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锦国都城裴城之内,粮草筹备也已经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军中的粮食,倒是比较好办,直接将库存一分为二,在苏伦等大队人马离开不久,便已经沿着官道,由军队负责押送,向越城方向急进。然由于皇上已经预见到百姓可能非常缺粮,能够想象到那种惨状,是以为维护秩序,要求裴城西郊大营派出相当的兵力,暗暗向越城押送,不许出任何差错。
这一切,倒是出乎苏伦的预料,竟然一路平稳安定,一点都不像自己走过的路。
从北方向百姓征粮以及向商家购粮,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相比军粮直接从仓库中调拨,这方面却是要费不少时日,故而皇上特意安排韩丞相亲自处置此事,如今看来,一切也进展顺利。
然而,苏梓莘、苏伦此行已经出发了数十日,如今还是音信全无,皇上倒是有些担心,一个劲的催问,有没有加急文书送达吏部。然而一连数日,仍然没有任何回音。他想起苏梓莘的聪明,苏伦的果敢及能征善战,还是颇为自信,相信他们一定能够顺利的抵达越城,并且可以很好的完成此次任务。
也许皇上的担心有些多余,但也无可厚非,毕竟此事是关系到煜锦国之根本,若是处置不当,只怕全国上下必起战乱,到那时,不但皇位难保,只怕也会改朝换代,列祖列宗的基业,可就毁于一旦。
云王裴君承也已经奉命前往扬州府处置修建河渠,引长江之水的事宜,暂时也是没有回话,是否顺利也不得而知。而齐王裴昱这边,倒是快马加鞭,由于他是单骑出行,故而已经抵达会稽,在等待朝廷的粮船。
他一到会稽,便安排周边府衙组织好人力以及工具,准备随时搬运粮食向各州县分发。由于此次灾情重大,各地官员都知道此时此刻,再也不能偷奸耍滑,若是闹不好,可是要人头落地,是以非常配合齐王之工作,不敢有丝毫怠慢。
苏梓莘收拾停当之后,便动身前往北城门等待着苏伦、小翠以及所率领的军队。她静静的注视远望,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发现日上当空,炎热的烈日炙烤着大地,如今的江南,荒芜一片,只剩下无情的太阳照耀着大地,似乎要榨取土地以及空气中每一滴水分。忽地,远处尘土飞扬,一声声快马的啼声远远传来,渐渐的,渐渐的,轮廓慢慢清晰,苏梓莘望见马背上之人,大喜的喊道:“小翠,小翠!我在这里!”
小翠乍一听到苏梓莘的声音,着实开心,一紧张,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了,口中却急声喊道:“小姐!小姐!”
又过了片刻,骏马已经飞驰而来,小翠快步下马,奔上前来,扑到苏梓莘的怀里,哭泣的道:“小姐!你吓死小翠了,到底去哪里了!怎么来了越城,也不告诉小翠一声!”
苏梓莘缓缓摇了摇头,轻轻放开小翠,手指捏了捏她的琼鼻,笑着道:“你啊!你以为本小姐是自己想来的啊?是被人绑来的!”
“啊!该死的,到底是谁敢绑架我的钦差大人,不要命了吗?”小翠疑惑的问道。
苏梓莘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轻轻给她擦着脸上的泪花,安慰道:“好了,不要哭了,这事不怪你。”
“不是!不是!小姐,以后你千万不能不辞而别,你这样小翠心中很是难受,若是今日再找不到你,只怕小翠可能就崩溃了!“小翠委屈的说道。
苏梓莘低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以后再出门,形影不离的带着你,总该可以了吧!”
小翠破涕为笑,咯咯地笑道:“今日清晨,我便听到一个男子向少爷说起此间之事,小姐,怕是对方你认识吧?”
苏梓莘缓缓点了点头,道:“嗯,没事了。对方并没有恶意,只是将一些事情的原委说给我听。”她说到此,忽地想起什么,疑惑的问道:“小翠,怎么只有你自己过来,哥哥以及大队人马呢?”
“哎呀!糟糕!小姐,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只怕少爷和那些大哥哥们还没有赶到吧!”小翠缓缓低头,声音比蚊子的声音还小。
“啊!你是偷跑出来的?这岂不是逃兵一个,待会回到府里,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苏梓莘半开玩笑道。
小翠一听,登时急了,慌忙解释道:“也不是……也不是了,小姐,小翠出来少爷应该是知道的,况且,我是紧张小姐的安危,才不告而别,千万不要罚我啊!”
苏梓莘轻轻拍了拍小翠的小脑袋,笑着道:“逗你的,还当真了!”
小翠登时醒转过来,双手叉腰,生气道:“哼哼!小姐真没良心,害的别人担心了一夜,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是谁,在说我家梓莘呢?”忽地,背后一声传来,声音甚为熟悉。
苏梓莘一听之下,便知道是哥哥到了,未曾答话,抬头望去,果然远处一匹骏马上坐着一个英俊不凡的男子,正是苏伦。
刚才苏梓莘与小翠一直嬉笑打闹,故而根本没有注意到远处飞驰而来的马蹄声,忽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惊醒。
小翠转身面向苏伦,低着头,小声道:“少爷,是我!”
