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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命缘】弦上和鸣方须臾 灯下伴书是中宵(五十)

东海太一313年,东皇帝君千岁大寿,娶共工氏临曦,立为帝后。
731年,临曦后薨,过世时仙龄不过九百七十九岁,连一千岁都未至便芳魂断去。
长梦未止,她渐渐从纷扰的恍惚里抽离出一些神思。
紧紧闭着眼,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来。
她到底是要庆幸,前世临曦默默付出,得了隐罗两千年的念念不忘;还是苦叹,他对自己此生宽容忍让,原是对上一世的愧疚。
两生花让她记起前一世种种,却没办法再唤起那样浓烈的感情。
她怎样都不能理解,一名女子,深夜候着自己的夫君回来,不仅没有半点怨言,还要温言温语地迎上去,面对那漠然且张疏离的脸。
即便有了共工支持,东海仍在轩辕虎视眈眈之下,她为东海振兴出谋划策,有时束手无策便食难下咽,辗转难眠。直至有了好法子,便整理顺畅了,遣人送去隐罗那里。
这些细节,那久居书房的东皇帝君哪里知晓。
要有多苦。
她好似看着别人的故事,却又身临其境,仿佛有时候她就是临曦,有时候却如一个游魂浮在半空旁观。
*
“陛下,今日……回来歇息么?”
隐罗看了她一眼,道:“不回来了。”
她低眉,敛去那一点失落,双手交握,盈盈行了一礼,软语道:“那入夜时臣妾命人送些宵夜罢,务请陛下保重身体。”
紫衣帝君微微颔首,冷朗的眉眼上挑,没说什么便出门去了。
临曦跪坐下来,用着有些冷掉的夕食,唇边却漾起一丝笑意。
这已是最好的了,每月初一,他都陪她用餐。
饭后简狄来了,一袭明丽的红衣,像一团火一样扫进来,见了她便笑吟吟道:“今日心情还算不错罢?我让人做了宵夜,晚些你送过去罢。”
放了筷子站起来迎接的临曦收起笑容,眉笼轻烟,低下头去轻声道:“临曦不敢,陛下的书房怎是我等能踏入一步的?”
“东夷九黎两族没有这些忌讳,”简狄目带怜惜道,“你放心去,隐罗不懂事,你要多担待。”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偏袒弟弟……临曦了然一笑,并未深究,本打算继续执起筷箸用夕食的,简狄皱眉道:“饭菜都凉了,女子吃了对身子不好,让人重做罢。”
临曦慢慢摇头,“临曦身为帝后,理当节俭,为东海众之榜样。”
她不知在坚持什么,修长细弱的指捏着筷子,眉眼温婉而坚韧。
简狄一向拿她没有办法,挑挑眉随她去了。
一顿饭用完,她与简狄到寝殿的外间坐下聊天。简狄过去受过重伤,自隐罗千岁之后便不多插手朝事,临曦心里有打算,却没准备拿出来问她,不想她目光锐利,抓住她失神的片刻,道:“怎么,有什么心事?”
临曦忽然脸红起来,结结巴巴道:“临曦早已满五百岁……”
“原是为此,”简狄明白了,低笑起来,“你还小,怎么就担心起来?”
她被册为帝后已七八十年了,没有子嗣,生怕引来前朝议论。
“隐罗也才成年不久,你们两人还都是没长大的,不必急在这一时。”
话虽如此,然而……她眉上染着一层忧色,酝酿了一会儿,道:“我只觉陛下实在不喜欢我,往后还要立起诸妃……大约也不会有子嗣了罢。”
简狄原以为她只是恐自己不受宠,又听她道:“临曦是前来联姻的,若感情浅淡,共工氏那一边,陛下会不好交待。”
“……”
“不怕姐姐笑话,临曦自觉礼仪容止没有做的不好的,不知哪里不讨陛下喜欢,求姐姐去问上一问,我一定改。”
简狄看着她的眼睛,轻叹了一口气,隐罗当初抗拒联姻的态度极其激烈,如今迁怒到临曦身上,哪里是她说改就改得掉的?
临曦何尝不知,然而她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尽力做些什么,也稍稍扭转一下情势罢了。
*
然而大约拜简狄所赐,两人的这番话很快便传到了隐罗耳里,至下月初一时临曦在准备夕食时听他道:“我今日不再出去了。”
她惊诧地停下动作,柔柔的眉毛抬起来,还带着天真的娇憨,“嗯?为什么?”话才出口,她如受惊一般脸红,定了定神道:“臣妾方才失仪了……陛下需要臣妾命人收拾桌案,将公文搬过来么?”
