所吟,“公子言之有理,阿雅受教了。”感激地笑了笑,领着他向芙蓉厅走去。
青莲居士即是李白,看来这个时代是历史上的某个年代,并非虚无的时空,难道周姨曾说的金国是指与南宋对立时的金国?不对,若符合历史,并州即是山西太原,金国可从未定都于此。忽然很想知道此时是什么时期,若是能知历史,说不定能逃过些是非。
回到芙蓉厅,却并未见着莠莲,阿丽说是由丫鬟陪着下楼看演出去了。嘱咐人去传了桌酒菜,便与少离公子在客厅里坐下。心里头装着刚才的心思,多问了些关于这个朝代的事情,好在少离公子并不拘谨,也知道了个大概。
这段历史与我们所明了的有些出入,蒙古族逐渐崛起,与金国发生战争,金国被迫南下,改都城为并州。蒙古与金国的战争并未持续,而是以两败俱伤的结局收场,相互制衡。金国南部与宋国有摩擦,但还未决裂。
顺便问了下,似乎蒙古国还未出现叫铁木真的大汗,估计离蒙古帝国的建立还有段时间。除了完颜家族掌国的金国,赵氏皇帝的宋国和马背上的民族蒙古,附近的国家还有西夏、吐蕃、大理和西辽。
有些糊涂了,原本对于历史就只有浅显的常识,是到了本不被人们熟知的历史漏洞中了,还是到了另外一个类似的平行时空呢?无法求证,还是得过且过吧。现在不过是只井底之蛙,方方正正一片天底下只能看见凤凰阁这个大院子。
少离公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一惊一乍的表情,我朝他白了白眼,也懒得去解释。“公子可是说得口渴了?”
“难得阿雅姑娘关怀,有劳了。”
“公子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若是口渴了,恐怕得忍一会了。阿雅自认贤良淑德,可偏偏不会沏茶,哎,阿丽也不知跑哪去了,可要怠慢贵客了。”言毕极其生动地配上了痛心疾首的眼神。
少离公子笑意不减地望着我,手中折扇轻摇两下,“是吗?姑娘不必客气。”装?看你还装。
就在我暗自觉着好笑时,莠莲推门进来了。“少离公子怎么来了?”转而对我道,“阿雅,可有好生招呼着?”我冲她嘟了嘟嘴。少离说道:“莠莲姑娘莫要责怪阿雅,怕是在下讨人厌了,竟没要到杯茶水喝。”
莠莲嗔怪地看了我两眼,“阿雅妹妹确实不会沏茶,莠莲亲自为公子煮茶赔礼道歉,可好?”彬彬有礼。
“有劳了。”听着真心累,古人说话都喜欢这个道歉啊,那个有劳的,看来是受汉化太严重了。话说金国由女真族创建,女真曾受辽国压迫,按理是不该这么早就被汉化的,总觉着不大对劲。
“阿雅,你今日不是去为水仙梳妆了么,怎没见你去看水仙演出?”原来莠莲是因此才特意下楼看演出的,只是可惜……皱了皱眉头,“忽的没了兴致,就到处走了走。”在弄清楚事情之前还不想将阿勃之事告知与她,一是阿勃多少存在危险性,二是莠莲为我操的心够多了。
“噢?原来是这般。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客人多,不要随性了去,忘记上回王公子的教训了?”那个恶霸,当然不会忘记了。
“两位说的可是户部侍郎之子王庭磊?”少离插话道。“可不就是他。”莠莲又把昨晚之事与少离公子说了一说。
“赶巧了,刚来的时候听知府提起件怪事,说是今日王公子出门之时遇上了蒙面贼匪,竟让人不明不白给打了一顿,我看他近日恐怕是来不了凤凰阁的。”声音不褒不贬,听不出语气。
我轻哼一声,“恶人自有恶人磨,这道理一点不差。”
“阿雅的说法倒是话糙理不糙。”各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哄堂大笑起来。王公子这恶霸,终于有人能治上他一治,打心底里痛快。之前说什么来着,我这人记性不好,但是记仇。
“大老远的就听到凤凰阁里传出的笑声,妹妹们在聊些什么呢?”竟是水仙的声音,似乎比以往热情许多,“没想到少离公子也在,没有扰了各位的雅兴吧?”
扰了。望见水仙额头那朵略带妖艳的点缀,心里有些闷闷的。也不回话,只接过阿秀端来的茶品了品。莠莲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拉了拉我的袖子,立马站起身道:“姐姐说笑了,哪会扰了我们的兴致?姐姐不必拘束,随意便可。”
水仙也不客气,盈盈地就在少离身旁坐下,那双如水的眸子温柔地望着少离公子。这里头肯定有猫腻。后者不置可否,只是装傻充愣地品着茶,依旧微笑着。倒是忘记了,这儿是青楼,哪里不是柔情债?
一时气氛有些僵,好在小厮陆陆续续进来上菜了。“水仙姐姐不如在这与我们一道吃晚饭吧?”人家压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啊。
水仙似是有些无奈道:“这可怎么是好,我已在素香阁里备好酒菜,想邀请少离公子过去一叙,还都是几个公子喜欢的菜式……”嘴角不禁抽了抽,之前进门时还说“没想到少离公子也在”,我看啊,是专程来找少离公子的吧。
唯恐天下不乱地道了句,“那公子快去吧,可不能浪费了水仙姐姐的心意。”少离公子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有劳水仙费……”那个“心”还未说出口,被一道柔媚的女声打断。
“赶巧了,我红妈妈也想邀少离公子到厢房一叙。”竟是长久未露脸的红妈妈,这刚一回来,怎么就跟水仙杠上了。我与莠莲大眼瞪小眼,此时沉默是金啊。
随着红妈妈的出现,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白了罪魁祸首一眼,这家伙的风流债可不少啊。少离却无辜地冲我摊了摊手,任由那两位绝美女子争锋相对了去。
却在此时,芙蓉厅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抬眼看去,竟是柔儿姑娘。“我家彩叶姑娘想请少离公子上百花厅一叙。”
憋着闷笑了两声,我看你还怎么装。一位雅妓,一位老鸨,一位花魁,少离公子的艳福不浅啊,果真是个妖孽呢。只是,今晚不管少离公子上哪,终归会得罪了人去。插着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望着他。
第25章 妖孽少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