苏伦缓缓下马,走到她们旁边,笑着道:“谁说梓莘都不可以,就算是对她最好的小翠,也不行!”
小翠不敢抬头,声音越来越小,道:“对不起,少爷,是小翠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行了,哥哥!你别再逗她了,小翠脸皮本来就薄,你这样说她,她心里会深深自责的!”苏梓莘向哥哥劝道。
“哎呀!你们两个果然一模一样!这还没一会,就站在一条战线上了!难怪,昨夜梓莘失踪了,小翠在营帐之内哭的死去活来的!”苏伦故意打趣的道。
苏梓莘听到哥哥的话语,却没有接话,低头温柔的望着小翠,用手缓缓抬起她的脸蛋,低声致歉道:“小翠,都是我的错!以后,若有急事,我一定会告诉你!”
小翠轻轻放开苏梓莘的手,缓缓点头,诚恳的道:“只要小姐平安,让小翠做什么,我都愿意!”
苏伦望着她们俩顷刻之间又将自己晾在一边,有些吃醋,生气的道:“好了好了!难道在这烈日之下,挺舒服吗?现在我们马上进城,找地方休息,然后再等大队人马到来!”
苏梓莘点了点头,道:“哥哥!地方不用找了,梓莘已经准备妥当!”
“有这等事?”苏伦疑惑的问道。
“当然!二位客官,还不快跟本小姐来!”苏梓莘笑着道。
小翠也陪笑道:“小姐,还不前面带路!”
苏伦摇着头,口中直道:“反了,反了!你们这还是主仆关系吗?”
苏梓莘、小翠二人几乎同时回头,异口同声的回道:“本来就不是!”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嘛,生什么气,了不起啊!哼!”苏伦笑着回道,又望了一眼二人,遂道:“那二位小姐,还不带本将军进城!”
苏梓莘笑嘻嘻的道:“好哩!后面跟紧了,丢了不负责找的!”
苏伦看着结伴走在前面的二人,喃喃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奈的牵着两匹马的缰绳,径直跟在她们身后,缓步走进了越城。
苏伦跟着她们走进一个宏大的宅院,将马拴在马厩之中,便出来四处打量着这个府邸,大为惊诧,问道:“梓莘,你是哪里找来的这等府邸,只怕比将军府都不遑多让!”
苏梓莘笑着道:“哥哥,那你猜呀?”
苏伦一怔,摇了摇头,道:“哥哥哪猜得出来,在越城府,梓莘只怕你也没有熟人,难道这是越城刺史大人安排的住处?若是如此,定然是不能住的,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中,怕是又要生什么事端!”
苏梓莘淡淡一笑,道:“哥哥!你就放心住吧,梓莘担保与刺史大人毫无关联!”
苏伦忽地想起一事,匆忙问道:“梓莘,你老实告诉哥哥,昨夜那人到底是谁?”
“嗯!还记得凉城,父亲吗?”苏梓莘反问道。
苏伦缓缓点头,道:“梓莘是说,那人正是冯靖宇!”
苏梓莘肯定的道:“正是他!当年齐王要求他暂避大石国,然而却不幸被云王的随从汪林抓了,一直囚禁在云王府,后来因为云王南下江南,这才逃了出来。”
“原来如此!那他带走你,到底所谓何事?”苏伦又是疑虑重重,遂问道。
苏梓莘安然一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叙叙旧,把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理顺罢了!”
“哎呀!只是叙叙旧,梓莘你可知道,你这一叙旧,把哥哥整个军营都搅乱了,全部士兵找了你一夜!”苏伦有些生气的说道。
“哼!哥哥,你还说呢!要不是你手下士兵都是饭桶,怎么会放不明之人进大营!”苏梓莘当即反问的怼道。
苏伦又是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苏梓莘低头一笑,拉着旁边偷笑的小翠,径直向自己的厢房而去,空留着他独自在烈日下深刻的反思。
苏伦想着苏梓莘刚才的言语,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想起此间之事,的确是自己疏忽所致,自己有些深深自责,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决然不允许此类事情再发生。不过,如今看来,是非常幸运,得遇的却是熟知之人,对方不曾有半分恶意。
这样以来,这一夜的担心,却有些多余,然而,当事情发生之后,人的第一反应,往往会向坏处想,这就是一个常年累月生活在马背上的将军,所特有的居安思危的想法吧?可是,盲目乐观的乐天派,也不是非常可取,若是事事都盲目乐观,一点没有危机之感,只怕灾祸来临之后,会接受不了如此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是以,苏伦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始终要把最坏的情形考虑在内,这也许就是苏梓莘经常说他古董呆板的原因吧!可是自己为了整个将军府,为了这个妹妹,古板一些,又有何不可呢?
第86章 越城之下一相逢