隐罗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下有些柔软,摆手,“不必,坐下来用餐罢。”
临曦不明就里,忐忑又窃喜,勉强维持着风仪吃完一顿饭,隐罗倒是风轻云淡的,吃完后对她道:“替我念一卷书。”
两人往青璃殿的书房过去,隐罗坐下,临曦拿着书卷,看了看内容,竟是一卷无关紧要的藏书,既不是兵法也不是政事摘要,她还要犹疑,隐罗扫了她一眼,她急忙轻声读起来,还读几行,却听隐罗道:“声音大些。”
“是……”
隐罗闭着眼倒在榻上听完一卷书,睁开眼看着她,道:“识的字很多,念得也不错,喝口茶。”
临曦得了他一句好话,觉得仿佛一瞬春意占领了心下所有角落,正端起青竹杯子要喝一口,他又道:“不过仍有几个字念错了。”
她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隐罗是什么意思,只好低头道:“是。”
“你过来看,这里。”他的嗓音淡淡的,然而并不冰冷,临曦往他那里走过去,隐罗指了指自己让她坐下,临曦怔了一下,肃容道:“陛下,恕臣妾不能奉命,坐在您这里,臣妾乃是举止不端。”
他居然让自己坐在他腿上。
不想隐罗却道:“既是我授意,又有何人指摘。”
临曦屈身行了行礼,落落大方道:“臣妾谨遵。”然后走过去轻轻靠在了隐罗身上。
她内心惊喜,却不知道为什么隐罗忽然换了态度,难道简狄真的去与他相谈了?所以他也看清了其中利害?
后来隐罗讲了什么,她一一应声,却什么也没听进去,周身环绕着的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仿佛让她置身梦中。她再懂事明礼也是不过一个六百岁不到的上仙,固然聪慧博学,也终归是个女孩子。
“临曦,”他慢慢开口,“我很欣赏你,女子之中少有你这样德才兼具的。那一次你同我阿姊说的话,我知道了。”
临曦竖着耳朵等他的下文,紫衣帝君向来寡言,对她更是,今日则难得多说了几句,“我不喜欢你,并非你之过,不必放在心上。东海许多事皆按你的主意来办,的确辛苦了。”
“那不过是臣妾分内之事,”她静静道,“臣妾愿为陛下分忧。”
隐罗看着她白玉般的颈子,抬手抚了抚她的乌发,淡道:“有心了,我未必能回报。”
临曦忽然觉得,若此刻他只是为了回报自己,才任两人如此亲近……这样的亲近,她宁肯不要。
她站起来,目光婉转幽幽,好像夜晚殿中不灭的灯火,“臣妾不需要陛下的回报,若陛下不愿看见臣妾,臣妾便深居简出。臣妾只求为东海尽一份绵薄之力。”
隐罗有些震动,挑眉道:“你是共工氏族人。”
“原来陛下也有不明白的事。”她温柔一笑,灯下乌发的光泽楚楚动人,“不过大可放心,臣妾出嫁了,与在娘家怎么会相同。”
“共工氏女子如你这样的年纪,很多都做了母亲罢。”
“的确。”
她看见他闭了闭眼,好像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决定一般,心下不禁有个模糊的答案,隐隐绰绰,微凉如水。
“过来。”他对她道,语气如常般淡漠,“你说得极好,我过去不曾细想,多谢提点。”
临曦才走过去,竟被他一把抱了起来,他搂紧她便往外走,她不禁惊呼一声,道:“陛、陛下?”
“我带你去沐浴。”
她不知为何觉得口中泛起浓郁的苦涩,仿佛压了黄连在舌下,牙根也生出苦意来。
*
此后又过了两人成婚百年的日子,两人一同用餐的时间多起来,她心下思忖,付出并不是没有回报的。
临曦也并非深居简出,隐罗给了她很大权力,彼时东海立的许多律法都是临曦主持的,她温厚不失严明的行事作风渐渐为人称道,朝中人也少了对她共工氏身份的排斥。
情意一事,她本已不再强求,然而多年夫妻做下来,终归还是个牵挂。
温婉的羽睫垂下,她提着朱砂笔批示着琐事,好替隐罗减去些日理万机的负担。
若是隐罗想通了,那便更好了。
虽然隐罗与她亲密次数不多,然而自第一次亲近她已有百余年,临曦却一直无孕,起初所有人都觉来日方长,未曾在意,而后简狄又提了几次,两人便约定要个孩子。
她浅浅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漾开,东海太一502年秋,一场大病卷过来,让她在榻上躺了近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