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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额头

“众爱卿若是有话,便一并说了罢。”皇帝轻柔额角,已是微颦了剑眉。
“洛筠清,后花园里的金线菊不知为何让人给拔光了。”
“洛筠清,吟茨亭边上那池塘里的金鱼让人给喂得撑死了。”
“洛筠清,冬暖阁里有个丫头说是前日丢了好几张手帕。”
“洛筠清,御膳房里待宰的乌鸡被人给放出来两只。”
噼里啪啦,唧唧歪歪……
“够了够了,楚湘茉现今是在何处?”皇帝一摆手,制止了这无休止的小题大做。
“回洛筠清,楚湘茉正在吟茨亭那边喂鱼呢。”老太监干嘛擦了老脸上的泪痕,恭恭敬敬地作答。
“不是说吟茨亭的金鱼都被撑死了吗?”皇帝一抖衣袍,利索起身。
“楚湘茉说是想试试看能否把池里旁的鱼也撑死,”这次老太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了口,又见皇帝要出门,忙取来了御寒的龙纹披风,“洛筠清这是要去何处?可要奴才提前通报一声去?”
“自是如你等所愿,朕这就去看看那些个被撑死的鱼是个甚样,你们莫要跟来了。”皇帝不耐地摆摆手,大踏步出了御书房。
时至深秋,叶落归根,外头的天气也是阴寒诸多,宋墨敛紧了紧肩上披风,心中想的是那吟茨亭四面临湖,也不知那人身坐其中,可记得多穿些御寒的衣物,心下不仅懊悔,怎忘了带个奴才在身边,也好在必要时帮忙取了件披风来。
行至池畔,果见一单薄身影静坐亭中,和着萧瑟秋风,更添落寞之意。
“天亮了,怎地也不知加衣?”全然没了方才的烦躁气息,宋墨敛只随手解了肩上披风,披在男子肩上。
“洛筠清这不是折煞奴才嘛,这披风上可是绣着龙纹的,若是被旁人瞅见了,还不得给我再加一条恃宠而骄、蓄意谋反之罪?”君洛弯唇浅笑,嘴上刻薄,手上却没甚动作。
“你若要这天下,只需开口,我自会拱手相送,还附赠一个管理朝政的皇帝。”宋墨敛临着君洛坐下,说出这话来,也不知是玩笑,抑或承诺。
“奴才愚钝,实在不知洛筠清是何作想,这话若是在后宫那些莺莺燕燕面前说了,只怕不知得招来多少眼泪,可偏生奴才天性笨拙,实在理不清这话中深意。”君洛侧身往湖底看去,清清泠泠的水面偶尔显露鱼虾,每到此时,君洛便撒一把鱼食入水,到了最后,却是大多鱼食直接沉到了湖底。
“你为何总要想法子来气我?这般当真有趣吗?”敛了敛眉宇,宋墨敛轻叹一声。
“洛筠清这话奴才更不明白,若奴才惹恼了洛筠清,洛筠清只管把奴才贬出宫去,或者直接压入大牢,又何必在这里和奴才耗着?”君洛眨了眨眼睛,态度愈发不恭。
“阿洛,你明知朕离你不得,更不会伤害你,却又何苦处处与朕作对?”起身临湖,宋墨敛负手而立,眉宇间皆是褶皱。
君洛接着扔自己的鱼食,只静静对着湖面,神色恬淡,隔了许久,方才开口:“宋墨敛,你看这鱼,纵然撒下再多鱼食,也只有金鱼会被撑死,只因金鱼太过贪婪,总想把一切都揽下肚,却不懂知足常乐的道理,最后终逃不过一死,想来人也是这般,若是太过贪心,只怕最后反倒是什么都得不到。”
“这便是你撒了半日鱼食得来的道理吗?”宋墨敛轻哼一声,语含不悦。
“并非如此,只是见着了洛筠清,便突然想通了这道理。”君洛笑着摇头,好整以暇地打量宋墨敛的怒容。
“朕不放你走,绝不。”眯了眯眼角,宋墨敛对着君洛冷冷笑开,像是为表决心,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不,并非洛筠清不放奴才离开,是奴才还未决定离不离开,”君洛淡淡摇头,说得轻巧,“可近来这事儿想得多了,反而愈发拿不定主意了。”
“阿洛,你离不开我。”宋墨敛笃定开口,严重却是闪过不安与期盼。
“这世上,从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君洛却是只看向湖面,微风拂过,点点涟漪。
这世上,从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这世上,却也定有一些人或事,纵然离得开,却也是不愿离开的。
正如江山之于宋墨敛,又如宋墨敛之于君洛。
君洛离开那日,正是冬至,天气骤寒,让人压抑得紧。
策马前行,君洛想的却是,也不知入冬第一场雪时,那人可能来寻自己?
三十日之后,城东郊外,青篱小院,细雪纷飞,君洛未能等到那个他曾以为自己离不开的男子,不,当初也并非是离不开,仅仅是不愿离开罢了。
如今这般,反倒是好了。
君洛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对着细雪惨淡笑开,那人总是这般,把话说得那般决绝,做起事来,却又拖沓。
那个人呀,想着的人,终究不是他。
谁是那尾金鱼,贪得无厌?
现在想来,竟是他自己了。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了地便要融化了,君洛是待到天晴了,才上了路,其实上路的那一刻,君洛便知晓一件事,终有一天宋墨敛会来寻自己,不管多久,不管多远,一切都不曾结束。
等待一个后续,那么便也只余下这空洞的等待了。
这一日天阴,时值隆冬,想来是要落雪了,本是冷冽的山间此刻更是刮起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主子,前面路窄,这风又大,怕是上不去了。”一旁侍卫抬袖御风,却也挡不住寒风冷列。
宋墨敛眯着眼抬头,只见前方山路愈发狭窄,且一侧对着千尺石壁,一侧临着万丈深崖,稍有不慎,便是要粉身碎骨,纵然如此,宋墨敛也只是淡淡摇头,吩咐一句:“继续前行。”
侍卫无奈,只得从命,方要为宋墨敛开路,却又被对方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