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魏三没良心是真的,都快成亲了,在河边撇下正在酣睡的她没说一声就走了。翩翩是被水声给惊醒的,当时她问魏三发生了何事,见没人回答,抬头看四周发现早没了人影,而河边,大抵是某人走夜路一不小心掉进了水中,现在正划向河对岸,划水声音把她给吵醒了。她眯眼看河中那人水面上的半个后脑勺,光线太暗看不清,既然那人会游泳,她就懒得管了,起身揉了揉眼回王府。
回王府时,见家丁们提着灯笼站在府外急切盼望,她走过去问:“怎么了?”
家丁见了她稍稍有松懈的神色,往她身后望了望,又是之前那副急切之色,翩翩看到乌八,理所当然跑到乌八跟前问:“你们是在等什么人么?”
“小姐?怎么就您一人回来了?”
翩翩不好意思说魏三没良心撇下她一个人先回家了,挠挠头道:“魏三他有事没送我回来。”
“不是!小王爷呢?”见翩翩一副茫然样,乌八解释:“之前小王爷见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怕你有什么意外就出去寻你了。小王爷不知道现在你先回来了,不知道要在外头寻多久,可怜呐!”
秦非居然会寻她?翩翩干笑了一声:“寻不到他自然会回来的。”乌八恨恨瞪她,翩翩摸摸鼻子装成什么也不知道回自己的院子。
半夜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不需要睡觉,但此时却是忐忑不安,反复在想秦非回来了没,知道她已经回来会不会生气,会生多大的气。最后还是忍不住下床,打算偷偷到秦非的院子看看。
正巧她赶去时秦非刚回来,她躲在不远的阴影处,秦非看不到她。翩翩瞧见秦非的衣衫似乎都湿了,甚至还能看到头发滴落的水珠顺着侧脸流到下巴,最后滴入衣襟。翩翩吞了一口水,觉得此时的非哥哥非常诱人,让她有冲上去一举推倒的冲动,翩翩摸摸自己的脸,好像发烧了,闭眼念了一段清心咒,再睁开眼感觉好多了。此时秦非房间一片漆黑,翩翩想了想,蹑手蹑脚地过去,扒着门,仔细听房里的动静。
房里只余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翩翩壮了胆子,轻轻推开门,做贼似的到了秦非床前,秦非侧身朝外睡着。翩翩趴在床边上看着近在咫尺的秦非,觉得他越看越好看。不知不觉脸上露出笑容,手指缠着秦非一绺头发,稍稍使力便断了,秦非闷哼一声,翩翩赶紧躲到床侧,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似是骂了一声“死丫头”?
翩翩看着那绺头发偷笑,又做贼似的出去轻轻合上门。
三年的时间过得也快,至今日,离秦非大婚只剩两天。翩翩担心自己再被绑架,于是收拾收拾到魏府躲一躲,直至秦非大婚当天。
婚礼在冬天腊月举行。
大婚前夕,秦非一直心不在焉,他不知道为何一看到王府的红色便觉得烦闷,加上杂事太多他无暇顾及翩翩,所以也不知道她住到魏府的事。然而在大婚早上,他突然想见见翩翩。
据说,秦非发现和王家小姐大婚当天不见翩翩,便出去寻她去了,寻到翩翩回来后好久才一脸失望回来,看着面前的大红喜服,秦非只觉得心烦意乱,又侍女在门外催:“小王爷,吉时快到了,准备好了么?”
“快了。”他不耐烦答道,扯下身下的衣服,一个香囊掉在地上,秦非捡起香囊,看到上面拙劣的绣工,脸上不自觉挂起笑意。
连个香囊也能做得这么糟糕,所以只敢偷偷藏在他的衣服里吧?解开香囊,里面有一绺头发,被一根红绸绑着,红绸上有一行清秀的小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字迹他再熟悉不过,虽然主人尽力扭曲了原先的笔迹,但她的字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他岂会看不出来?
指腹摩挲着香囊上的图案,低声道:“傻瓜。”
丢下手里的大红喜服,甚至来不及穿上原来的衣服,已疾风推门跑出院子,早等在门外的侍女随从们只觉门突然打开,出来的人跑得飞快,待看清那是他们的“小王爷”时,秦非已经跑出好远了。
一路上,他不由自主想起和她相处过的点点滴滴,从南山遇见她开始,那时她还是一个懵懂少女;然后他将她带回王府,这样她便可以堂堂正正待在他身边;他一直把她视为自己的私有品,所以当别人上门向他提亲时,他会愤怒地用棍子将对方打跑。他以前不明白他的占有欲为何这么强烈,而且是单单对她,即使是从小陪伴他的乌八,他还很大方的帮他找对象……因为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翩翩是他的。
那晚他在柳树后,知晓翩翩的心意自是震惊,但明白翩翩想将这份情意结束时,心里无法抑制地涌起失望。他想,翩翩,其实很不想喜欢上他吧?翩翩送给他这个香囊,是想,真的断了这份情么?
他若真娶了其它女子,怕是会遗憾一生;她所嫁的若不是他,她怕是会一辈子不待见他。
若是如此,他带她离开南山,还有什么意义?
大街上,本该在王府接待贵客的新郎望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嘴唇紧抿,握紧了拳。
老王爷得知儿子在拜堂前毫无缘由出府,觉得太过荒诞,立马派了几十个人捉秦非,并放话,只要留条命,无论用什么方法。
那日,翩翩将自己关在房里,即使是魏三在门外等了半天等她一起去王府吃酒,她也没理会半分。她不敢保证自己去了会忍住冲动不惹事。
待魏三走后,翩翩将窗子打开了透气,望天笑了笑。今日之后,她什么妄想都过去了。
蒹葭(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