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苏画走出露天温泉进入室内后,我在他的卧室里面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镜子,无奈之下,我只好唤来侍人替我弄头发。
坐在桌边的圆凳上,我一边任侍人摆弄着我的头发,一边随口问道:“卧室里面怎么会没有梳妆镜?”
侍人动作轻柔地擦拭着我湿漉漉的头发,答得更是小心翼翼:“回姑娘,奴婢不知。”
闻言,我大感无趣地撇了撇嘴,心想苏画那样骚包的德行,没在卧室里摆满镜子以便随时欣赏自己的姿容就算了,怎的连一枚铜镜都没有?这也太不符合他前世的行事作风了。
还是说他对他的长相已经自信到不需要镜子反映的地步?
我囧了一下,虽然他的外表确实帅到帅绝人寰了,但是本质的恶劣程度不仅不能被皮相掩埋,反而还会拉低分数的好吗。
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我的视线偶尔掠过室内华贵的装横,没有多做停留。苏画咬我那次,应该就是把我带来的这里,按理说我应该感觉熟悉的,可是实际上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说到底,我私心里不愿多想那日所发生的一切。
恍惚间,传来侍人询问我是否还有什么吩咐的声音。我懒得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她该干嘛干嘛去,然后继续想事情。直到下巴一痛,被人强迫着抬起头的时候,我这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虽然依然有些不在状态。
“怎么是副这么蠢的表情?”略带不爽的话语从苏画口中吐出,他难得一次没有弯下腰同我对视,而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是在报复之前的事。
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换上了华服,霜色底衣堇色直裾,宽腰带上系着玉佩。一如既往的华贵装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丞相一样。
我眼睛欣赏着他的美貌,内心唾弃着他的灵魂,嘴巴干巴巴道:“去皇宫?”
“哼,我倒不晓得你几时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被关进牢笼里头了。”眸儿一眯,他倏地俯下身,直到两人的鼻子点在一起了,他才将将停住,似笑非笑,“不过真不好意思,我刚回了皇上的话,要留你在丞相府多待几天。如何,是不是很失望?”
“还好。”我暗自蹙了蹙眉,有些受不了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干脆转移话题道:“可以吃饭了吧,你不饿么,我饿了。”
唔,一想到厨师美人还等着我去推倒他,我就饿得口水横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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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需要进食的只有我和苏画两个人的说。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苏画牵着我踏进饭厅之时,饭厅中央的一张巨大圆桌边上竟然坐了满满的一圈人,一圈女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三十九个,整整三十九个女人!
脚下一顿,我直愣愣地僵在了原地,扫视一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各色美女们,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傻站着做什么,走啊。”走在前面的苏画察觉到了我的停顿,不由回过身来看我,顺便拽了拽牵引绳,带得项圈上的玉铃铛叮当作响。
我没有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给我收起你脸上这副‘这样你都没有肾亏或是阳痿真是老天无眼’的表情!”苏画被我看得一毛,立时炸毛道。
“嘁。”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懒得对他说,我嘴唇一掀,发出一声表示嘲讽的单音节后,越过他朝饭桌走去。
然而我的得意还没维持到半分钟,便被脖子上骤然牵制住我的项圈给破坏殆尽了。
背后传来苏画的一声冷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家伙要不要如此记仇?!
一脸郁色地被苏画牵着于上座落座,我假装没有注意到周遭射来的赤果果的不加掩饰的嫉恨目光,一门心思放都在丰盛的晚餐上,不思其它。也幸亏苏画没有要介绍他的小妾给我认识的意思,否则我非给他倒尽胃口不可。
可是苏画不介绍,不代表小妾们对我不好奇。
就在我执着玉箸,准备对一看就很美味的醋溜肥肠下手的时候,右手边响起一道娇软的女声,故作的友好中夹杂有隐而不露的试探。
“妹妹是哪里人,娘家可有亲友?”
闻声,我将盯在醋溜肥肠上的视线转向说话的那只。
我估计她应该相当得宠,不然就不会在苏画没有开口的情况下,主动找我说话了。而且能在苏画的折磨下存活至今,足以证明该美女的与众不同。尤其是她的姿色,饶是我挑剔的眼光,也难以说出什么不好。总之,是个相貌气质俱佳的美人就是了。
虽然按理说我是不会理会苏画的小妾的,但是看在她是美人的份上,说什么我也不能冷落了她啊。
想及此,我缩回伸到一半的玉箸,色眯眯地看着她,道:“夫人你猜,猜中有奖哦。”
也不知道我哪里戳中她的娇羞点了,只见她握着丝绢的玉手掩上朱唇,媚丽的大眼似嗔还怨地剜着我,声音更软了:“瞧妹妹见外的,既然随丞相大人进了这丞相府,自然就是丞相府的人了。日后你我姐妹相称即可,莫要再叫‘夫人’这样生疏的称呼了,否则会让有些人以为姐姐我故意排挤妹妹你。”末了,她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掠过对面坐着的几人,最后落到苏画身上,暗送了一枚秋波。
话音刚落,坐苏画左手边的那只一边将剥好的虾肉放入苏画的碟中,一边扬着高傲的声调,锋芒不藏道:“五夫人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今儿在座那么多姐妹都看着呢,你怎么可以抢先笼络走了新宠?可不是见人家正得丞相大人的喜爱,故意孤立人家么。”
“小六你想太多了,我只不过是怕你又像上次那样,把丞相大人的心头好逼惨了,才想着自个儿护着点儿新宠,顺便给你提个醒罢了。”五美人——小妾美人太难听了——的脸上除了淡笑,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四两拨千斤道。
“那女人的死与我何干,林潼你莫要血口喷人!”
