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穿过干枯的树干，照射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晃的人张不开眼。
蹲在刚挖的坑洞旁边，狗剩儿抽着身上最后一根烟。
洞，是狗剩儿挖的，五米多深，入口半径也就半米宽。
狗剩不继续挖了，是因为一铲子下去，碰到东西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东西，但是狗剩子却能看懂村口贴的那个标语：“文物属于国家，应当积极上交。”
墓，对于这个在长白山脚下的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图凤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谁家盖房子挖水井不碰到一两个墓，见怪不怪。
可是这次的不一样，这个地方，既不盖房子，又不挖水井。
是那个进了城没几年，带着各种闪着光的洋玩意回来的杨百万组织大家在这个地方挖的。
一天五十，在杨百万这里干半个月，就够一家三口过个冬。
所以，没谁会在乎那个传了半个世纪的传说。
来村子里后山的第一天，大家确实都很忐忑，可是几口酒下肚，一个囫囵觉睡醒后，大家全都骂骂咧咧的说，传说到底就是传说，谁信谁他妈的是傻逼。
看着周围还在卖力气挖坑的同村人，狗剩儿心里有一个预感，今晚要死人了。
太阳刚落下山，杨百万就开着村里唯一一个拖拉机，拉着一车的物资来了。
“收工了，收工了！”
大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都围了上来。
“再强调一次哈，我是让大家来帮忙找东西的，不让让大家来给我杨百万卖命的，该休息休息！”杨百万背靠这一拖拉机的物资，很豪气的对着众人指点江山。
在这干活，说心里话，很舒坦。狗剩儿扪心自问，杨百万对他们是真的不错。
可是，农村人实在，越是这样，大家干的越卖力，有些人私底下恨不得把杨百万当成祖宗供起来。
这年头，谁有钱谁就是祖宗，这话一点不假。
可是狗剩儿作为这群人里，唯一一个上过高中的犊子，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杨百万是在让大家帮忙盗墓。
被抓了，即使不掉脑袋，也要判个几十年。
他之所以上山，第一确实穷，没钱过冬了。第二是狗剩儿不信邪，这个破图凤村要是有大墓，怎么会全村穷到现在，早他娘的有人飞黄腾达了。
直到刚才，狗剩儿真的后悔了。
他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这个村子里蜗居二十多年，死后连墓碑的字都不肯留下一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的爷爷，既然肯将余生最后的时光浪费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定是有大风水的。
“草！”狗剩儿点燃了刚从拖拉机上拿下的一盒烟，情不自己的骂出了声。
“道陵。”杨百万来到本名张道陵的狗剩儿身边，递给了他一个饭盒。
杨百万以前也和村子里其他人一样，一口一个狗剩儿，可是自从狗剩应邀上山之后，杨百万就再也没有叫过狗剩儿了。
狗剩点点头，算是谢过了。
别管饭菜怎么样，但是顿顿有肉。
蹲在地上胡乱吃了一口，狗剩看杨百万没有要走的意思，抬起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
杨百万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这个招牌的笑容，是杨百万在城里跟有钱人学的，笑呵呵的对待万人万物，做人要有城府。
“你先吃饭，吃完我们说。”
狗剩儿也不管那么多，继续吃饭，
刚把最后一口饭放到嘴里，杨百万就忍不住问：“张爷爷当时是村子里的医生，可是谁都知道张爷爷其实牛逼的是术数，说白了就是算命的。不知道你继承了张爷爷几成衣钵？”
狗剩掏出一颗烟，直勾勾的盯着杨百万，砸吧砸吧嘴，仿佛意犹未尽。
盯着杨百万心里有些不舒服，杨百万重新露出刚才那个招牌式的笑容。
“我来这已经干了四天了，今天下山，你送我，钱回头你送到我家里还是我去你家里取？”
杨百万一瞬间的慌了神，但立马调整好了情绪，搓着手，试探的问：“是嫌弃工资太少么？”
狗剩摇了摇头。
“别人今晚下不下山我管不了，但是我要下山，必须下山！”狗剩扔掉烟，没有压低声音，也没有刻意的拔高音量。
这句话的坚定，出乎了杨百万的意料。
本来这次回村之后，赢得全村男女老少尤其是大寡妇小媳妇的一致好评，都说杨百万这是转性了，现在有那么点温文尔雅的意思了。
现在却被狗剩一句话激出了火气，杨百万咬着牙，努力的克制这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好形象，毕竟以后还要这群人为他卖命赚钱呢。
“张狗剩儿，你现在走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杨百万附在狗剩儿的耳朵边，轻声的威胁着自己这次最想拉拢的人。
“道陵，听哥一句劝，留下吧！”
变脸很快，却不那么娴熟，杨百万的脸上，仍然留有余怒，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完全展开。
狗剩儿甚至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身后一定是来人了。
“杨哥，你的帐篷我们已经收拾好了，你今晚就别走了，一会过来跟兄弟几个喝点。”
“好的好的，你先去，我和道陵说点私事，今晚一定喝趴下你们，哈哈哈哈。”
杨百万摆手示意来的人可以回去了，那人的脚步一顿，然后往回走了。
杨百万收回视线，和狗剩儿对视。
天色暗了下来，杨百万终于不再展示自己拙劣的变脸表演。
“张狗剩，我怕你爷爷，但并不代表我怕你，你们老张家对于这种事情应该驾轻就熟，我请你来是看得起你！”
狗剩儿毫不畏惧的对上杨百万的目光，终于压低了声音。
“你盗墓竟然还这么硬气？找我来不过是希望我寻龙点穴，帮你消阴气孽障而已吧？”
杨百万抬手捏住了狗剩的脖子，“信不信，我在这杀了你，他们没人会帮你说一句话？”
狗剩儿不退反进，向前一步，甚至手都懒得抬，直接一个铁山靠，杨百万撞在树上咳嗽。
狗剩儿嗤笑一声，“外强中干，你以为我二十几年的铁山靠是白练的？”
杨百万指着不远处的狗剩，脸色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狗剩儿顺手打开那个指着自己的手，反手掐住杨百万脖子。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
“啊……”
一个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接着就是一个匆忙的脚步让狗剩儿不得不放开杨百万。
“杨哥，大，大，大强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