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要砸倒身下的病人身上，程沐连忙拼命的晃动双手，就如同船上的轮浆似的让自己维持平衡。
最后身体改变了方向，向后倒去摔了个屁墩。
姜亦霆瞧着程沐这番操作，有些好笑的勾起了唇角，说道，
“程沐姑娘，你不用忙了，四哥呢？”
程沐挣扎着站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话，而是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了矮桌边，倒了杯茶水端了过来。
“十三爷，你先喝点水。”
因着程沐期间一直为姜亦霆蘸唇，他倒真没有感到渴，可程沐的水都端了过来，他硬撑起身想要坐起来。
程沐瞧见他这副要坐的模样，连忙走到他背后，右手用力的扶着他的后背，给他借了一把力。
姜亦霆的胳膊此刻缠着层层纱布，抬都抬不起来，程沐端着水杯轻轻的吹了几口凉气，然后送到了他的嘴巴。
水被姜亦霆一饮而尽，他示意程沐拿些被褥靠在他身后，程沐照做。
“四哥呢？”
姜亦霆有些讶异，醒来了却瞧不见他人了。
“王爷昨夜着甲杀敌去了。”
程沐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姜亦霆怒目圆睁，胡子气的都要竖了起来，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
“你说什么？四哥他杀敌去了？”
“是。”
原本姜胤桓来此地告知他边疆恐生变，他还不信，因为这两年在他的整治下，敌军明显老实多了。
可此番敌军来势汹汹，明显是早有预谋且图谋许久，就等着这一口反扑。
昨日他们出兵的规模是近几年最大的，他率兵拼死抵抗才算拿下了胜利。
可他的四哥，一个统领京城暗灵混迹于朝堂的人，连战场都未曾见过，竟直接率兵上阵去了！
可眼下多说无益，姜胤桓的本事也不小，昨日敌军也是伤亡惨重，若是乘胜追击，输的可能性反而很小，如今只能等着他的凯旋了。
姜亦霆瞧着此刻一脸冷静的程沐，他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对着程沐道，
“此行怕是要两三日才能回来。”
程沐手微微颤抖，明眸满是惊讶，
“要这么久？”
“昨日战败后敌军怕是已经遁逃了几十里，四哥是夜间追击出去的，怕是要多耗费些时间。”
程沐沉默了，她以为姜胤桓一日便可回，没想到要耽误这么长的时间。
姜亦霆看着程沐沉思的模样，挑眉问道，
“你担心四哥？”
“王爷是我的财主，自然担心了。”
程沐搬过矮凳坐上去，看着姜亦霆随意的说道。
不能把紧张的情绪带给正在养伤的人，还是要活跃些气氛的。
“财主？这个词用的倒是准确，只是你这个财主倒着实是担心你的安危。”
姜亦霆可没忘记初来时，他命人准备两间营帐却被姜胤桓严词拒绝。
拒绝的理由就是担心她的安全。
他当场就大笑起来，他这大军之中皆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谁敢轻易招惹他姜胤桓身边的人？
程沐听到姜亦霆的话，脸色顿时变的绯红，她当然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不若我给你开十倍的俸银，你留在我这边疆如何？”
姜亦霆费劲的挪了挪屁股，悠悠的开口道。
程沐却直接不给他面子的白了他一眼，
“十三爷这话就说笑了。”
“哈哈哈！”
姜亦霆听见程沐这阴阳怪气的模样当即开怀大笑，他当然知道程沐定然不肯留在他这边疆的。
不过要是真肯留下来，别说十倍俸银了，就是百倍他也愿意出，毕竟这手厨艺还是值当这个价钱的。
程沐看着眼前年纪不足二十的少年，年纪尚小却故扮成熟，她忽地想起来那夜姜胤桓讲给她的故事。
“这样吧，若是王爷日后回京城还能见到我，那我便给你做几日膳食吃，如何？”
终究还是程沐同情心泛滥了，她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少年。
不过姜亦霆这常年在边疆，不一定什么时候才会回一趟京城，没准等他回去的时候她也回去了。
“一言为定。”
姜亦霆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的程沐，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十三爷日后还打算回京城吗？”
程沐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抬眸问道。
姜亦霆蹙眉认真的思考了下，随即眉眼舒展开来，
“怎么着？程沐姑娘这是想着我不回去便可赖账了？”
“那倒不是，就是看我要不要考虑一下跳槽到十三王府做事。”
程沐顿了顿，怕姜亦霆听不懂，又加了一句，
“毕竟十三王爷给出的俸禄实在是太诱人。”
姜亦霆没忍住又是一顿爽朗的笑声，这女子实在是太有趣！
程沐把姜亦霆身后的被褥抽了出来，让他躺下再好好的歇息一阵，自己就转身出了营帐。
她径直的奔向了伙房，一遍留心火上煎的药材，一边在锅中熬煮着利口的白粥。
端着托盘进营帐，小心的服侍姜亦霆用过药膳，程沐又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后，就留下他一人好生歇息养伤。
程沐迎着和煦的秋风，缓缓的走上营帐后边的高地上。
此刻已是临近傍晚，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经久不散。
黄色的地平线上，程沐远望着大漠，思绪翻飞着，苍穹下秋风卷着黄沙，晚霞映照着程沐的脸颊。
她夹站在这大漠于落日之间，忽地明白了王维笔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幅场景的悲怆与凄美。
广袤无垠的沙漠，此刻承载了程沐的相思与担忧。
程沐待到了落日彻底跳下地平线那刻，转身回到了营帐之中。
方才她有了一种错觉，错觉她不在姜国，而是回去了自己的时代，属于自己时代的大漠。
营帐中，姜亦霆还在沉沉的睡着，轻微的鼾声响起，均匀又规律。
程沐上前去榻边的矮柜上拿出了一床被褥，一个直接铺在了地上，一个盖在身上。
既然姜亦霆身体也没了什么大碍，那就不必再委屈自己趴在床边窝着。
和衣躺下后不久，程沐就进入了梦乡，她已是两日未曾好好阖眼，累了也困了。
榻上的姜亦霆此刻却忽地睁开了双眼，扭头看着距离自己不远在地上躺着的程沐，他的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