“小六,你说就说,别吐唾沫星子啊,还要不要人吃饭了,丞相大人在看你呢。”
“你!”
耳闻过五美人和六泼妇之间的争执,我暗自惋惜着因为顾着和五美人说话而忘记夹菜,以至于醋溜肥肠随着转盘转远了。桌子那么大,等醋溜肥肠再转过来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就算等到怕也冷了吧。早知道有这么多人,我就不过来吃饭了。
心怀不满之下,我横了一眼嘴边挂着标志性贱笑,作高高挂起状的苏画。
兴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放下还夹着虾肉的玉箸,偏过脸来看我。明明还是那副表情,眸中的颜色却很是深沉,感觉像是在生气。
气什么?气小妾吵架吵到自己了?开玩笑,苏画可是别人吵得越不可开交,他越开心的那种人好吗。
“我要吃白灼虾,亲爱的给我剥如何。”
这厢我正奇怪着苏画的异常,那厢他却用不容拒绝的口气使唤起我。
“自己没长……”“手”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我就顿住了,因为我的身体又被体内的蛊虫给控制了。
眼见自己的左手握起玉箸,伸向正好转到面前的白灼虾,我气得握紧了右手,并且在心底打定主意不配合,一只手看他怎么剥。可是我的决定刚建立起来还没开始实施,苏画便伏在我的耳边,咬起了我的耳朵。
“或者,你想在我的小妾面前,用嘴喂我。”
你大爷的有种!
强忍下心中的怒火,我抬起右手,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剥下虾壳,然后用丢的将虾肉丢进了苏画的碗中。本以为顺着他的意思去做了,他就不会再折腾我,却没想到他前一刻还带着笑意的眸子,此时颜色竟变得更深了。
又气?你气个毛啊气,老子才懒得理你。
身体一恢复自由,我便想找侍人要来湿巾擦手。结果嘴巴刚发出半个音节,苏画阴恻恻的声音就盖过了我,响在饭厅里不轻不重,却叫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把白灼虾给我端过来,既然你这么想剥,我就让你剥个够!”
那一瞬间,有千万匹草泥马在我的脑海中呼啸而过。
由于五美人对我示好的行为,六泼妇想当然把我当做了敌人,因此一听到苏画这样说,她立即明嘲暗讽道:“哟,新宠这是做什么,怎么一来就惹咱们丞相大人不开心了?啧啧啧,五夫人,你这次的眼光可不怎么准哦,搞半天只是一个不会讨好人的花瓶啊。”
“是呀,不管怎么说,花瓶都要比塞满马料的草包好不是吗。”不待五美人说话,我当先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天天被苏画欺压就算了,我要是平白无故地给一个妒妇骂了却不还口,传出去还混个屁啊!回头让凌宸知晓了还不笑死我。
撇开侍人当真摆到了面前的白灼虾,我冷冷地睨了苏画一眼,遂将目光扫到六泼妇身上。与此同时,我弯起了嘴角,皮笑肉不笑。
“六泼——六夫人,你要实在嘴痒,劳烦出去捞石子磨磨可好,我心眼儿小,听不得人家说我坏话。”
没想到我居然会直接跟她吵,六泼妇涂着蔻丹的手“啪”地一下拍到桌面上,怒喝道:“你一个新来的竟敢骂我草包?我老六怎么说也跟了丞相大人七年了,你算个什么!以为受宠就可以不顾规矩了么?!”
“啧啧啧,”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我上下打量着她,面露嘲笑道:“苏大少爷,你这次的眼光可不怎么好哦,搞半天只是一个人老珠黄的泼妇啊。”
“你骂谁是泼妇?!”六泼妇被我一句人老珠黄激得站了起来。
见此,我一边扯过一看就很贵的桌布擦手,一边摇头叹息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就差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了,你却问我在骂谁,真不知道你是个甚想法。”
“你……”
“对了,你也知道我现在很受宠哦。”余光瞥见苏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接着道:“明知道我很受宠,你还跑来惹我,就不怕我对丞相大人吹枕边风,叫他休你回去吃自己么?”
六十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